锦衣府,官厅之中
周围锦衣府卫士持刀警戒,内部气氛肃穆。
锦衣都指挥使曲朗,此刻坐在一方小几之畔,其上放着一把青花瓷茶壶热气袅袅,散发着一股袅袅清香。
而不远处还有一位身形魁梧、虬髯胡须的中年大汉,正是锦衣都指挥同知仇良。
在锦衣府体系中,两位同知,一典宿宫禁,一掌南镇抚司。
仇良放下手里的茶盅,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清声问道:“都督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在这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啪嗒!”
曲朗此刻,放下手里的一杯茶盅,面色就有些不虞,朗声道:“仇同知,卫国公担点检京营、军机大臣之重,岂能将目光仅仅流连于锦衣府?”
“仇同知如是等的不耐,不妨先回南镇抚司,等国公回来以后,至南镇抚司亲自拜访?”曲朗面色冷色萦绕,清声道。
仇良闻言,心头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不敢。”
可以说,这位艳尼虽然不说其他,但内心深处却是特别想要一个儿子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看你又多想。”贾珩笑了笑,看向丽人,心头却有些无语。
这人,一天到晚,竟会胡说八道。
贾珩脸上现出丝丝缕缕的喜色,说道:“赏。”
这位仇良桀骜不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但崇平帝与李瓒恰恰用这么个人来制衡于他。
不怪秦可卿急,真是没法子了。
“也没有等多久。”仇良面色微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让人严密看管着,莫要出了差池,等到了京城,多半是三法司会审,让人观察京中朝野文臣、士林的舆论动向。”
“女儿好呀,我就喜欢女儿,女儿才会贴心一些。”贾珩宽慰了一声,柔声说道:“将来也能像她娘一样美丽呢。”
“去派人催催。”凤姐弯弯柳眉之下,一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明亮剔透,清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秦可卿美眸流波,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要胖一些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秦可卿(苦主)的视角中,贾珩在此之前只有一个孩子,正是自家的女儿贾芙,至于什么晋阳长公主、宋皇后、甄家妖妃,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此刻,近得前去,看向那躺在襁褓中的女婴,小脸蛋儿还有些皱巴巴的,而头发蜷缩团团。
“是男是女?”秦可卿又问道。
凤姐吊梢眉之下,那双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快步而来的蟒服少年,语气之中不无责怪说道:“珩兄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曲朗拱手应是。
还是锦衣府北镇抚使刘积贤,此刻,缓和了一下语气,朗声道:“指挥,都督一会儿就过来了。”
仇良心头一惊,低声说道:“卫国公,此言何意?”
仇良面色倏变,连忙拱手道:“卑职不敢。”
仇良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是,都督。”
仇良一张脸庞的神色又青又红,此刻,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曾经无比熟悉的锦衣府衙,已然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曲朗心头微震,连忙说道:“是。”
贾珩凝起晶莹美眸,怔怔看向妙玉那张甜美的睡颜,心神一时间恍惚几许。
曲朗扫了一眼仇良,冷声道:“仇同知落座吧,在锦衣府办事,我等做属下的,无论上官如何命令,不可多作怨言,仇同知也是老锦衣了,这个道理,就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贾珩面色微顿,点了点头,朗声道:“仇同知,这次本督前往北平巡查边务,仇同知也随着一同前往北平经略安抚司,参知军务。”
贾珩清隽、削刻面容上,就有几许欣然之色流溢,问道:“凤嫂子,妙玉生了吗?”
贾珩:“……”
这毕竟也是夫君的血脉呢,爱屋及乌。
虽然,这女婴不是他头一个孩子,但看着那襁褓中的女婴,心头仍生出一股欣喜和喜爱,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妙玉白璧无瑕的玉颊,微微泛起团团玫红气韵,芳心之中就有些心绪莫名,这会儿微微闭上眼眸,顿觉一股倦意沉沉袭来。
妙玉感受到那温厚的手掌相抵掌心,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股欣喜莫名,应了一声。
曲朗则是自一条漆木条案之后起身,而锦衣都指挥同知仇良,也起得身来,看向那少年,抱拳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好了,话多伤神,不如多歇息歇息罢。”
贾珩柔声道:“你在这儿好好坐月子,这边儿环境太简陋了,不如到我那栖迟院去住罢。”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之中柔波潋滟,声音中多少有气无力,颤声道:“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的,都住习惯了,再说现在贸然挪动,也不大好。”
记得当年,眼前少年还领着几百老弱病残前往翠华山剿寇,何曾被他放在眼里?
待仇良离去,贾珩则是招呼着曲朗离了前衙,来到后堂。
秦可卿容色微顿,柔声道:“也是,她是江南名宦之女,家学渊源,出口成章,远非常人可比。”
嗯,这个倒不是,爵位要继承倒是真的,如果秦可卿一直生不出儿子,的确是能够换人继承的,这是毫无疑问。
贾珩笑了笑,道:“我看看孩子。”
妙玉闻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的笑意一垮,芳心又是一阵黯然失神。
贾珩目光冷冷看向仇良,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本国公问你,锦衣府在北平经略安抚司,为何上次辽东派兵入寇,你不派人来通报与宣大等地,致使两地镇将不知敌寇兵马调度情形,差点儿错失战机,你作何解释?”
“还没有回来吗?”凤姐吊梢眉挑了挑,丹凤眼明亮剔透,焦急问道。
曲朗眉头紧锁,脸上现出一抹忧色,低声说道:“都督,这样下去,只怕那位仇同知会自此怀恨在心。”
贾珩凝眸看向仇良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轻声道:“仇良,圣上念你在北平经略安抚司为边事苦心经营多年,这才特意擢升至京中府衙官署,你如是以为竟可以藐视上官,不实心任事,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
贾珩道:“现在还没有想好,等过几天再起不迟,而且,妙玉素来是个有才华的,应该会想到一些。”
此言一出,仇良后背就有冷汗层层渗出,“噗通”一下,跪将下来,声音已有几许颤抖,说道:“卑职彼时尚在北平帅司听差,绝无勾连之事。”
而秦可卿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心头也有几许欣然,说道:“夫君,你还没给她取名呢。”
因为,妙玉在备孕之时,身子倒不算太胖,倒没有因为婴儿营养过剩而造成胎儿太大,以致难产,此刻倒是正常。
而妙玉清冷、姝美的玉颜之上,蒙起一抹欣然、明亮的笑意,这在那汗水津津带着倦意的脸蛋儿上,颇有几许别样的明媚,温声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会儿,秦可卿柔声说道:“看着比芙儿生下来的时候要瘦一些。”
那接生嬷嬷开口说道:“夫人,是个女公子。”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在与众锦衣亲卫的簇拥下,进得灯火通明的衙署。
不大一会儿,贾珩行至近前,握住丽人的一只胳膊,目光温煦,声音轻柔无比说道:“妙玉,辛苦了。”
秦可卿妍丽玉颜上,神色有些异样,弯弯眉眼之下,美眸现出诧异之色,柔声道:“女儿?女儿也好一些。”
“锦衣府虽然效忠圣上,但都督掌天子剑、奉帝命,所言所问,多关国社。”曲朗轻哼一声,低声道。
贾珩看向一旁的曲朗,吩咐说道:“曲指挥使,拣派一批缇骑,一路扈从魏王还有诸兵马。”
一般而言,有了孩子也就好了。
仇良目光微动,暗道,魏王这次也在查边的藩王之列?他是否可以结交一二?
贾珩而后,凝眸看向仇良,目中闪过一抹冷意,说道:“仇同知,你先下去吧。”
后来,先是将他排挤至北平经略安抚司,而后,又如此轻视,让人暗恨不已。
这时,一个嬷嬷迎上前来,见得那蟒服少年,褶子密布的脸蛋儿上,不无欣喜之色,说道:“大爷,栊翠庵的妙玉师太生了。”
此刻,厢房外间,廊檐下
秦可卿闻言,先是眉眼涌起羞喜之意,旋即,一张粉腻如桃花芳菲的脸颊羞臊成霞,道:“夫君,我又不是母猪,上哪儿十个八个的。”
曲朗拱手说道:“自圣上决定严惩孔家以来,锦衣府卫已经将孔家一应族人,尽数押解京城,现在应该走到了河南境内。”
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我就近前看看。”
贾珩道:“忠顺王父子与齐王陈澄谋反犯上,仇良,你当真与忠顺王、齐王等人没有勾结?”
贾珩笑了笑,说道:“妙玉平常身子要瘦弱一些,孩子看着是瘦小一些。”
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好了,到时候你先生儿子,生十个八个的。”
贾珩笑了笑,伸手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是个女儿,我最喜欢女儿了。”
仇良面色微变,辩解说道:“卫国公,下官已经奏报经略安抚司,司中已有存档,还望都督明察。”
贾珩心头一喜,说话之间,快步而行过去,说道:“我这就过去。”
“是,都督。”曲朗拱手称是。
这会儿,已然听到外间的动静,想要撑着一只雪白藕臂,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眉眼间满是欣然和怅然若失。
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够治愈一下妙玉心头的苦痛罢。
贾珩面色淡漠,说道:“让人暗中盯着他。”
一个小小的锦衣指挥同知,在这上下尊卑森严的锦衣府,岂敢如此放肆?
此刻,曲朗左右的锦衣府卫将校,皆是目光冷冷地看向仇良。
而后,贾珩也不多言,在锦衣府后衙用罢中饭,这才返回宁国府。
这会儿,一个嬷嬷快步出来,笑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这会儿生了个女千金。”
此刻,妙玉厢房之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声音,而几个嬷嬷正在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来来往往。
贾珩有些迫不及待说道:“我进去瞧瞧。”
贾珩问道:“山东方面可有最新消息,那孔家的囚车到了何处?”
仇良拱手称是,心头已经收起了先前的傲慢之态,但心底深处却已是愤恨到了极致。
贾珩这会儿,出了厢房,立身在廊檐下,迎向凤姐那一双关切眼神,温声道:“妙玉,你平常多派嬷嬷照顾她。”
……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去看看女儿。”
“今个儿,大爷是去了锦衣府。”这时,平儿轻声说道。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这次随本官前往查边,你前面介绍边镇情形。”
就在这时,却听到婴儿的声音:“啊啊~”
分明是栊翠庵这边儿的生产动静,惊动了在前院厅堂中的议事的秦可卿。
妙玉正在生产的时候,她却不在这儿,实在不成样子,不过这个时候的确没有预产期一说。
妙玉生了,他其实比谁都期待这个孩子,也不知妙玉当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珩兄弟,产房为不吉之地……”未等凤姐说完,贾珩也不多留,推门进入厢房,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妙玉。
当初他在镇抚司之时,这位锦衣都指挥使还仅仅是不起眼的锦衣百户,对他都要毕恭毕敬,可不想才两三年的光景,竟压在了他的头上,对他如此颐指气使,实是可恨至极。
今日分明正是妙玉生产的日子。
贾珩道:“嗯。”
这嘴角的笑容,都要掩藏不住了,是吧?
这些女人,一个比着一个,怎么都比赛着生儿子?
这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栊翠庵
妙玉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有些怅然道:“我…我生了个女儿。”
这怎么是个女孩儿?
不是大胖小子吗?
她明明孕期之时,喜欢吃着不少的酸的呀,这女孩儿别是又给她一般无二的命运才是。
说话间,朗声道:“卑职受圣上之命,在京中锦衣府……”
女儿也挺好,只是看妙玉的样子,分明是想要生个儿子的。
此刻,抱着人家的女儿,虽然没有自家生的亲昵,但不知为何,也有些欣然莫名。
贾珩轻笑了下,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丽人,柔声说道:“是啊。”
其实,崇平帝让仇良至锦衣府,更多是悄悄制衡,而不是明目张胆的与贾珩放对。
秦可卿“哎”了一声,旋即,随着贾珩前往一旁用来照顾女婴的厢房,此刻,周围几个嬷嬷正在围拢着女婴。
当然不是暴力拔除,而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
得想个法子,拔除眼前这根钉子才是。
仇良心头一惊,暗道,这才刚刚从北平府过来,竟是又要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白虎浮雕的漆木条案之后,凝眸看向仇良,问道:“仇同知,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贾珩说话之间,将襁褓中的女婴递将过去,轻声说道:“你慢点儿。”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阵阵女婴儿哭泣声,分明是那女婴的声音。
嬷嬷笑意更是绚烂无比,说道:“大爷,孩子刚刚生下来,精贵娇弱的很,大爷小心一点儿才是。”
贾珩目光审视着那仇良,沉声说道:“如果本国公没有记错,昔日本国公率领京营兵马前往翠华山剿寇返回之时,仇同知还是锦衣府镇抚使,与忠顺王其人共同在圣上面前挑拨是非?”
“大爷来了。”这时,几个嬷嬷兴高采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
饶是再自持为天子心腹,此刻的仇良,骤闻此言,心头仍是一惊。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妙玉此刻正在看向自家女儿,虽然是女儿,毕竟是自家身上掉下的肉,看着那哭个不停的女婴,一时间,芳心中也涌起阵阵欢喜和甜蜜。
而贾珩就这样快步行过抄手游廊,穿过一道黛瓦青墙的月亮门洞,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林木郁郁青青的溪石小径,向着栊翠庵而去。
贾珩笑了笑,宽慰说道:“好了,我去看看妙玉生的小丫头去,你这个当母亲的也跟着过去瞧瞧。”
就在这时,锦衣校尉进入厅堂之中,抱拳禀告道:“都督到。”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说道:“珩大奶奶来了。”
这一路之上,不少锦衣校尉、力士纷纷开口说着,众人都是恭谨有礼。
秦可卿在宝珠、瑞珠的陪同下,来到近前,柔声说道:“夫君,妙玉师太生产了?”
只怕再这样下去,这荣宁两府都以为他喜欢着女儿。
秦可卿弯弯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似也察觉出自己“表情管理”出了问题,垂下螓首,心神有些害羞莫名。
贾珩摆了摆手,目光咄咄,眉眼间煞气腾腾,说道:“抽调仇同知前往,圣上也是应允的,不过仇同知,似是对本国公不怎么服气?”
……
此刻,贾珩离了锦衣府府衙,刚刚来到府衙之前,将手里的缰绳,一下子扔给迎上来的家仆,刚刚跨过门槛,立身在屋檐下的地面上。
“见过都督。”
心头却涌起一股怅然若失,为何她就没有个孩子呢,哪怕是女儿也行呀。
秦可卿说话之间,弯弯秀眉之下,熠熠妙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欣然之意,柔声说道:“夫君,我抱抱她罢。”
秦可卿轻哼一声,美眸莹润微波,说道:“夫君还以为我是什么恶毒的掌家主妇吗?”
只是,在躬身抱拳之时,只觉心神涌起阵阵怨恨。
总不能见着将来他的国公爵位让妾室之子托养在自己膝下养着,再继承爵位?
凤姐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温声说道:“珩兄弟,你放心吧,我会让几个丫鬟好好照顾她的。”
不知为何,丽人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
仇良面色倏变,拱手说道:“卑职不敢。”
此刻,心头已是屈辱到了极致。
此刻,厢房之中,妙玉躺在一张铺就这软褥的床榻上,丽人身上盖上一双锦被,此刻如瀑青丝散乱在一旁,而一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满是汗水津津,红扑扑的,宛如绮艳晚霞。
曲朗皱了皱眉,说道:“放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可卿有些吃醋了。
事实上,也不可能不吃醋,妙玉这种才女,一看就是和她更多在精神交流,这一点儿,秦可卿听到之后,肯定会多想,他是不是与妙玉各种花前月下,谈诗词、谈理想。
这时,女婴这会儿,忽而哇哇大哭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