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捡回几次树枝,何庭羲扭头对她说:“好了,回去生火吧。”
侯佳音点点头,想帮他拿点树枝,不小心碰到他的身子,皮肤冻得像冰棒一样。
她怔愣,问他:“是不是很冷?”
何庭羲摇摇头,很有气节的装作不冷。
火堆生成后,何庭羲坐回原位,望了眼四周的环境,说:“在森林过夜,必须生火,不然会引来野兽。”
侯佳音点点头,这她倒是知道的,只有生了火,野兽才不敢靠近。
何庭羲坐下没多久后,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被冷的。
没错,尽管生了火,还是很冷很冷,整个天地就像被冰封住了一样,连呵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侯佳音坐在边上,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她因为没毛衣可穿,冻得在教室里昏昏欲睡,然后何庭羲给了她一条围巾,当时他把那条围巾盖在自己头上,暖了她一整颗心。
犹豫片刻,她将身上的薄毯下来,冷得牙齿打颤。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把薄毯盖回身上,向前两步,披在了他肩上。
何庭羲倏然掀眸,看到肩上盖了一条薄毯,而侯佳音,在他旁边快速的走来走去,搓着手臂,试图用走路来取暖。
他怔了怔,瞒眸的复杂,“我不冷。”
嘴巴冻得乌青,还要倔强。
但侯佳音太明白了,这样的天气,何庭羲要是穿着短袖,挨到明天不冻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她身上好歹还有一件薄外套,比他好多了,“没事,给你盖吧,我身上还有一件外套。”
“不用了。”他拿掉肩上的薄毯,寒气猛然灌入身体,冷得他咬牙,“你自己披着,快!天冷。”
他宁可自己挨冻,也不愿意拿她取暖的薄毯,因为就只有这一条,不是她冻,就是他冻。
“你披着。”侯佳音说。
何庭羲还是不要,直接将手上的薄毯一把扔回给她,坐在火堆前一声不吭。
侯佳音抿唇,真是好心没好报,披紧薄毯,不想在管他。
但几分钟后,见他唇色发白,有些烦躁地咬住下嘴唇,跑到他跟前。
何庭羲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微微抬眸,双目无神的望着她。
都被冻呆了。
侯佳音冷着脸,直接披着整张薄毯张开双臂,然后在他怔愣的表情中抱住他的身子。
整个人环在他肩上,因此,那条薄毯也盖到了他身上,这下,两人都可以取暖了,不必在考虑谁暖谁冷的问题了。
何庭羲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亮起来,深深地望着她。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冻死在这里。”她扭开头,特别别扭地说。
何庭羲扯动苍白的唇,无所谓笑笑,“嗯,知道。”
“知道就把头扭开,别看着我。”
“好吧。”
两人静静拥抱在一起,但何庭羲总觉得这个动作很不对劲,他被侯佳音抱在怀里,显得很没气势。
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作祟,他动了动,试图把她从自己肩后拉下来。
“你干嘛?想冷死是不是?”侯佳音低头瞪他,本身因为身高的问题,她抱着他,腿部半蹲,已经酸死了。
何庭羲却一点都不怕她的怒气,色厉内荏。
薄毯下的手仍然在拉侯佳音,下一秒,她被扯开又被攥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抱住了。
“这下暖了。”他笑着说。
“……”侯佳音被他环抱在怀里,表情有些郁闷,虽然这个姿势比刚才环着他要舒服,但是被抱在怀里显得很奇怪啊,她想了想,决定起身把薄毯让给他。
何庭羲却不许,紧紧箍着她腰,不让她乱动,“坐好,你想冷死是不是?”
“……”侯佳音满头黑线,“我觉得这样很怪。”
“生死面前,不分男女。”他这回理由倒充分。
“……”侯佳音还是很不自在,“但是我觉得很不舒服,还是薄毯给你吧,你别环着我的腰。”
“你要这样,我就把薄毯给你了。”何庭羲瞥了她一眼,脸色冷沉。
有病!
她明明是为他好,他倒跟她生起气来了?
但眼下两人都冷,除了这样也没其他办法了,无奈之下,她安静了。
森林里很近,近得只有何庭羲的心跳声。
侯佳音静静听着,不敢靠太近,又得缠得死紧,觉得自己心里快烦躁死了。
最终,她撑不住了,僵硬的背脊放松,依偎在何庭羲怀里。
她的脑袋不得已靠在他胸膛上,惹得他轻笑了一声。
很满足的笑声,就像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糖果。
侯佳音望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有。”他的唇贴着她的鬓角,轻轻道:“就是觉得挺暖的。”
他不敢说,你好香好软。
侯佳音听了这话,浑身不自在,努力挪了点位置,尽量不靠着他,“喂,别靠我太近。”
“怎么了?”他故意挑眉问她,眼底有兴味之色。
侯佳音闷着脸,“没为什么,就是不要靠太近。”
“可靠的近才暖啊。”说着,又故意把她往怀里扯了扯。
“……”侯佳音忍不住脸红,“喂!”
“什么?”
“你在不老实我发火了。”她硬着头皮说,不要以为她是女孩子,就不敢说这些话。
“我不老实什么了?是摸你了?还是轻薄你了?”
“……”侯佳音回答不上,因为除了偶尔拉扯她一两下,还真没别的。
两人继续保持这个蛋疼的姿势。
侯佳音呆在他怀里,终于,瞌睡虫袭来,睡了过去。
何庭羲却没睡意,静静望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睡去的小女人,眸色暗了暗。
如果,我知道现在会这样钟情于你,一开始,我该对你再真诚一些。
修长的指,落在她好看的眉间上,轻轻摩挲着。
第二天,两人在若有若无的叫喊声中醒过来。
好像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侯佳音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何庭羲俊美非凡的脸孔。
她吓了一跳,彻底清醒,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手还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天!
她吓得坐起来,却又不小心坐到了某个部位,僵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这个动作也惹醒了何庭羲,他蓦地睁开眼睛,眸色幽幻深邃。
“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侯佳音也红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触到他眼底的尴尬,她的脸色更红了!
天呐!
她到底在乱解释什么啊,简直是越描越黑!
何庭羲:“……”
然后她就爬了下来,背对着他,不敢在看他的眼睛。
完了,这以后两人见面都得尴尬了。
何庭羲久久看着她的背影,刚想说什么,远处就传来了温言镜的声音,“何庭羲,侯佳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老师来找寻他们了!
侯佳音眉色一喜,跟着大声喊起来,“在这里,老师,我们在这里。”
远处的温言镜听到侯佳音的声音,带着一群人找了过来,有学生,也有警察。
见到两人都没事,温言镜松开一口气,“两人都没事,幸好。”
宋嬅走过来,眉眼都是担忧,“你们两没老师的同意,怎么可以私自进森林活动?”
侯佳音刚想说话,何庭羲已经把话头截过去了,“跟她无关,是我想散步,非拉着她一起来的。”
“哎!你真是……”宋嬅想骂他,可就是说不出口,何庭羲是什么背景她多少听说了一些,不太敢对他说重话,而且其实他们也算高中毕业了,理论上,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学生,所以最后她也没说话,最重要是两人都平安。
但听到这一幕的同学们就比较震惊了,这何庭羲独自拉侯佳音进森林散步,怎么想都觉得有猫腻。
回去后,林依就把侯佳音拉到帐篷里,伏在她耳边问她:“佳音啊,你跟何庭羲……”
侯佳音睁开眼睛,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我们两很清白。”
“那他昨天为什么要拉着你进森林去啊?”
“就是散步嘛。”
“散步?”林依表情狐疑,明显的不相信。
“真的,你信我,而且你知道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可能做对不起苏柏言的事情。”
这点林依倒是信的,佳音不是那种两条船的女孩,“所以你们真是只是去散步?”
“是的。”侯佳音点点头,又问:“不过我们为什么会一起去散步,其实还是因为你。”
“因为我?”林依指着自己,表情不解。
“对,你脚不是扭到了吗?现在怎么样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林依怔愣,“佳音,你怎么知道我脚扭了?”
她昨天扭到脚时没跟侯佳音在一起啊,后来回来后侯佳音就失踪了,老师去报警,警察说夜里森林雾大,又有野兽,要寻人太难,拖到了今早才出发去找的。
“因为我看见啦,还看见慕渊给你按脚呢。”侯佳音眼波调皮地说。
林依红了红脸,“哎呀,没有啦,那是因为我扭到脚了,他才帮我按一按的。”
“老实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依想了想,脸更红了,“我……不知道耶……”
“哈哈,我觉得肯定**不离十。”
“没有啦。”相对林依来说,她还是比较害羞的,昨天慕渊忽然对她那么温柔,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由于何庭羲跟侯佳音在森林里迷了路,老师觉得这个户外项目有点危险,就把这环节砍掉了,直接让他们展开在湖上的划船活动。
但侯佳音感冒了,在森林里冻了太久,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所以划船活动她参加不了,躺在自己的帐篷里,拿着几本玉石书在研究,但鼻涕一个劲的流,鼻子还塞塞的,特别的不畅快。
宋嬅见她这样,询问她,要不要提前结束夏令营先回去。
不过侯佳音觉得自己并不严重,就拒绝了,反正呆在这看同学们玩也挺有意思的。
“侯佳音。”下午看书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侯佳音回头。
何庭羲从帐篷外走过来,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进了狭小的帐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怎么了?”唇动了动,有些嘶哑,喉咙也痒痒的,有点不舒服。
“听老师说你感冒了,不能参加划船活动,就过来看看你。”
“没事,就一个小感冒。”她的视线向外看去一眼,不远处的河边聚着很多人,都在吹哨子,一边喊‘加油加油’,光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划船比赛很激烈,她笑着问:“外面很热闹吧?”
“还行。”
“你没去划船吗?”
“不喜欢那么多人挤在一张小船上。”
“哈哈,你不会是怕别人碰到你的身体吧?洁癖?”她哈哈大笑,眼睛亮晶晶的。
何庭羲却没笑,深深望着她,道:“很奇葩吗?”
“什么?”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葩?”
“没有啊,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这样的,之前在港岛也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
“是谁?”他瞅她一眼,气场迫人。
“陆临歌啊,我跟你说啊,那家伙,毛病很多的。”她心里可膈应他了。
“你跟他很熟吗?”他垂下眸,唇角紧抿。
“不熟,我都说了,是林梦姐想结识他,所以经常去见他,我对他嘛……”侯佳音说到这里,摇摇头,表示反感他,谁叫他们两之间有隔阂呢。
“讨厌他?”
“说不上讨厌,但是就是膈应。”她实话实说。
听了这话,他脸色才缓和下来,看了她的额头一眼,问:“你感冒发烧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侯佳音避开,拧住眉,“没有,我只是咳嗽流鼻涕,没有发烧。”
他停在空中的手僵了僵,默默收回去,“嗯,那应该是感染到呼吸道了。”
侯佳音点点头,气氛有点尴尬,她便不再说话,将头低回书中的文字里,静静看着。
何庭羲见状,也知道什么意思,心里有点不舒服,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
“好。”
出了帐篷外,他紧紧握着的拳头才松开,面容已经恢复一贯的平静,深叹一口气,就像什么事都没有,转身离开。
算了吧,伤心失落什么的,留给别人吧,他不需要。
*
傍晚,林依穿着救生衣从帐篷外进来换衣服,浑身湿透,却笑得很开心,“今天的比赛真好玩。”
“很精彩吗?”侯佳音问她。
林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色绯红的说:“对别人来说可能精彩,对我来说就有点窘迫了。”
“怎么了?”
“我摔下河里了。”
“……”侯佳音忍不住喷笑,那确实很窘迫。
“不过慕渊把我救起来了,你知道吗?我刚掉水里,他就噗通一声跟着跳下来了。”林依说到慕渊的时候,眼睛总是特别的明亮。
侯佳音唇角挽着笑,拉长尾音,“噢——林依,你爱上他了。”
“才没有呢。”林依否认,表情忸怩,“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
“也快啦,照这个程度发展,很快就是恋人了。”
“我不知道。”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表情有些哀愁。
侯佳音看着她衣服都不换了,就在那哀愁,感觉催促她,“你赶紧先把衣服换了吧,不然明天就得跟我一样,感冒咳嗽,呆在帐篷里什么活动都参加不了。”
“嗯!”她重重应了一声,脱下身上的救生衣,把自己带来的淑女裙换上了。
也许她愁的,是陈冲的问题,但她跟陈冲那件事,本来就不是真心的,不算作一场真正的恋爱。
晚间,侯佳音被叫出去吃晚饭。
因为在露营,吃的东西都很简单,就是一些包子水果。
侯佳音拿了一个馒头,坐在人群里慢慢啃着。
“你们看!何庭羲……”女孩堆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那个女孩在干嘛?”
“这还用说?当然是在表白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侯佳音抬眸。
小河边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两面对面站着,男的高大,面无表情。
正是何庭羲。
女的身材娇小,容貌害羞,是她们班的同班同学,但由于存在感太低,大家都记不住她的名字了,只知道她姓赵。
赵同学递出了手里的礼物,并抬眸笑着,脸蛋红红。
何庭羲看都没有看那份礼物一眼,转身就走了。
赵同学的表情很忧伤。
但暗恋已经落幕,刚刚说出来,就成了无疾而终。
赵同学哭着跑走了。
而何庭羲还站在那里,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轮廓,但就是觉得他的身影很修长帅气,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忽明忽暗中,让人觉得他的情绪很寂寥。
侯佳音静静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可情绪这种事,天天都在浮动,谁说得清是为什么呢?
谁不曾伤心落寞?
谁又不曾忧郁惆怅?
说不定他的寂寥,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伤了赵同学而惆怅呢?谁懂?
*
过了两日,侯佳音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咳嗽加重了。
她每天咳得哼哼唧唧,所有同学都能听见,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宋嬅劝她提前结束夏令营。
侯佳音答应,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搭上了回城的车,直接上了市医院。
市医院里,她取了挂号单,坐在长长的椅子上等叫号。
医院里人来人往,谁都没有空管她这个咳嗽的病人,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各种咳咳咳。
没多久,就叫到了她的号。
侯佳音进去,脸色苍白的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用问诊器听了下她的肺,就开始写病历单。
侯佳音抑不止的咳了几声,抬头问他:“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支气管炎了。”医生说着,望向她,“给你开点输液的吧?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侯佳音自己也不懂,就点了点头,“好。”
医生把单子开完,侯佳音就走了,到了窗**费,才发现药钱居然要七百多。
怎么那么贵?
也没做什么检查啊。
怀着疑惑,她排到窗口,问里面收费的护士,“护士,我这个单子是七百多吗?咳咳咳……”
“是的。”护士没抬头看她,把单子的底部纸条撕了,说:“一共七百八十六。”
见状,侯佳音也不能不付了,她掏出自己的卡,把药钱刷了。
“去哪里取药?”她又问,咳了好几声。
“一楼的药方,去取了药,然后去二楼输液。”
侯佳音点点头,转身去排电梯的队伍,依然是很多人,医院每天每天都是人山人海的。
侯佳音好不容易挤进了电梯,又因为咳得太厉害,被旁边的老太太说了一句,“咳得这么厉害就带个口罩嘛。”
“不好意思。”侯佳音低声道歉,脸色虚弱。
这种时候,如果有个人来帮自己跑跑腿做点事就好了,起码自己不用病得这么严重,跑上跑下的,感觉快体力不支了,特别的累人。
刚到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侯佳音的情绪有点烦躁,拿出手机,接起来,“喂。”
“是我。”何庭羲的声音响在彼端,有些担心,“我听老师说你感冒变严重了,所以提前结束了夏令营,是不是?”
“嗯。”有气无力的声音。
“怎么样了?病得很严重吗?”
“还行。”
“你人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看病。”
“哪个医院?”
意识到他可能想过来,侯佳音连忙说:“我没事呢,小问题而已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