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左立对身后的人道:“找医生过来!”
低头:“素青,去见医生。这里,我来处理。”
杨素青含泪摇头:“不……除非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墨儿……”
肖左立静默半秒:“我答应你,不会伤害他。我也答应你,好好保护沈轩。”
杨素青听闻此言,知道肖左立的人品,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晕了过去。
易沈轩眼眸里一片绯红的愤怒:“沈凉墨,你还有半点人性吗?为什么你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和我争,和我抢?屡次来破坏苏薇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声怒吼,和杨素青汩汩流出的血液,让一旁刚刚吓呆的安安一下子惊叫出来:“啊,妈咪!我好怕……呜呜呜呜……”
她的突然嚎啕大哭让众人一下子惊心,而此时,秦若月还坐在台下,海欣也和她相隔甚远。秦若月听到女儿的哭声,心里一滞,移动脚步越过座位,却一时没有办法走到安安身边来……
苏薇突然伸出手,“啪”一声打在沈凉墨的脸颊上,这一声,众人比听到刚才的枪声更加震惊……所有目光,齐刷刷地停留在沈凉墨的脸颊上。他的头偏向了一边,脸上被打的绯红色,变成了一片铁青。
众人都惊呆地看他的反应,他的手中握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刚才开过一枪的枪口,依然对准着苏薇。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和苏薇有何深仇大恨,他会一枪,击穿苏薇的心脏么?
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咬牙,苏薇弯腰低身,将安安抱回怀里:“安安不怕,小妈在这里,安安乖,安安乖。小妈会保护安安的。”
“小妈,呜呜呜,安安好怕……”安安瘪着小嘴哭起来。
秦若月终于到来,苏薇将孩子递到若月的怀抱里,孩子受惊的模样才得以被安抚,慢慢地平复下来。
苏薇抬眸,迎着沈凉墨的枪口,缓缓站了起来。她盘起的头发被打落,垂散在双肩上,略略有些零乱,却反衬了她此刻的淡定从容。
她终于出声:“沈凉墨,你想要做什么?”
枪口便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一根长发飞扬,缠绕在他的枪上。
意料之外,他缓缓收起了枪。他的神态从容不迫,未将四周对准他的枪口放在眼里心里。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用过。
他倾身靠近她,四周的人脚步上前一步,警惕看他,担心他伤害苏薇。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比她高太多,他略略弯腰倾身,到她耳畔:“我想跟你聊聊。”
苏薇咬唇:“如此大动干戈,就是聊聊而已吗?”
“没有聊过,你怎知只是‘而已’?”他挑眉,神色间,气势斜睨天下,狂放不羁。那个陌生的沈凉墨,又回来了。那是苏薇初见他的样子,他的神情是张扬外露的。不同于,那次小屋独处,他内敛自持的模样。
苏薇点头:“希望聊过后,我平稳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希望聊过后,你还愿意选择你平稳的生活。”沈凉墨冷声。
易沈轩惊道:“苏苏,不要……”
他拉住她的胳膊,心疼地望着她的眼眸,她将委屈深藏眼底心间,脸上是坚强得可以应对一切不公和意外的勇气。
“沈轩,不要担心。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开枪,又何必等待到现在这个时候?”苏薇轻声相劝,“我会好好的。沈轩,等我。”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旁印下一吻。她其实是个羞涩的姑娘,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任何男人。
这一吻,是初次。她双颊红晕遍染,神情羞赧,好似情窦初开少女,让人羡慕那一吻,也渴盼那一吻。
易沈轩舍不得地松开她的手,声音坚定:“苏苏,我等你回来。”
却深深刺伤了沈凉墨的眼眸。他眸光深邃冰冷似万年寒潭,淡淡对易沈轩道:“希望你能等得到她。苏薇,单独跟我聊聊吧。”
沈凉墨朗朗身影,大步朝外走去。肖左立和易沈轩,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就算没有杨素青的叮嘱,他们又怎可能,朝沈凉墨开枪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完胜之态,昂然走出教堂。
苏薇娇俏丽影,跟着沈凉墨一起步出教堂。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看似轻松,却像穿着人类高跟鞋的人鱼公主,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多走一步,便多疼一步。
因为未知是最可怕的事情。
望着他们远远离去的身影,刘亚兰几乎要击掌,弹冠相庆:“我就说,小三的女儿终归要做小三,搞得结婚的时候还要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呢?真以为能嫁进数一数二的豪门吗?哼哼,我看也不过是繁华转眼终成空罢了!”
她得意洋洋,看着苏薇闹笑话,她开心无比。
夏国山和夏思翰担心苏薇的安危,眼望苏薇离去的方向。谁都懒得搭理她,没有心思听她说话。
她顿了顿,一拍脑门儿:“不对……沈凉墨是思琪的丈夫,是我的女婿!他来找苏薇?苏薇这个小蹄子居然又勾搭上了自己的姐夫?”
她发出了哀嚎。
杨素青的子弹打中了小腹,很快便安排了医生抢救。
易沈轩懊恼不已,守在手术室门口。
肖左立神色沉重。
“左叔叔,当年大哥和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妈妈总是缄口不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易沈轩回身,走到肖左立面前。
肖左立叹息道:“你母亲的私事,该由她说给你听,我们外人没有权利评判。”
易沈轩道:“我只是想知道事实!”
良久,肖左立道:“当年你大哥只有三岁,你母亲和沈南生丧失了夫妻之间的感情,执意要离婚。她签下离婚协议走的那天,下着大雨,墨少……三岁的墨儿跟在她的车后,跑了整整半条街,胳膊摔得脱臼,回去大病不止。对于你是慈母的母亲,对于墨儿来说……也许是幼年最大的阴影。那之后,你母亲没有见过墨儿,墨儿也再也没有提起过母亲。”
易沈轩的腮帮上肌肉浮动:“我母亲为何……”
“为何?家庭生活,婚姻生活,人生,有诸多不易。人,生而便是承受苦难,经历挫折,不停地迈坎。到了临界点,便会爆发。不要轻易去评判任何人的选择和决定,哪怕她是你的母亲……墨儿恨她,她越爱你,墨儿便越恨你。”肖左立手中的雪茄冒着袅袅青烟,却一口都没有抽,“这么多年来,墨儿从来不提母亲,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女人。也许这次苏薇的事情,是他承受痛苦的临界点。别忘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隐忍如此之久,到此刻来爆发。他……真的是个很有手段和心机的男人。”
沈轩一拳砸在墙上:“我从来没有抢过他任何东西。上天将苏薇送到我面前,是命定的安排!”
肖左立转过头来:“沈轩……左叔叔一直爱护你。但是有些东西,却必须你自己去争取。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
“左叔叔!”易沈轩声音激动。
“你大哥是个真男人!你也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吧!”肖左立拍了拍他的肩膀。
雪茄,在这一刻熄灭,火红的光一闪,便泯灭在空气中。
秦若月和海欣手握着手,担心不已,她们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忧虑和焦急。
“海欣,沈凉墨身边的人,给我打过电话,来询问苏薇的事情。苏薇在国外的两年多时间,一直很辗转,去过不少地方,德国瑞士都呆过。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要问什么,你说这一次,沈凉墨会不会伤害到苏薇?”若月焦急地说道。
海欣娃娃脸上秀眉紧蹙:“我也接到过电话,但是根本无法得知他们有什么目的。我猜不到……不过若月你先放心,以前薇薇在他身边的时候,不也好好的过来了。薇薇怎么说也是夏思琪的妹妹,看在夏思琪的份上,墨少应该不会伤害她的。”
“但愿如此。”若月低声道。
苏薇跟随着沈凉墨,步入了一个空廓的大房间。
这是典型的苏格兰建筑结构,挑高的天花板上,吊着英式风格的吊灯。
高大的拱形门窗,可以一览窗外所有景色。易沈轩专门为苏薇准备的落脚之处,外面草原空廓,马儿悠闲吃草。
小马驹扬着棕色鬓毛,在阳光下欢快嬉闹。
沈凉墨的眸光看着窗外,却没有看进任何东西。苏薇的眼眸很浅淡,像一汪浅浅淡淡的溪水,一下子就能看到底部。所以那些景象,像小小的游鱼一般,在她的眼眸里跳跃,为她增加了活泼泼的色彩。
她静静地等待着他说话,他千方百计赶在说:“我不愿意”的时候而来,大动干戈甚至伤到母亲,枪口一而再地对准她,她不相信,他是来送婚礼祝福的。
她是忐忑的,也是紧张的,但是她尽量让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静,以便应付所有的一切。
“去过瑞士?”他终于缓缓开口,却是一句让苏薇完全没有想到的话。
苏薇略略思索,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两年多时间,过得真快……他的声音平和,让她微微放松:“德国,瑞士,法国,意大利……”
“呵。”沈凉墨冷笑一声,“寻求到很多机会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找我来,就是为了聊家常吗?”苏薇有点恼意。
沈凉墨冷声嘲讽:“我听说,你母亲在大户人家帮人带小孩学礼仪,所以你在国外,连正规的学校都没有上过,不过是跟着些富贵少爷小姐蹭点课听。蹭课便也罢了,两年时间内,居然换了四个国家,换了无数东家……我可以理解为,你和你的母亲,是在寻求别的机会吗?”
“我和母亲靠劳动吃饭,从来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至于上不上学,并非上学就高人一等,不上便什么都不是,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无需你来评价。”苏薇听出了他不善的话语,反驳道。
他忽然靠近她,垂眸看她清浅的眼眸:“不要告诉我,你和你母亲不停辗转,不是为了打那些富家少爷老爷的心思。你们向来便是吃这一口饭的,就正如你母亲在夏家一样,做了别人的小三,生养了你,不是吗?”
“啪!”重重一个耳光,苏薇打在了他另外的脸上。她无所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眸,声音郑重:“沈先生,请你自重!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侮辱我,顺便连带侮辱我母亲的话,我告诉你,一切都结束了!”
苏薇转身就走,细长胳膊被大手抓住,她转头:“沈先生,你赠送过我一句话,我原话回赠你‘请你自重,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她气得双颊通红,眼眸湿润,待要从他的手掌里挣脱,他五指轻挑,捏上了她的下巴,低头,不顾她的惊惶逃避,压住了她莹润红唇,辗转厮磨,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终于在她支撑不住时松开她,她抬手要扇他的耳光,却被他接住,一只大掌便紧握住她双腕,反剪到后背:“夏苏薇,不管你如何狡辩,事实便是事实!如果你不愿意面对,那么,由我来告诉你!你和你母亲,待过四个国家的七户人家,在每一家都没有呆足两个月,每一次,都是被当家主母或者大小姐赶走!还敢说……你们没有做过爬上老少爷们被榻,不劳而获贪享豪门风光的梦?或者说,已经爬上过那些异国的被榻,才会被当家主母打出去?”
“你胡说!”苏薇瞪着他,但是想起那两年的辗转,和他所说一般无二,心下却是一颤,可是母亲,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妈妈只是想带我游历各国风光,增长见识,我们是呆得短,我们却从来没有做过你所说龌蹉勾当!不要用你的小人之心,来揣摩我们的生活!”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几乎都被你说服了。”他低眸,唇角全是满满的嘲讽。
狠狠地逼视她清浅无辜的眼眸,和被他咬得略红肿的唇,他冷声道:“想要荣华富贵么?想要不付出就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吗?为了钱哪怕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所不惜么……想要坐在万顷豪宅里哭么?”
“不要以为你有钱,我就会拜服你在脚下!人的感情和灵魂,都不是你能够买得到的!”苏薇眼眸发红,为所受到的侮辱而委屈。
“很好,很好!”沈凉墨忽然笑了,笑意扬上眼角,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苏薇只觉得周身寒气侵入骨髓,“买不到感情和灵魂,就意味着,肉\体是可以买到的了。难怪,这么喜欢出来卖……”
苏薇怒上眉梢:“随你怎么想。”
“既然身体卖给别人是卖,卖给易沈轩也是卖。夏苏薇,你开个价吧!”他松开她的手,不屑一顾,眼眸望向拱形门窗之外。
苏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沈凉墨,我真的是看错了你!你妄想用你的意志来强加我的生活!”
长臂伸出,揽她入怀,娇弱身躯被禁锢入强健怀抱:“他开的是什么价码?或者说,他伺候你,用的是你喜欢的方式?”
“无耻!”苏薇挣扎,却像被蛇缠住,越挣扎越陷落,“放开我!放开我……唔,唔,沈……唔……”
苏薇急得双眸发红,眼泪滑落,却逃不过他的大掌和他凉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薄唇。
这一刻所受的侮辱和委屈,比之以往更甚,她甚至觉得,那颗子弹射入她体内,都比现在这样的掠夺来得好!
他终是松开她,苏薇喘息不止,声音哽咽:“那颗子弹,你为什么只打在头发上,早就该打入我的太阳穴,打入我的心脏了,不是吗?为何次次来折磨我和沈轩?”
听到她含泪控诉,他的手略略一松。苏薇挣开他,往外边跑,他凉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夏苏薇,沈谨言的白血病,只有你能够救。”
苏薇的脚步如钉了钉子一般,死死地黏在原处。
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个事实,也无法消化这个原因。
但是沈谨言三个字,确实无比清晰入耳。
为这三个字,她便迈不开脚步了。也许是阴谋,也许是他的恶意,但是她却为此,无法选择再离开。
她转身,小小拳头攥紧:“你说什么?”
“五年前,有一个女人,去代孕机构寻求机会,赚一笔快钱。沈家选择了她,她提供了卵子,也提供了身体,试管婴儿成功后,便植入她体内。十月代孕,生下了沈知书和沈谨言。沈谨言今年四岁了,受血液疾病困扰,也有一年有余。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我和那个女人,再次生一个孩子,用孩子的脐带血,来给沈谨言做手术。”
“你说什么?”苏薇捏起拳头,攥紧在婚纱两旁。雪白的婚纱下,裙摆长长,她亮丽动人的容颜却是白了再白。
他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他的每句话,她都听进了耳朵里。
但是连在一起,脑子里形不成清晰的意识。
他,说的是什么?
为何,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苏薇的泪水凝在眼眸里,晶莹,迟迟不肯滴落:“沈凉墨,你说什么?”
“我说,只有你,能够救沈谨言。”他重申,看着她变幻的脸色和眼眸,他心底,竟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我不是医生……”苏薇喃喃摇头,“你错了,你错了,我不是医生,我救不了他……”
沈凉墨站在阳光洒进房间里的地方,阳光将他身上染上了一层明朗的颜色。明朗象征着光明和温暖,时刻却让苏薇深深*深潭,浑身冰凉。
她还在抗拒事实:“我不是医生,我救不了他!”
“只有你,能够!”一叠资料扔在她面前。
苏薇和两个小奶包之间的血液样本,【匹配】和【重合】等字眼,被标成了红色,在文件上,不用搜寻,便能够轻易找到。
“我……我……”苏薇从地上捧起资料,长且繁复的婚纱裙摆,漂亮的高跟鞋,此刻成为了她行动的阻碍,她捧起来,却跌坐在地上。
她不是不爱两个小奶包,也渴望和他们一起组建一个家庭,甚至为此可以抛却爱。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实现这个梦想。
她也想过有机会可以救助沈谨言,哪怕需要她的血液和她的脊髓她的心脏,她在所不惜!
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两个小奶包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一个酷酷的,一个萌萌的,她未曾有一刻忘记过他们的笑颜。他们叫她“妈咪”时候的声音,是她此生听过最甜美的声音。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不!她泪水涟涟,求助似地望向沈凉墨:“沈先生……不可能是我,是吗?是你们弄错,不是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记忆,也从来没有……虽然我那么渴望做他们的妈咪,那么渴望和他们一起变得快乐。”
她不肯信,可是那是两个小奶包啊。她居然又突然生出了希望,期待沈凉墨没有弄错,她真的是他们的母亲。这样,他们便可以长久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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