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听戏

两个人上了桌,点完菜,面对面坐着,安然就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了。

这要是对面坐的是卢芳菲和方程程,一早就聊开了,可现在坐的,是林故楠,自己这心里还没理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自己又对他是个什么意思,说话就有点远近亲疏都不太对的感觉。

“这几天出差感觉怎么样？”林故楠比她要自然太多,所以话题多半也是他找。

“额,就那样吧。”安然无法违心说这个工作很顺心,但是她还是能安慰自己的,时间久了,习惯就好了。

“听着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林故楠轻笑,拆开了自己面前的一份餐具,递到了安然面前,又把安然面前那份没拆的拿到自己跟前来。

安然享受着林故楠体贴入微的照顾,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避免不了要有些感动。你说之前跟肖一浩两个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谈恋爱的那两年,肖一浩也没像林故楠这样照顾过自己,大概这还是跟年龄有些关系的。林故楠这种有家有室的,照顾孩子也有经验……等等,这是把自己当成孩子照顾了？安然想到这里,脸上就又开始有点红,借口说火锅店里太热了,自己被熏到了。

林故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样子也不知道是信不信她的话。

“先生,小姐,让一下哦,这边给你上菜。”服务生适时地过来将餐车推来,也给他们上了锅。

安然借着这个机会咳嗽了一声,让自己刚刚那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同那锅里冒出的热气一起消散掉。

“其实,工作都是差不多这样的吧我想,虽然我也没有经历什么工作,但是相比之前的工作,这份工作除了事情比较多比较烦以外,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受不了的地方。当然了,我还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大明星,还不收费,是不是占了不少便宜？”安然笑着说,伸手把牛肉丸给下了进去。

林故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说:“你倒是很会安慰自己,工作要是做的不开心,你可以跟我说,我说了,给你找了一个业内知名的编剧,可以带着你,你不是没有第二种选择。”

“当初是我自己选择的,我都做了这么多天了,也苦还是累,我也都受下了,这时候再甩手换工作,我岂不是亏大了？”安然笑呵呵地说着,将已经熟了的牛肉卷捞出来送进了林故楠的碗中。

林故楠一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拿起筷子,夹住那几片牛肉卷沾了酱料就送进了嘴里。

有关工作的话题,两个人也没有再多聊,吃饭的这个点卡的还是正好的,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林故楠看了看手表,时间还不算晚,于是问安然:“想听戏吗？”

安然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故楠,问:“什么听戏？”

“最近百艺苑里请了位角儿,我得了两张票,想请你去听场戏,怎么样？就当是回报你刚刚请我吃火锅的情分。”

林故楠这么说,安然也不好拒绝,其实在心里,她也有点想去感受一下坐在戏院里听戏的那种氛围。

“好的呀。”安然笑着应下了。

于是两个人坐车又去了百艺苑。门口竖着一个巨大的展板,上面写着沈梅楼先生几个大字,照片也是一张花旦的扮相。

安然不懂这个,只是觉得扮相好看,盯着那张展板出神,等着林故楠停好车过来。

“猜猜这是什么角色？”林故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微弯着身体,凑近了安然,在她耳边问。

安然猛地一转脸,差点亲上林故楠的脸颊,惊吓之余,自己向后退了半步,被林故楠扶住,才幸好没撞倒了那张看板。

“小心点儿。”林故楠说。

安然脸上通红,背过身体,不和林故楠正面对视,匆忙看了一眼那张看板,说:“我哪知道,我又没关注戏曲,就算是虞姬的扮相,我也认不出来的。”

“你倒是乱说都能中,这就是沈老板霸王别姬里的造型。”林故楠轻笑着,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侧,抬脚就往里走,安然低着头跟上,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自己的那些窘态。

怎么此次面对林故楠,自己都得出点丑。安然怨念地想。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宇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的众百姓困苦颠连……”

安然和林故楠坐在一楼偏左的一个位置上,不近不远的距离,视线刚好。

整个戏院里不时传出叫好声,安然不懂这个,只是随着别人的掌声而鼓掌,看着沈梅楼先生的身段,而低声对林故楠感慨:“我虽然听不懂,可是沈先生那身段,比我都要好上许多。”

林故楠坐在那儿,翘着腿,听得似乎入神,可你跟他说话,他又能跟你搭上两句。

“沈老板身段是好,可你的身段,我可不知道。”林故楠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有点扬着,眼神里也是有揶揄地成分,安然被他这句话调戏了,要按着以前,安然早就该骂他一句:臭流氓,然后甩脸子走人,可林故楠这个人,就是有种跟你耍流氓,都带着绅士风度,你听着是调戏,可他声音里又半点轻浮都没有,坐在那儿,走也不是,骂也不是。

“不跟你说了。”安然有些气恼,转脸看着台上的表演,脸上没红,耳根子却是红的。

林故楠两手交握着,搁在膝头,背靠着椅背,姿势慵懒,安然余光扫过去,就觉得,他好像就应该生活在上个世纪,那种清末王亲贵胄,闲来无事遛鸟斗蛐蛐儿的,半点不为家国愁,那种懒散无谓的气质,真的是腐败又极有腔调。

他是王亲贵胄,那自己成什么了？跟着王爷身后的那些个小太监？安然这么想着,自己倒是偷笑了起来。

林故楠自然也是注意到她的表情,知道她脑子里总会想着些有的没的,也没有去追问,就让她在那儿自得其乐。

这戏唱完了,安然还想着是不是该回家了,自己不懂戏,但是听戏院里捧场的人那么多,就觉得,应该这个沈梅楼先生是唱的很好的。没想到林故楠还早早定了花篮,带着她直接去了后台送花。

那时候后台里还是人来人往的,安然看着那些一个个脱了戏袍,穿着白色里衣裹着棉袄的戏角,还有点恍惚的感觉。

这场景,怎么有点出戏？

没等她再多想,林故楠就已经找到了沈梅楼先生。

安然站在林故楠身后,眼看着那正在卸妆的沈梅楼先生时,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女人。

“沈老板今天唱的,真叫一个好。”林故楠很少夸人,但他的语气之中,对沈梅楼显然是很熟稔的。

沈梅楼没了戏腔,本音竟然还有些中性的音色,听着很是舒服。

“林老板来捧我的场,才是我的荣幸。”沈梅楼微笑着,上前接过了林故楠手中的花篮,放到了一边。“好些日子没唱了,本来是不准备来的,谁让百艺苑的老板,跟我讨交情,我这也是上台去献丑的。”

“沈老板总是这么自谦,还让别的人怎么活？”林故楠笑说。

“来,坐。”沈梅楼手一划,示意让林故楠坐下,等林故楠走开一步后,才发现,站在林故楠身后,还有个年轻的小姑娘。

“这位是？”

“这是,嗯,我的一个朋友。”林故楠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词,却又不是那么合适。

“朋友？”沈梅楼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安然,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林老板现在都喜欢忘年交了？”

“你可别吓坏了小朋友。”林故楠哈哈笑了两声,说:“这是安然,一个刚从传媒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正在大明实习。”

“哦——”沈梅楼拉长了音,也不知她是信还是不信。

“你好,我叫沈梅楼,你既然是林故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沈梅楼不用林故楠介绍,自己率先上前一步伸出手向安然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安然。”安然倒也不是很局促,可林故楠接下来的话,才让她惊讶呢。

“看过《海佬》吗？沈梅楼凭着在《海佬》里的禾观一角,得了国际电影节最佳女配角,也是圈里知名女演员。”林故楠知道安然是不清楚沈梅楼的,所以对她解释了一句。

《海佬》她还真看过,可那里面的禾观是故意做了妆容丑化的,半点和眼前这个清秀的女人搭不上边,如今被林故楠提醒,才依稀觉得,两个人的眼神还是非常相似的。于是惊讶之下,安然“啊”了一声,握着沈梅楼的手也用力了许多:“我好喜欢你在《海佬》里的那个角色塑造,简直完美！”

沈梅楼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粉丝,就连《海佬》这个电影,其实在国内都没什么名气,所以她也很惊讶,这个小姑娘竟然还看过《海佬》还记得有她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