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是沈凉墨的葬礼了。
离他在手术台上不治身亡,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这三天,沈南生都守着他的遗体,不准苏薇和小奶包踏过去看半步。
连易沈轩和夏思翰陪护着一同去,沈南生也不肯松口。
沈南生的偏执已经到了骨子里,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爱自己的儿子如痴,却又不能让他获得幸福,只愿他在自己的轨迹里生活。
沈凉墨在世的时候,他没有能力过问沈凉墨的事情,什么都管不了。沈凉墨不在了,他才能行使主权一般,有了这个权利,便充分利用。
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眼底的痛惜和失落。
一个父亲失去儿子的痛苦。
苏薇选择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套在身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气色十分不好,脸色白如雪,而眼角下是大片的乌青,看上去非常憔悴。
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也瘦得只剩下了巴掌大小。
葬礼上带饰品,本来是非常不合适的。
但是这是沈凉墨留给过她的唯一的物品,所以苏薇只想带着这条月之心项链,为他送行。
项链发出温润的淡雅的光泽,和她胳膊上的玉镯子,刚好颜色和质地都相配。
想起当日这枚手镯,还是沈老太太心脏病做手术时,沈凉墨为了宽慰老太太的心,假意说娶了苏薇,沈老太太硬要戴在苏薇手上的。
苏薇戴上后,便再也没有取下来过。不是不想,而是什么方法都用光了,也无法将它取下。
想起往日画面,苏薇又忍不住泪落。
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心情,门开了,小奶包走了进来。
两个小奶包好懂事,眼眸微微泛着红,显然是背后也哭过的。
看到苏薇的时候,他们却上前来安慰苏薇。
苏薇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怎么也笑不出。
车子驶进葬礼现场的时候,来的人已经非常多了。
葬礼上气氛非常肃穆严肃,到处都是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人都身着黑衣,静默的站立,偶有人说话,都是将声音压得非常非常低的耳语,站在一旁的人都不能够听见。
易沈轩陪着苏薇一起来的,小奶包陪伴在两侧,沈谦和海欣走在后面。
若月和安安也来了,她们是因为想陪伴苏薇。
易沈轩望着现场的人,心头微微一凛。
现场来了很多人,沈家的人、左爷的人,S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沈南生带着宁可儿以主人的姿态答礼。
沈老太太目前正在医院里静养,所以未能够出现在现场。
苏薇也跟着环视了四周一圈,她看到了言以莫纯粹的笑容出现在眼睑里,在葬礼上保持笑容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言以莫却比谁都笑得要动人。
苏薇还看到一个男人,五官和言以莫有些相似,但是却紧抿着薄唇,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全身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却看到了那个男人身后站着的凤卿!
凤卿……一见到他的面容,苏薇心底就有说不出的痛。
她几乎想要冲上去,抓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当初不回来,却要在此刻,出现在沈凉墨的葬礼上!
易沈轩伸手扶住了苏薇:“苏苏,要不要去旁边坐一下?”
苏薇摇头,坚强地站好,缓步朝前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生疼。
其余的人,苏薇大多都不认识。
而易沈轩和沈谦,或多或少都对眼前这些人有所耳闻。
他们看到,除了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外,连好几个国家的政要都来了,只是他们都坐在比较隐蔽的角落里,又有很多人贴身守护,一般人不太看得出。
但是易沈轩和沈谦的眼光跟普通人完全不同,轻易就能看出他们到底是谁。
这些人来,都是有原因的。
沈氏集团突然之间失去掌权人,不仅整个A市的经济要重新洗牌重来,整个S国和周边国家的经济也要受到不小的影响,造成一轮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摆平的经济动荡。
而偌大的沈氏集团,掌控了S国的经济命脉,是势必需要人来接受的。
到底由谁来接受,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问题!
而沈凉墨的另外颐中身份,国际刑警队长,比他沈氏掌权人的身份归属,更加重要。
他任职以来,打击了诸多犯罪,最大限度的维护着和平和多方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而他一旦不处于这个位置,换做其他人来做,这个位置的归属问题,受到的关注度,并不比沈氏掌权人的关注问题要低!
基于此,当日来的人,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丧礼是在A市最大的墓园里举行的,此刻却是人来人往,快要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只是有的人物,受沈凉墨的影响大,所以显得非常在意,比如言以莫、沈天豹、公司的各大股东等人,而有的人,实际上是静待事态发展的,比如那些国家政要。
还有一些人,来得很奇怪。
比如国际雇佣兵在A市的傅头领,沈凉墨和本市国际雇佣兵之间的交情一向很淡,从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头领此刻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猜不透。
傅头领能够掌控的国际雇佣兵数量并不多,活动的范围也不大,所以一向和沈凉墨相安无事。不过他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这样身份的人,个个都是精兵良将,都有超级强大的本领,实在也是不容小觑的。
苏薇才进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很多人都知道,沈凉墨有一个心爱的妻子夏思琪,而苏薇不过是夏思琪的妹妹而已,还不是同父同母的。
而苏薇想要取代姐姐进沈家的事情,也有许多人有所耳闻。
所以,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很多说不清的意味。
而言以莫和言西城更是一怔,因为他们看到苏薇白希的脖颈间,居然带着一条项链!
这条项链,正是神秘人托言以莫运送的那条月之心项链!
事关重大,所以言家还掩盖着这个消息,不让那个神秘的客户知道,项链已经遗失了。
言西城还在尽最大的努力,派人根据当日的线索寻找。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青阳!
现在月之心的下落已经让言家兄弟非常头疼了,没有想到,此刻这条月之心项链却被苏薇带着,出席了这样的场合。
而那项链,言家兄弟都是识货之人,比其他人更加知,只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真品!
居然出现在苏薇身上?为什么会是出现在苏薇身上?是青阳,还是沈凉墨拿走送给她的?但是按理说,沈凉墨和青阳都该知道这条项链有多么重要,关系和牵扯有多么大,又怎么会公然送给苏薇,戴到这样的场合来?
除了言家兄弟,其他大人物中,也有一些知道月之心项链的,都惊讶地看向苏薇。
这个看上去清秀稚嫩,干净通透,瘦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戴着月之心出现?
月之心是什么时候重现于这个世界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苏薇的身上。
俞琬婷也压低了声音:“那个女人身上戴着的是月之心?”
青阳失神地看着苏薇——他也不懂,苏薇为什么会有这条项链。眼看着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项链,青阳不由闪过一丝焦虑,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才能弱化苏薇在这件事情中的存在感?
俞琬婷不由认真多看了几眼苏薇,心头有些愤愤不平,那样价值连城,大家趋之如骛的一条项链,居然就被这样的女人得到了!
她不由又想起了沈凉墨身后偌大的家产:“青阳,一会儿找准了时机,看能不能将夏思琪身世的事情抖出来,帮夏思琪拿到沈凉墨的一半遗产!”
青阳拧眉,事情当然不能按照俞琬婷说的那样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想苏薇的身世被人知道——不然,苏薇会很危险的。
他淡淡地说道:“看事态发展,走一步算一步吧。”
俞琬婷虽然心急,也不得不听青阳的。
苏薇和易沈轩走到了灵堂里,宁可儿和沈南生瞥了他们俩人一眼,淡淡说道:“感谢二位过来,请一边坐。”
今日,苏薇的身份的尴尬处,体现得非常明显,本来她才是沈凉墨身边最重要的人,此刻却像一个客人一般被对待。
她低声道:“我想见沈凉墨最后一面。”
“今日的丧礼,没有这项程序。”沈南生冷硬地说道。
宁可儿眼眸里闪过一丝得色。她曾经只有靠装病这一招,才能换得沈凉墨片刻柔情。
苏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沈凉墨拼命保护她,宁可儿终于在这一刻扳回胜场,心头哪能不兴奋?反正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得,她心头才痛快。
“我……”苏薇嗫嚅了一下,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的身份,根本不容许她提任何要求。说白了,她不过是一个代孕母亲而已,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沈凉墨。
连代孕时候的细节,她都毫无印象了。
今日,她也不想吵起来,让沈凉墨连走都不安稳。
易沈轩劝道:“我们去一旁坐吧。”
苏薇忍住巨大的悲痛,走到一旁。
易沈轩低声对身后的人说:“去想想办法,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苏薇见上大哥的遗体一面。”
下属应声而去,跑向一边,去找左爷想办法。
就在葬礼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几辆招摇的黑色豪车,从大门口匆匆地驶进来,发出暴躁的狂吼声,非常不合礼节地打破了葬礼上的沉默。
车子的急刹车声音,摩擦地面发出巨大的噪音。
停下后,一队人马大大咧咧地下车。
一个夹着雪茄,少了一只耳朵的男人,大摇大摆地从车上下来。
“豹少爷!”下属规规矩矩地给点火,为他的雪茄续上烟火。
沈天豹得意地抽了一口,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大声说道:“三叔,我来给沈凉墨送行了。”
沈南生十分不喜沈天豹,只是这么多年来,看在沈老太太的面儿上,才没有将他如何。他此刻这样无礼地走来,让沈南生脸色铁青,只是当着人多,克制住了情绪:“劳烦你了,请一边坐。”
沈天豹并未坐下,依然是大声说道:“我今天来呢,倒不光是给沈凉墨送行,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解决一下……”
他环视一圈,看到沈谦站在一旁,心头非常不爽,他用和徐翰林那种小白脸合作的机会,将沈谦从徐翰林手里换来,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谦给逃脱了。
逃脱了不说,沈谦还找了一个身形和外形都跟他自己很相似的人,捆绑了起来,打得面目全非。这一招并不高明,但是却将正处于志满意得兴奋不已之中的沈天豹瞒过了。
等到昨晚枪杀那个人知道,他才发现真正的沈谦早就不知道去向何处了。
但是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他今天来,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沈南生应道:“今日是墨儿的葬礼,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悲痛的事情,所以今日不说其他,只是想将墨儿好好送走!”
“三叔,不说其他的不行了!沈凉墨倒是无牵无挂地走掉了,但是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怎么办?整个沈氏集团,还有上万的人要吃饭,要养家糊口呢!眼看着公司的股票不停地下跌,业务一片混乱,是时候要出来一个人掌权了!”沈天豹大声地说道,他的嗓音有些粗,这样刻意放大了音量,确实让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
有很多股东都不停地点头,认可这个说法。人天性就是自私的,沈凉墨一死,他们考虑的必须是自己切身相关的利益。
而沈天豹正是抓住这一点,和很多股东谈合作的。
而沈氏掌权人的问题,也是政要们关注的焦点——谁掌控了沈氏,就必须要担负起整个国家经济平衡的责任。
以他们所知,沈天豹当然是担不起这样的重责的,不仅担不起,还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但是沈氏集团是由家族集团发展而来,是姓沈的,他们也不可能明里插手其归属问题,所以都是静观其变。
沈南生脸色铁青,怒道:“公司的事情,自然有公司的流程可以走,律师会代为处理墨儿的身后事,还轮不到你在此来指手画脚!墨儿尸骨未寒,公事全部押后!”
沈天豹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死的人死都死了,当然是顾着活的人最重要!律师团队我今天已经带来了,今天我们就按照法律情况来谈谈沈氏的归属问题吧!律师!”
律师团队是沈氏祖辈留下来的,是一个非常公正严明,独立于掌权人权利之外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不受利益的团体存在,当日沈氏集团陷入巨大的债务危机之中时,才能够事出从权,选择了具有能力的沈凉墨担当大任。
此时,他们也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为了维持庞大的沈氏集团运行,而必须要站出来选择下一任掌权人的时候了。
大家都点点头,虽然沈天豹这样做,确实非常伤人,在感情上伤害沈凉墨,但是这样做,在法律和大局上来说,又是不能说他有错的。
沈天豹见自己已经站在了道德、法律和舆|论的制高点上,便得意地大声说道:“陈律师,你来告诉他们,沈氏集团历年来的规定吧!”
陈律师是律师团队的首席律师,站出来,对沈南生说道:“节哀,沈老先生。”
他展开文件夹说道:“对于总裁的死,我们深表哀恸,但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我们只得做出现在的选择。沈氏集团从以前的家族集团,走到现在这一步,已逝的沈凉墨总裁,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在他的手里,沈氏集团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不能让他没落了,对不起总裁的付出。根据历年来的传统,沈氏集团由长子长孙继承,其余各房以股东身份辅助。之前的长房长子沈浩中英年早逝,那时候沈浩中的独子沈谦尚且年幼,所以由沈凉墨总裁接管了沈氏集团。现在,沈凉墨总裁也是英年早逝,所以……”
人群中有人不由自主地接了话头:“现在沈谦已经成年,沈凉墨先生离世,就该由沈谦接受了对不对?这样便遵循了沈氏集团的传统,物归原主,而又符合法律上的程序?”
沈天豹嫉恨地看了一眼沈谦,见沈谦脸上到处都还有伤痕,一条断臂打着石膏,而另一条只是脱臼,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心中便十分不痛快。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将沈谦当做敌人了,因为沈谦已经没有能力和他再争夺这个位置了。
他代替律师说道:“相信大家还有所不知,沈谦一直想要接手沈氏集团,但是因为沈凉墨能力卓越,他就是接管了也不能服众。所以他趁沈凉墨伤病之时,在沈凉墨的药物里加入了毒药,害得沈凉墨伤重毒发,心脏停跳……试问,对于这样的杀人凶手,我们又怎可能,将沈氏偌大的家产和整个未来发展,托付到他手里呢?”
“你胡说!”海欣和沈谦同时出声反驳,“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做过,这里有证据,有资料,看看不就清楚了吗?”沈天豹将一叠资料从律师手里抽出来,扔在沈谦面前。
沈谦冲上前去,想要去抢夺资料。
沈天豹先他一步拿起来:“当然了,让沈谦来看,大家不知情,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好事是吧?不如,就让我来告诉大家好了……”
其余的人,好奇心都被激发,也都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无不等着听事情经过。这样的豪门斗争,无疑让很多人都充满了八卦心理,虽然在这样的场合里,有八卦心态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沈天豹翻动着资料,大声说道:“沈凉墨的伤,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治,这人就是凤卿凤医生了。不过当时凤卿在苏格兰有事,便让沈谦将药带回来给沈凉墨稳定病情,沈谦不敢说没有这回事吗?”
“我不否认!”沈谦朗声道,“我做过的事情,不怕承认。”
“好,你承认就好。我们这里可都是有照片为证的——不要质疑照片的真实性,你勾搭了富商徐翰林的妻子海欣婚内*,跑去苏格兰鬼混,徐翰林为了找回妻子,派人寻找她的行踪,才一路跟着你,拍了这些照片,没有想到,刚好把你的所作所为都记录了下来!”沈天豹继续大声地说道。
沈谦上前,高傲地站着,清贵的面容上,露出了满脸的愤怒!
他朝沈天豹冲过去,却因为双手都有伤,没有办法掐住沈天豹的脖颈!
沈天豹被他满脸的怒气吓得退后一步……
旁边忙有人出来,挡在了他和沈天豹中间。
沈谦怒道:“不许你说侮辱海欣的话!沈天豹,你最好注意你的狗嘴!”
沈天豹大声嚷嚷道:“你是想杀了我,然后独吞整个沈氏吗?你自己以前没有能力打败沈凉墨,才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敢做就别怕人说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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