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所以现在，必须要让柯皓哲带着苏薇马上离开美国。

    就算再身陷险境，也不能让苏薇跟着一起有事。

    而这一次，因为赵正阳的关系，沈凉墨也渐渐地感知到了那个神秘的幕后人的存在。

    只是沈凉墨现在还并不能确定、也没有想好到底以何种的方式，诱导神秘人现身，并将他一举抓获。

    在沈凉墨冒险挂掉赵正阳的电话，将短信发到柯皓哲的手上后，柯皓哲马上就接受到了消息。

    因为已经事前跟苏薇沟通过，所以这次柯皓哲开门见山说道：“苏薇，我们可以离开了。”

    苏薇总感觉心头有些不舒服，不过知道自己就算多问也是于事无补。

    她知道自己就算不怀孕，在这种时候也帮不上沈凉墨什么忙，还别说现在身体如此的不方便。

    她强忍着心头砰砰的心跳，说道：“那我们走吧。”

    上了柯皓哲的车，车子一路朝机场的方向驶去。

    而沈凉墨在冒险挂掉电话后，看到代表着狙击枪瞄准镜的红色激光点，在人群中移动。

    他马上重新拨打了赵正阳的电话，电话接通，却一直都是接通却无人接听的声音。

    “赵正阳，接电话！接电话！”沈凉墨看着红色激光在人群中移动，低声咬牙说道。

    沈凉墨的拳头紧捏起来，看向路上的行人，只听微不可闻的一声枪响，一个身影倒地。

    这个身影距离公交车的位置非常近，就倒在了车下。

    人群中骚乱起来，人人纷纷躲避不及地后退，让出一个极大的空地来。

    空地上，一个被枪击中的人已经倒地，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流淌。

    沈凉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打给赵正阳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赵正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刚才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他声音爽朗地笑道：“怎么样，墨儿，我一向说话算话，这一次也没有食言吧？我说过，你逃走，其他人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当然，敢挂掉我的电话，也是要承担后果的。”

    “我只是手机突然之间没有信号！”沈凉墨不想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苏薇身上，说了一个谎。

    “啧啧啧。墨儿，好了好了，不要为你的错误辩解了。在我的位置，完全可以看清楚你的一举一动。错了就是错了，不要忘记了，刚才那个人，是因为你而死的。”赵正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爽朗，跟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完全不相符。

    沈凉墨冷声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过了，好好的呆在车里，不要挂断我的电话。”赵正阳再次重申。

    “很好，我陪你玩这个游戏。”沈凉墨的声音微微提高，“大队长，今天你在这里陪我玩游戏，难道不耽搁你面见詹姆斯商谈事情吗？”

    詹姆斯就是最近刚刚出狱的大佬，他曾经是跨国集团的犯罪人，服役多年，终于得到释放。

    他的危险指数是极高的，今日赵正阳要见的就是詹姆斯。

    赵正阳的声音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冷冷道：“你都知道了。”

    “不，我并不知道。我并不知道自己认识的大队长，竟然私下和詹姆斯要商谈事情。也并不知道，坚持正义、威武不屈的大队长，除了沈谦的事情外，还做过哪些事情。”沈凉墨的声音里，略略带着嘲讽。

    说道“坚持正义、威武不屈”八个字的时候，特意微微咬重了这几个字的发音。

    话题一下子被沈凉墨主导了，赵正阳明显不爽起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神。不知道的事情，当然超过自己知道的事情。墨儿，我本来不想再和你为敌，但是你欺人太甚了，竟然跟着我到美国来。”

    “再和我为敌？大队长，我曾经是的你下属，也是你的兄弟。‘再’字从何而来？”沈凉墨反问。

    赵正阳的声音一下变得冷起来，哼了一声：“下属？兄弟？你竟然提起这四个字，真真是可笑。”

    沈凉墨心念一动，说道：“大队长，我和你的事情，我们私下再谈。不要牵扯无辜的路人和民众。”

    “墨儿，你害怕了？”赵正阳的声音陡然一转，“当初你取代我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时候，为什么那样有勇气？”

    沈凉墨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

    原来竟然为的是这样的事情。

    一向备受人尊重的前大队长，竟然是为了沈凉墨取代了他的位置，而耿耿于怀吗？

    沈凉墨还记得，当初才跟着大队长的时候，大队长正值当打之年。

    大队长当初，全心全意栽培他，本身就将他当做接班人培育。

    沈凉墨接任队长之位，是没有多少异议的。因为在全队之中，沈凉墨行事，非常稳重老道，每次出任务，都是自己一马当先，自己每次都选择了最难最险的任务，而且完成得非常好。

    所以即便当初他还非常年轻，但是接任赵正阳的位置，已经成为定局。

    只是，他却比赵正阳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两年接任大队长的位置。

    那是因为当初，赵正阳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无法再继续任务。上级才临时让沈凉墨马上兼任赵正阳的职位，继续这次非常重要的任务。

    因为沈凉墨将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所以兼任兼任着，就慢慢取赵正阳而代之，提前被正式任命为大队长。

    如果赵正阳对沈凉墨取代了他的位置而耿耿于怀的话，那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沈凉墨没有应话，静静地等待着。他用手指做了一个轻微的动作，试探赵正阳是否真的能够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果然，赵正阳看到沈凉墨的动作的时候，警告道：“墨儿，不要耍花招。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不要妄想这一次，你还能够翻转一切。”

    沈凉墨听到赵正阳如此说，知道赵正阳，确实是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由抬头往上看，只见公交车的驾驶位置往上的地方，正在发出微弱的光芒，这应该就是摄像头的位置了。

    沈凉墨只好慢慢放下手。他的身上带着枪，他本来想摸出来拿在手里，可是现在却不能够了。

    而且也不能随便离开公交车。

    他想要离开，是很容易的。

    但是他一旦离开，外面无数的路人的命运就要跟着改变。

    这不是沈凉墨的初衷，他绝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无辜的人送命。

    所以他的手，缓了缓，依然保持着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握着手机的姿势。

    只是希望，柯皓哲护着苏薇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离开美国，回到S国。

    看到公交车上安置好的摄像头，沈凉墨知道自己跟踪赵正阳的事情，已经被赵正阳知道了。

    沈凉墨不由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了。”

    “是啊。和你这样的对手为敌，我怎么能够不警觉一点。沈凉墨，你确实有资格坐队长的位置。但是这一次，就要看你能不能玩好这场游戏了。”

    “大队长，想必你也知道，凤卿是看我的面子上，才能帮嫂子治病。可是如果我出事了的话，凤卿还会不会帮你，这一切就不好说了！”

    赵正阳的声音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嫂子？你还好意思提她吗？要不是你，她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

    沈凉墨静默不做声，心头有些惊讶，赵正阳怎么会将嫂子的事情，算在他的头上？

    只听赵正阳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扭曲，怒吼道：“都是因为你提前取代了我的位置，当上了大队长，让我手里一下子毫无实权，才会让仇家寻仇上门。那天……”

    提起那个时候的事情，赵正阳的声音里就带着无比的痛苦：“当时我受伤在医院里，你却在刑警队接受上任的欢庆仪式，所有的队员和同事，都去结交你，恭贺你，巴结你。甚至连保护丽儿的那两个警员，都抽出时间去给你买礼物。就是他们疏忽的那一会儿，丽儿她才会大着肚子，在半路上，遇到那样的事情，不仅被……孩子还没有了……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却就这样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丽儿受到打击，也一直神志不清……”

    “我很遗憾，也很同情。”沈凉墨淡淡开口。这件事情何尝不是他的痛，任何队员发生事情，他都觉得难以忍受，何况还是赵正阳经历这样的变故？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正阳会将这件事情算在他的头上。

    沈凉墨摇摇头，其实也并非没有想到，这几年赵正阳的整个人精神状态大为变化，和以前总显得那样不同。

    可是沈凉墨却只是从内心深处，不相信他就是那样的人罢了。也不相信，赵正阳竟然会如此想他。

    何况从赵正阳卸任之后以来，一直住在美国，跟沈凉墨的交集并不多。

    “你很遗憾？你很同情？哈哈哈哈哈，好笑。要不是你当初急于邀功，急于上位，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凉墨淡淡说道：“可是，造成嫂子出这样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我亲手帮你抓回来的。”

    “你是帮我吗？你是为了帮我吗？你还不是为了邀功而已！不过就是为了显示你的能耐，让人觉得，前任大队长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够做到而已！”赵正阳的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平静，越来越激动。

    沈凉墨已经慢慢清楚赵正阳的想法了，他刚才回应的话，也不过是为了确证而已。

    没有想到，经历过这样的伤痛，已经让当初那个值得人钦佩的大队长，变得如此的偏执和猖狂。

    刑警本身就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不仅要面临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还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处理工作。

    而自己的家人还要为此承担风险。

    而一旦遇到什么事情，警员的心理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伤害方面。

    所以每次任务之后，都会有心理干预介入，为警员做心理疏导。

    沈凉墨在为赵正阳的转变感觉到失望的同时，也深深地觉得，当年的心里疏导，真的是忽视了赵正阳。以为他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为人又是那样的好，就不需要太多的疏导了。

    却没有想到这些全部积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凉墨淡淡问道：“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导致的是吗？”

    “难道不是吗？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沈凉墨，你要为你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左爷的死，是你做的吗？”沈凉墨问道。

    “是我做的又怎样？我知道你迟早能猜到我身上，毕竟用在左爷身上那一枪，真的太专业了。可是那又怎样？你失去的还是不够多，你才损失了一个沈氏集团而已。你还有两个孩子，不，四个……”

    “你敢！”沈凉墨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赵正阳的笑声，透过电话线路传递过来：“你怕了？”

    沈凉墨怒道：“除非踏着我的尸体，不然，休想动我任何孩子！”

    “哈哈哈哈，早知道你的反应是这样好玩，我就该再玩玩才是。当年苏薇在医院里给你代孕，挺着大肚子的时候，我本有机会亲手扼死她的……可是你当时没有醒来，扼死她也引不起你片刻波动。果然是要留到如今才好玩。”

    沈凉墨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吃惊：“你竟然一早就知道苏薇是孩子的母亲？”

    赵正阳笑起来，道：“掌控着这样的秘密，看着你几年来不停努力寻求，寻找的人就在枕边却屡屡失之交臂，甚至看你辱她冷眼看她，这几年来，我都过得很快乐。很快乐，这快乐甚至超过听到子弹射进太阳穴的感觉。”

    “我找不到当年苏薇作为代号C的资料，就是因为你拿走了？”沈凉墨反问。

    “求而不得的感觉，好受吗？沈凉墨，你看看你，不得人心，才会处处有人与你作对。如若不然，怎么连你的管家，都要在医院里隐瞒苏薇是孩子母亲的事情？现在苏薇再次怀上孩子了，沈凉墨，你又要体会得而复失的滋味了。”赵正阳哈哈地笑起来，“来，跟我一样吧，都尝尝没有孩子的滋味吧。”

    沈凉墨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苏薇那边，他早就安排好了。但是没有想到，就算将苏薇带在自己的身边，也还并不是最保险的。

    早知如此，当初他该狠心让苏薇留在苏格兰俞家。

    只是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她再一次经受独自怀孕的心酸？

    沈凉墨的手，缓缓再次向腰间滑去。那是他放手枪的位置。

    赵正阳马上说道：“不不不，不要试图反抗。你也不过才失去了沈氏集团，即将要失去孩子而已。你别忘了，你依然还是人中龙凤，拥有人人羡慕无比的身份——国际刑警队长。”

    沈凉墨心底一沉，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赵正阳一定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赵正阳带了他许多年，对他真的是了如指掌，而他现在，对赵正阳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熟悉的躯壳里，装着陌生而邪恶扭曲的灵魂。

    他听到手机的听筒里，传来一声拉枪栓的声音。

    那是一把狙击步枪，600-1000米范围内，可以击毙任何目标。

    沈凉墨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全部都是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窗口上，看不到任何疑点。

    连瞄准镜也隐蔽得非常好，连一丝丝微弱的反光都找寻不见。

    而此刻的四周，还聚集着非常多的人。

    有老人小孩，甚至还有孕妇。

    沈凉墨冷声道：“大队长，你我之间的事情，在你我之间解决，不要伤害无辜！”

    “沈凉墨，我会让你好好尝尝国际刑警队队长的滋味。”赵正阳说完，沈凉墨便发现他的枪瞄准在了一个孕妇的肚子上。

    激光红点异常醒目地定格在那个孕妇的肚子上。

    “靠！”沈凉墨再次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在此刻发生了，沈凉墨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警报声。

    已经有几十辆警车出现在了外围，就听到了警方在喇叭里的声音传来：“公交车上的人听着，我们是纽约警方，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请你高举双手，走下公交车，配合我们的调查！”

    原来公交车在闹市区行驶出既定路线，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报了警。

    现在司机死在公交车上，公交车不远处还躺着另外一个人的尸体，警察当然是全力以赴，马上将公交车围困了起来。

    沈凉墨的右手放在耳边，因为他的手上拿着电话。

    赵正阳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沈凉墨，我命令你，不准举起手，也不准再挂断我的电话，也不准走下车去！如果你违反我的任何命令，我都会说到做到，再次击杀人群里的任何可见目标。当然——那样也会暴露我自己，让我很快被抓。不过，我会告诉纽约警方，那是你逼我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破案立功。你说，纽约警方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你？”

    沈凉墨知道赵正阳说得很对——现在国际刑警队总部位于法国，有世界警察之称的纽约警方，一向是看不上国际刑警队的。

    加上国际刑警队还在纽约屡次破获案件，更加和纽约警方势同水火。

    警方和国际刑警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所以沈凉墨这次抓捕赵正阳，都并未同纽约警方打过招呼。

    而赵正阳却和纽约警方的关系相对较好。因为他在任大队长之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美国。

    所以，赵正阳早就算好了有这一招。

    他和沈凉墨之间，两人相互算计对方的优点和弱点，形成了目前这样拉锯的形式。

    “车内的嫌犯，举起双手来！”警方见车内的沈凉墨毫无动静，不由再次喊道。

    沈凉墨今天本来就是轻装简行，又是穿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衣服。不过就算他和平时一样，在美国人眼中，亚洲人长得都差不多，也不会认出他就是国际刑警队长的。

    “不准举。”赵正阳的枪，又重新回到了沈凉墨身上，激光红点瞄准了沈凉墨。

    沈凉墨此刻，完全没有办法做出任何选择，只能按照赵正阳说的做。

    不然，赵正阳不仅可以击杀其他人，也可以击杀他。

    如果赵正阳真的到了觉得沈凉墨不可控的时候，一定会直接击杀沈凉墨，那样沈凉墨就完全失去抗争的最后机会了。

    沈凉墨脑海中一丝亮光明晃晃地一闪：赵正阳已经帮助神秘人夺取了他的沈氏集团话事人的机会，赵正阳还想让他失去孩子，那么赵正阳将警方吸引来的目的？

    那就是，要让他这个现任国际刑警队，死在纽约警方的手里！

    刑警队长，死在警方手里，这不仅是个极富讽刺意味的事情，也将沈凉墨这一生的丰功伟绩，全部都抹杀了。

    因为纽约警方最是护短，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刚才死的两个人的死因归在沈凉墨的身上的！

    沈凉墨的目光微微一撇，就看见了车里，刚才射杀了司机的那把枪，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如果没有猜错，那把枪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指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