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咳成这样了还叫没事?你在哪个医院?告诉我吧。”
“真的不用过来了。”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咳嗽。
“到底说不说?”他问的脾气都上来了。
侯佳音无奈,只好说:“第一院。”
“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
“你没必要为了我特意从夏令营过来,这样不符合规矩。”
“少废话!”他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扣掉了。
侯佳音的表情有些无奈,当然这个时候,有人关心她,她是感动的,可她并不想麻烦他。
何庭羲来的时候,侯佳音刚领到药,人实在太多了,她等了很久,等得一咳一咳的,肺跟气管都很是难受。
药店就在医院进门处,所以何庭羲一进来,就看见了倚靠在柱子上咳得脸色巨变的她,他大步走过去,就接住了她手里一大袋药,顺便扶住了她的手。
“还说没事?这么一大袋药,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看着她,脸色冷沉。
“其实真的没事。”她坚持自己的说法。
何庭羲冷冷看了她一眼,那面无表情的脸孔让人觉得压迫感甚重。
侯佳音只好不再说了。
两人一起往上走,到了二楼的输液区,何庭羲找了张椅子让她坐着,“你在这里休息,我去交单子。”
“好。”侯佳音应了一声,掩着唇,继续咳嗽。
何庭羲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才走去交单子,不到两分钟,他又回来,“护士说药也要给她们。”
“噢,对。”侯佳音忽然想起来,把一大袋药给他,“刚才医生说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咳咳咳……”
“你先别说话了,咳嗽这么严重,休息吧。”
“好。”她歪在椅子上,神情恹恹。
何庭羲又去了一趟,没多久就拿着床卡回来了,扶起她说:“过来这边吧,我帮你租了病床,你咳得这么严重,还是躺着输液吧。”
“好。”她也没力气说话,被他扶着,躺倒了拉帘后面的病床。如果不住院,是没有病房的,只能是躺在大厅有床的位置,然后拉上拉帘隔绝别人的视线。
“药给护士了吗?”躺下后,侯佳音望着他。
“给了,护士说她等下过来给你输液。”何庭羲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还有,她说你的药是输液三天的,这张单子跟这袋药你拿回去,但每天来医院都要带过来,里面的药是你输液要用的。”
“这么多?”侯佳音看了眼那袋药,里面瓶瓶盒盒,一共七八样。
“我也不懂,刚才你看门诊的时候我不在,要不我现在上门诊部帮你问问医生?”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钱都给了,输了有效果就行。”侯佳音把要袋子打上个结,刚想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就被何庭羲接了过去。
“我帮你放。”他打开她的书包,把她的药塞进书包里。
侯佳音看着他,咳了两声,说:“谢谢。”
“这不算什么。”他坐在她旁边,也没有走的打算。
侯佳音也不好意思赶他,毕竟他是特意赶过来帮自己跑腿的。
她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白炽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护士就过来输液了。
针头扎进手背的血管里,护士调了下输液的速度,便对何庭羲说:“等下药完了,你喊我过来换药,一共要输三瓶。”
“这么多么?”何庭羲提出疑问。
护士看了下她的单子,“没有错,就是三瓶。”
何庭羲没说话,沉默坐着,一等护士离开,便将目光落在侯佳音身上,脸部轮廓线条绷得紧紧的,“我看你好像很严重,要不住院吧?”
“没有啊,我不严重。”
“不严重为什么要输液三瓶,还要连续三天。”
“我也不知道啊,咳咳咳……”
“你看,咳得都停不下来了,看着就很严重,还是住院吧,这三天就住在这里别回去了,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
“……”侯佳音仰起身子来拉他的衣角,“别啊,我真的不严重,不想住院。”
她是真的不喜欢住院。
“不住也得每天跑过来,一样麻烦的。”
“没关系,跑过来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要是住在这里,会很无聊的。”
他怔了下,忽然扭过头来看她,“你是不是,很害怕住院?”
“还行。”她还是不承认。
何庭羲深深望着她。
她扭开头,把脸别到拉帘那边去了,一边咳嗽,一边轻声说:“总之我不住院,你别去办理住院手术,就算办了,我也不会住的。”
这个背对他的姿势,让他觉得她此刻很孤单脆弱。
虽然她最终也没说出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她在恐惧医院。
叹口气,何庭羲坐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算了,你不想住,我不逼你。”
侯佳音怔了怔,睁开眼睛。
他居然摸她的头发了?
侯佳音觉得难为情,身子往里挪了挪,避开他的触碰。
何庭羲的手一僵,抽了回去。
侯佳音没说话,背对着他,就那么闭上了眼睛,一边轻轻咳嗽,一边强迫自己睡觉。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输液包就剩下一袋了,侯佳音看了眼输液架,感觉喉咙也不那么难受了,药效已经起来了,她恢复了些微精神。
“你醒了。”何庭羲在看书,见她醒来,放下了手里的外文书。
“嗯,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了。”何庭羲望着她,“肚子饿了吗?”
侯佳音感觉了一下,“还真有点。”
胃部空空的,一旦人恢复了精神,新陈代谢也就跟着一起恢复了。
何庭羲站起来说:“我下去食堂帮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下,“就粥吧。”
病情刚刚好转,她也不想吃别的。
“好,你等着我。”他掀开白色的帘子,出去了。
几分钟后,他提着一袋吃的回来。
将病床上的餐桌架了起来,然后将饭菜放在上面,就走到病床尾端去调床头的弧度。
床头的位置慢慢升高,侯佳音也跟着坐了起来,伸出手,力气已经恢复很多了,除了虚弱点,做什么都没问题了。
输液确实是好得快。
她这么想着,打开了眼前的袋子,里面买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碗排骨蔬菜粥。
侯佳音把餐盒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去掉了盖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看食堂没什么好吃的,就随便买了点。”
“这叫随便买了点?”她抬眸瞅他,带着几分笑意。
“确实是随便买的。”他说着,就坐了过来,与她面对面坐着吃饭。
侯佳音挑眉,“你还没吃饭?”
“没呢。”
“怎么刚才不先吃?”她睡着了,自然不饿,但他醒着,肯定是会比较饿的。
“刚才不想吃。”
“现在就想吃了?”
“差不多是这样。”他拿过一盒白饭,就着餐桌上那些清淡小菜,吃了几口,貌似是觉得不好吃,他皱了皱眉,放下筷子。
“觉得难吃?”侯佳音喝着蔬菜粥,问他。
“难吃。”他实话实说。
侯佳音噗呲一笑,夹了块他刚才吃的淮山木耳,“还可以啊,没那么难吃,淮山脆脆的,木耳也脆脆的,挺开胃的。”
“……”何庭羲的表情很嫌弃,“就是难吃。”
“你就是太挑食了。”她笑,又加了点别的菜,“我倒觉得医院这家食堂的饭菜不错。”
“这也叫好吃?”他不赞同,味道比他家厨师做得差多了。
“我也没说好吃啊,我是说还可以,在外面没办法,没那么多讲究。”
“外面的油其实不好。”何庭羲坐在她对面,盘着两条大长腿,“你现在生病期,最好是别老吃外面的。”
“那我没办法呀,我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人会给她送饭的,至于侯母,她大病刚愈,她不想劳烦她跑过来送饭,而且本身就是小问题,就是气管炎而已,没那么严重。
“要不我给你送饭吧?”
“哈?”她没听懂。
“我说,要不这几天,我都给你送饭吧。”他看着她,眼神期待。
“不用啦,这个太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现在放暑假,我有时间。”
“你不是很忙的吗?”
“不忙。”他一口咬定。
侯佳音的表情有点复杂,奇怪了,之前明明说很忙的呀,怎么现在又变成不忙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还是不要吧,我这个病没那么严重,而且外卖又不是天天吃,就是最近几天吃一下而已。”
见她一再拒绝,何庭羲就没再提了,但是明天他会来送的,她不答应是她的事,他要送,也是他自己的事。
夜间七点,何庭羲把侯佳音送到了家门口。
她从车上下来,对他说:“谢谢。”
“回去休息吧。”
“好。”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何庭羲忽然叫住她。
“什么?”她回头,抱着自己的书包。
“你明天今天去医院输液?”
“护士叫我十点去。”
“那就是大概九点半出门?”
“差不多吧。”
何庭羲点了点头,道:“明天我来接你。”
“啊?”她懵。
“送你去啊,你家里不是没车么?病成这样,去挤公车跟地铁也不方便。”
“我可以打的去的。”
“少废话。”听到她拒绝他,他就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就不能乖乖的接受么?非要犟。
侯佳音刚想说什么,车已经开走了。
她目送他离去,表情有些复杂。
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估计是一起出去吃饭了,侯佳音到厨房倒了杯水,拿出几颗药片,含着水吞了下去。
然后走到房间里,躺在床上。
下午睡了太久,因此现在意识很清醒,完全睡不着。
她拿出手机,翻盖,然后看着通讯录里苏柏言的名字,表情有些沉默。
苏柏言已经两天没联系她了。
他们谈恋爱两个多月了,可是渐渐的,好像开始没话题了,每天打电话,就是把自己的生活汇报一下,然后就没别的可谈了,因为她说是都是生活琐事,而苏柏言经历的都是旅游开拓视野的事,他聊风土人情,她也只能是沉默的听着,没见过,不知道说什么。
而她说生活琐事的时候,苏柏言也只是笑笑。
侯佳音总觉得,他们前面好像阻挡了什么东西,可是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总之,生病的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吧。
过了半小时,苏柏言还是没打电话过来。
侯佳音等不下去了,她困了,有点想睡觉了,想在睡觉前跟苏柏言聊聊天,便主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苏柏言才接起,音色温柔的说:“嗨。”
侯佳音听见他的声音,眼眶莫名的就红了,可能是因为,人在生病期心里就会格外脆弱吧,她扁着嘴,特别委屈地说:“苏柏言,我……”
“嗯?”他问她。
侯佳音擦了擦眼泪,“苏柏言,我感冒了。”
“是吗?有去看医生吗?”
“看了。”
“怎么样?”
她刚想说好严重,苏柏言那边就响起了一阵笑声,然后笑声里夹杂着一个女孩的声音,“苏柏言,那家古董店里有你想买的东西,瓷器。”
“是吗?过去看看。”苏柏言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一边走,一边对侯佳音说:“佳音,我现在要去看瓷器,我们等会再聊吧。”
侯佳音怔了怔,唇角的弧度垮了下来,“好,你去吧。”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看着手里的手机,第一个反应是:那个女孩是谁?不是说他们的周国游,只有男生吗?
苦涩一笑,她躺在被褥深处,蒙上了被子。
半个多小时后,手机响了起来,是苏柏言打回来的。
侯佳音看了一眼,没有接听的**。
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那只手机,一动不动。
*
第二天。
侯佳音收拾好自己,带上药,前往医院去输液。
她不想何庭羲送,但走出胡同后,何庭羲的车还是停在了那里,但他本人不在,车里只有司机,见侯佳音从胡同里出来,跑到她跟前,恭敬地说:“侯小姐,少爷今天没时间过来,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平安送到医院去。”
侯佳音看了那个司机一眼,没说什么,钻进了车里。
或者如果何庭羲在,她就不会上车了,但现在他不在,她反而觉得没那么尴尬。
坐在车里,手机响了,侯佳音看了眼来电名单,是苏柏言,他现在人在法国,跟这里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她这边九点半,他那边就是凌晨三点。
那么晚了,居然还没睡觉?
最后于心不忍,还是接了电话,“喂。”
相比昨晚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昨晚没接我电话,是不是当时睡着了?”苏柏言问她。
侯佳音垂下睫毛,淡淡‘嗯’了一声。
“那么早睡,可不像你的风格啊。”确认她不是因为生气,他松了一口气,轻笑。
侯佳音静静道:“我生病了,所以就睡得早。”
“嗯,我知道,你感冒了吗?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就开了点药。”她把昨晚那句‘好严重’改成了‘没什么事’。
“那就好,不过开了药,就要每天按时吃药,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两人就无话了。
侯佳音沉默几分钟,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就睡了。”
“好,晚安。”
苏柏言沉默了一阵,“嗯,那我去睡了,拜拜。”
侯佳音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苦涩?还是愤怒?
她不知道,第一次谈恋爱,谁知道这种不愉快的负面情绪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太爽,达到了不想接他电话的地步。
没多久,医院就到了。
侯佳音带着药进去输液,今天精神好了很多,她就没有租床,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边输液一边看周围的人。
很多来输液的人都有人陪同,男人陪女人的,也有女人陪男人的,当然也有大人陪小孩的,还有大人陪老人的。
人来人往的输液区,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坐着,头顶是三袋输液包。
侯佳音沉默了一会会,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摇摇头,赶跑那些胡思乱想,从书包里拿出本书来看。
大概一个小时后,侯佳音的手机又响了。
侯佳音按铃叫护士来换输液包,一边接电话,“喂。”
“还在医院吗?”电话是何庭羲打过来的,他听到她按铃叫护士了。
“是啊,在输液,现在才输了第一袋,还有两袋呢。”
“嗯,那我等会过去看你。”
“不用啦,我没事,输完液就走了,你忙你的吧。”
何庭羲没说话,那边响起了一阵交谈声。
侯佳音知道他在忙,就想把电话挂了,但刚想挂断,就听何庭羲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签个名,你先别挂断。”
侯佳音愣了愣,手停住了。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重新在手机里清晰起来,“我忙完了,现在过去。”
“……”侯佳音忍不住皱眉,“真的不用啦!”
她拒绝得都快烦躁了。
“但是饭菜已经做好了。”一句话,让侯佳音心里的火气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她微怔,“不是叫你别给我送饭吗?你怎么不听啊?”
“你不要是你的事,我想做是我的事,在医院等着我,我现在过去。”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侯佳音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何庭羲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但总之,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
片刻后,何庭羲就到了,今天的他,格外的不一样,穿着正统笔挺的西装,显得整个人从容尊贵,英气勃发。
他见到侯佳音,淡淡一笑,拎着饭盒过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她应了一声,低着头。
“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开心?”敏锐的察觉出她的情绪,他坐在她旁边,看了眼她的输液架,再输最后一袋了,还剩半包。
“没有啊,没不开心。”她低低应答,还是那个表情。
何庭羲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沉吟,“我给你带饭了。”
“嗯。”反应还是不热情。
“都是清淡的,还给你带了汤。”说着,就拧开保温瓶给她倒汤,“喝喝看。”
侯佳音接过,看了他一眼,终究欲言又止,低头喝汤。
鲜美的鱼汤喝进嘴里,她愣了愣,这汤……也太好喝了吧?
“很好喝。”可能是美食治愈了她的心情,再抬头时,情绪已经高涨了不少。
“我就说食堂做得难吃了。”他轻笑,伸手给她递饭夹菜,动作不紧不慢,优雅极了。
侯佳音怔怔地望着他,忍不住问:“何庭羲,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