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枝尝试挣了两下,挣不开,两颊带着想压都压不下去的红霞,“到底干嘛啊?都握半个多小时了,还不放开。”
“我就想握着。”这货还挺理直气壮。
“NO!”就算吴知枝以前跟别人在怎么亲密,也从来没这么越矩过,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实在亲密得有些过头了,甚至到了诡异的暧昧阶段了。
最近这家伙总喜欢粘着她,一会摸个头,一会牵个手,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他做这些事情时候,脸色都是很理直气壮的。
吴知枝觉得,他这人可能就是不太会处朋友,心里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楚汉河界。
“就想握着。”被拒绝了之后的人,还是很理直气壮。
吴知枝蹙眉看他,阴下脸,“等下会被别人发现的。”
“那就发现。”压根不在乎的态度。
吴知枝:“……”
“可我要去帮南山烧烤了。”理由一上线。
“你妹妹在帮他了。”指康宝研。
吴知枝望过去,两人确实一个在烤一个在涂酱料,配合得严丝合缝。
她要真去,那倒是打扰他们了。
“额,我得端点烧烤出去给常叔和我妈吃。”理由二。
陆焉识神色淡淡,“安安去了。”
她转眸,就见吴安安拿着一盘烧烤去了。
靠!
连这活都被抢了。
实在没有理会救回自己的手了,她只好装作不在意,说:“常叔这事,你真的觉得妥当吗?”
“为什么不妥当?”
“我就怕……”
“不用怕,有我在,我会好好帮你盯着的。”他忽然把头挨过来,轻轻在她耳边说话。
这样以后吴记就不用在做夜宵生意了,无知晚上休息得够,白天就能好好学习了,当然,这个计划他现在不会告诉她,要是说了,她肯定不会乖乖配合的。
吴知枝有种被撩到了的错觉,眼眶瞪大了两圈,缩脖子躲了一下,“你别靠我那么近啊。”
“怎么了?”气息依然徘徊在她耳边。
吴知枝浑身僵硬,“我……我要去上厕所……”
“你怎么事那么多?”
吴知枝:“……”
“憋一会吧。”
“……靠!这种事怎么憋的住?”
他有点想笑,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软软的手指,“去吧。”
吴知枝赶紧跑了,像是招架不住了一样,落荒而逃。
陆焉识在身后望着她,很想笑,唇角就扬了起来。
*
回来的时候,见贺希言他们一直不吃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就拿了盘烧烤过去给他们,“你们吃点烧烤吧,香的。”
贺希言在看墙角那些小盆栽,修长的身子蹲着,好一会,才说:“这些盆栽,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额……是的。”
“水泥?”
“嗯。”她颔首。
贺希言扭过头来望她,双目深深,“做得很漂亮。”
吴知枝尴尬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希言拿起一小盆方形的多肉,“这个做得最得趣。”
她抿了下唇,“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他唇角微不可见的扬了一下,“听说我们去看电影那天,苏北对你表白了。”
“……”吴知枝懵,“他告诉你的?”
“嗯,我们之间什么都说。”其实,也是因为苏北的关系,他一直都无法靠近吴知枝。
苏北喜欢知枝,喜欢得很明显,喜欢得很热情,也喜欢得毫不掩饰。
苏北视他为关系最好的兄弟,每天都在他面前说知枝这样知枝那样,从小说到大,没有一天的话题是不绕着知枝的,他看得出来,苏北很喜欢知枝。
老实说,他也嫉妒过。
可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在吴知枝没有明确拒绝苏北之前,贺希言也做不出截胡这种没道德底线的事。不过他们年纪还小,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等,等苏北明白过来,放弃这段注定不了了之的爱情,到时候,就算他跟知枝在一起,也不用在顾忌苏北了,或许那个时候,苏北还会祝福他们两也说不定。
“哦,好吧。”吴知枝点了点头,内心吐槽:苏北还真是个大喇叭啊,什么都跟贺希言说。
贺希言站了起来,身姿修长,“昨天在礼堂有看见我吗?”
“看见了。”第一个表演的,全场都在尖叫,她想看不见,除非瞎。
他低眸望她,“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还不错。”其实那时候她的手被陆焉识握住了,除了心里七上八下乱跳外,根本就没留意到那首古筝弹了什么。
“有时间的话,我们合奏一曲吧?”
“啊?”贺希言今天怎么肥事?平时完全不理人的他今天怎么开始主动跟她搭讪了?难道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给夹了?
“我说,有时间的话,我们合奏一曲吧,很久没有跟你四手联弹了。”
“额……”吴知枝拖长了尾音,“近有点忙。”
“还是这么抗拒我们。”他直接道出了她的心声,眼睛盯着她,“就这么讨厌我们吗?”
“没有!”吴知枝实在被这两搞得尴尬,幸好这时候,吴桐回来了,吴知枝赶紧出去问问外婆的情况。
老人家没什么事,就是嫌外头吵,吴桐把她扶上楼,之后下来。
吴知枝去给他拿了一盘烧烤,他却没有接,艳丽的眉目间浮出几分急切,直接越过她入了后院。
被晾在一旁的吴知枝:“……”
出了后院一看,吴桐已经坐到蒋青弈旁边去了,蒋青弈拿了串牛肉丸给他。
他笑笑,接过。
吴知枝的表情忽然就僵化了。
一个虽然没被证实过却绝对一定是事实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吴桐只对这蒋青弈笑……
吴桐只跟蒋青弈说话……
吴桐知道蒋青弈在这就着急着过来见他……
这……
她愣了良久,只觉得这事很荒谬,一脸茫然地往门面走。
这年代网络尚且封闭,同性恋三个字就像一个传说,代表着‘变态’‘艾滋病’,严肃得让人感觉和‘癌症’差不多。
吴知枝走到门面,觉得自己心口慌慌的,有种缓不过劲的恐慌。
她迫切地想找一个人商量一下,于是她跑回了后院,从人群里喊出了陆焉识,“陆焉识。”
她喊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这样的信赖他,依赖他。
陆焉识拿着辛夷酒走过来,“怎么了?”
“你和我来一下。”她面色苍白,率先上了楼,连楼下那群人聚会气氛能不能调动起来都懒得管了。
两人上了三楼,吴知枝坐在他电脑前的椅子上,像是回不过反应似的,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
“怎么了?”见她面色这么差,他也有些担心了,无意识就握住了她变得冰冰凉的手,想给她传递一点温暖。
“我……”她看着地面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是不是你爸又?”
“没,跟他无关。”吴知枝掩住了脸孔,情绪很低落,“我觉得吴桐,好像有问题。”
“他不是一直那样么?”指自闭。
“不。”她摇头,瞳孔混沌,“我说的不是这个,是……”
“什么?”
静静凝视她的少年,给了她几分勇气,她的唇动了动,“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
这件事非同小可,她有些害怕。
陆焉识想说‘我是那么大嘴巴的人么’但看她脸色不好,就没有开玩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表情空白地坐了一会,“吴桐,好像喜欢男人。”
巨大的忧患撞击得她心口一片迷惘。
陆焉识团了下眉,“你是怎么这样认为的?”
“他好像喜欢青弈。”她扭回头来,眼里都是无法接受,“他会说话,可是他只对青弈说话,他会笑,可是也只愿对他一个人笑。”
“这样也不能代表,他就是喜欢他啊。”他坐下来,望着她的眼睛。
“可……”她沉吟片刻,“我就是觉得,吴桐待青弈那种感情,跟别人不一样。”
“那也只是你自己觉得而已。”
吴知枝回答不上。
陆焉识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书,走了回来。
“看看吧。”他递了一本书给她。
吴知枝懵懵接过,居然是一本同性恋资料。
她抬眸望他,“什么意思?”
“你先看看吧,然后我在给你讲。”
“我现在看不进去。”她没心思看,闭了闭眼睛,把书放在床边。
陆焉识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来,瞳孔又深又迷人,“其实,就算他真是同性恋,你也不必担心成这样。”
“我怎能不担心?他是我弟弟啊。”
陆焉识笑,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这又不是病,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这是……”
“性取向是天生的,生下来就注定的了,不是病。”陆焉识笃定的纠正她,见吴知枝还是不能接受,拿过她手里的手,翻开几页,说:“我在美国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事情,但在那边,大家没这么反感,我还听过一个类似的讲座……”
“讲座?还有这玩意?”
他笑笑,“当然,就是因为大家普遍不懂,还传得很离谱,所以才需要科普。”
吴知枝回答不上了。
陆焉识指着书内几行字,“你看这里,就有说,同性恋的性取向是基因决定的,无法通过后天改变,更不是一种选择,不是他们本身可以控制的,而是他们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是同性恋基因。”
“可我们家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陆焉识反复跟她强调这句话,“打个比方吧,就好像人生下来,有些人天生就会带一些胎记,而有的人没有,这是天生的,懂了吧?如果他真是同性恋者,那么你让他选择异性,就是在害他,因为在他眼里,蒋青弈这样的才是女孩,更具吸引力,而康宝妍这样是他眼中的男性,对他完全没吸引力,如果让他强行喜欢康宝妍,那是一种残害。”
吴知枝看着书上的内容,没有回答。
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一下,拿走他手上的书,她说:“我还是自己去房间里看一下吧,楼下的事情,你等下帮我送一下他们。”
“好。”
她回了房间,拿着他那沓书,深吸一口气,浏览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她好像有些能理解了,抬起眼眸,用手托腮,原来,这真是天生的,无法通过后期被矫正的,那么如果吴桐真的是的话,她扪心自问,能接受吗?
说不能接受,已经没一开始那么恐惧了。
可要说完全接受,她又有些抗拒,毕竟这个人是她亲弟弟,她自问,无法自欺欺人。
她不想将来,她弟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基佬’‘娘娘腔’。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会疯掉的,随手拿了套衣服进浴室洗澡。
等洗完出来,发现陆焉识站在浴室门口等他。
好像特意在这等她的,一见她出来,就站直了身子。
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长发湿漉漉的,望着少年深邃担忧的眼眸,那些胡思乱想又忽然浮上了脑海,她不禁悲从中来,走前一步,投进了他的怀抱。
他抱着她,见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珠,鬼迷心窍似的,伸出手,轻轻拭掉了,“没事的,别那么担心,好不好?”
她还在悲伤中,并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垂着睫毛,万分消极地说:“我不是担心这个,书我刚才看了……我只是觉得,这毕竟是小部分,而且我们这里又那么封建,我怕他以后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那就离开这儿。”他梳理着她的长发,音色低沉,“他成绩这么好,一定会考一个不错的大学,以后离开这里,就不怕被人闲言碎语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吴知枝语气闷闷。
“不然呢?非为了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伤心欲绝才能叫正常?天性决定的事情,我们能说什么?好比天灾人祸,都是天注定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理解,不代表外面的人都理解啊。”
“家人的理解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其他人都不重要,可如果,连家人都不支持他,那他可能就一点依靠都没有了,孤立无援。”
这段话,她想了一夜。
辗转到天明,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想明白了,对,不就是同性恋么?又不是什么大病癌症的,有什么好伤心绝望的?起码,他还好好活着,如果她这个做姐姐的都不支持他,那以后,还有谁能明白他?
想到这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像都明朗了,局促不安变成了坚定,她觉得,比起期期艾艾,做一个正确的选择更加重要。
当天早上读书,她就在路上把这话告诉陆焉识了。
陆焉识吃着路边买来的包子,心情很好,“嗯,想通了就好,更何况,现在也没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同性恋了,就当是先打个预防针吧。”
“嗯。”她点头,伸手到他袋子里拿包子,事情想通了,胃口也好了,她两三下啃掉一个包子,说:“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能跟吴桐睡一个房间了?”
如果吴桐真是,那么他们两,就等于男女同寝了?
“……”陆焉识的脸有点黑,“你想太多了,我们两又不是同床睡的,而且要照你那么说,那些真同的,住校跟同性都住一个寝室,那其他人不是都很危险?”
“我不懂。”
他笑起来,“放心吧,同只是性取向跟异性不一样,其他都很正常,不会乱喜欢男的,更不会因为是同就饥不择食,不要乱怀疑你弟弟。”
她张了下嘴,又闭上了。
也是,现在并不能完全证实吴桐就是喜欢青弈,她还是不要自己胡思乱想的好。
伸手在拿一个包子,陆焉识已经不肯给她了,挡开了她的手,“你已经吃了四个了!”
“啊?”她一愣,“已经吃四个了吗?”
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都被想到吃这么多了呢。
不过,还是要感谢他的,要不是他昨晚给她科普+安慰,她可能现在都走不出死胡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