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人前往机场,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后,降落港岛。
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外头已是黄昏。
早有车在侯着,一见何庭羲出现,司机立刻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何少爷。”
“嗯。”何庭羲抬了下眉毛,示意司机将行李搬到车上。
十月的港岛,依然热得让人汗流浃背,在加上国庆的旅游高峰期,一出机场,路就堵得水泄不通,侯佳音坐在车上,被一开一停的车晃得胃部翻滚,她难受的皱起眉头,“这车一开一停的,颠得胃好难受。”
何庭羲看她一眼,“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下?”
她摇摇头,“不用了,停下也是难受。”
“那……在忍忍?”
“嗯。”她闭上眼,表情因为难受显得有些苍白。
何庭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堵了将近四个小时,他们才进市中心,到的是之前那家书店,何庭羲下车说:“晚上住这里吧?”
她抬眼看了下头顶的牌匾,没力气说话,点头,“行。”
何庭羲开了门,两人把行李搬进去,已是晚上九点半,何庭羲带她上了二楼,指着一间房间说:“你就住这间房吧。”
“好。”她点点头,走进去,一股脑趴在床上,路上颠死她了,现在胃不舒服死。
何庭羲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走下去用手机叫餐。
想了想,又上楼去,厨房在二楼,他光着脚走进去,在里头找了一圈,找到米,给她熬了点粥。
“可以吃晚饭了。”半小时后,饭菜送过来,何庭羲敲了敲门说。
“有粥吗?”她翻坐起来,捂着难受的胃。
何庭羲颔首,“有,刚才给你煮了。”
“那我吃点。”
她从屋里出来,点餐回来的饭盒跟煮好的粥都摆在餐桌上了,她走过去,何庭羲坐在她对面给她舀粥,热腾腾粘稠稠的,看着很是养胃。
“你煮的吗?”她问,不敢相信。
“嗯。”
“没想到你还会煮粥啊。”
“就会粥而已。”他笑着,把粥递过来。
侯佳音喝了一口,抬头,见他在吃饭,轻声说了句,“谢谢,来这住你家,还麻烦你给我煮了粥,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主人,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
“嗯。”
她低头喝了一会粥,何庭羲给她夹菜,“吃点蔬菜吧,光喝粥等下会很容易饿的。”
看着他夹来的菜进了碗里,侯佳音的表情有些复杂,抬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其实她不应该受他这些好的,只是现下的场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他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
心里微微叹气,她问:“老先生怎么不在?”
“可能在工厂吧,最近新来了一件很漂亮的宝石,他入迷了。”说到厉老翁,何庭羲眼底是带着敬佩的,那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愿意跟着他,其实算他云起好。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她很好奇,这种雕刻界泰斗,他是哪里认识的。
“社交晚宴上。”
“你说的是上流社会的那种晚宴?”
“嗯,但老师并不是什么晚宴都参加的,当然了,要是能碰见他,想让他高看一眼,还要靠这里。”他指了之自己的大脑。
“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明明一样的年纪,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他微笑,“如果你领略得快,那就成长得快。”
“其实我不贪心,身价上亿我就满足了。”
“这还叫不贪心?”
侯佳音忍不住笑起来,“哎,那至少得保障我这辈子衣食无忧才行嘛。”
“就这出息?”
她笑,眼睛弯弯,“看不起我啊?”
“我能说是吗?”
“你去死。”侯佳音真想把筷子敲到他头上。
“其实,你想认识雕刻界的人物,也不难。”知道她现在缺什么机遇,何庭羲沉思了一下,就给她提供了一个。
“哦?你有什么好提议?”她夹着菜,抬眸望他。
“过两个月老师过寿辰,到时候肯定会来很多雕刻界的人,你可以在其中认识一些。”
“所以到时候还要来港岛这边祝寿是不是?”
“不然呢,难道你想让老师为了你特意去首都过寿?”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先问清楚,到时候好请假嘛。”
何庭羲勾唇,“还算你上道。”
“那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啊。”在此刻的侯佳音眼里,何庭羲就是她的贵人,人都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很多贵人,能碰上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时机,否则机会溜走了,就没有了。
“行,现在还难受吗?”吃完饭,何庭羲把外卖袋子随手打结起来。
“还好。”她揉着肚子,“喝完粥已经舒服多了。”
“那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扔个垃圾。”
“好。”
今天坐了四小时飞机,又坐了四小时车,现在衣服和头发难闻得要命,不洗,她也无法忍受。
进了浴室,她打开水龙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出来后,穿着套保守的运动服睡衣,在别人家里住,不好意思穿得太随性。
其实厉老翁的房子建得特别古典漂亮,床是金丝楠木的,前边连接着小阳台的位置还做了个金丝楠木圆拱门,拱门两边是展示柜,放着惟妙惟肖的雕刻品和各式瓷器。
圆拱门外头是落地玻璃门,在出去是苍翠的梧桐树,她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外面的世界在圆拱门的衬托下像是一幅林木画,还有弯弯的月牙,拿上本书,就会感觉自己身如诗句里。
老先生确实是个极有品味的人,她想他会住在这个房子里,或许是外面的梧桐树吸引了他。
忽然,楼下传来说话声,或许是老先生回来了,侯佳音觉得自己在这住,出于礼貌,理应下去跟老先生打个招呼。
于是她踩着拖鞋下去。
厉老翁果然回来了,跟何庭羲两人坐在一张极大的黄金樟雕茶几上品茶。
“老师,你这茶很香啊。”
“新收进来的茶,庐山云雾,你要喜欢,我备点给你带回去。”
“好啊,尝尝鲜。”
厉老翁看他一眼,“最近怎么有空过来?”
“这不,想念老师了嘛,就过来看看,反正国庆闲着也是闲着。”
厉老翁笑起来,“你小子,最近心情好像不错?我看你天天红光满面的,碰到什么好事了?”
“没呢,老师想多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侯佳音觉得,他们两跟父子差不多,画面挺温馨的。
“那个……”侯佳音走过去,打断两人的对话。
两人回头,侯佳音站在他们跟前,穿着一身嫩黄色运动服。
老先生的表情呆了呆,随后像想到什么似的,抬眸看了何庭羲一眼。
何庭羲挑着唇笑,“老师,侯佳音,你应该认识的。”
“老先生,你好啊,我们之前见过面的。”侯佳音笑笑,冲他打招呼。
老先生还是很懵的样子,但几分钟之后,就像明白过什么似的,拍着大腿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什么?”侯佳音没搞懂,看向何庭羲,“老先生在说什么?”
“没什么。”何庭羲喝着茶,笑而不语。
侯佳音一脸懵懂。
何庭羲在冲茶,就顺便用杯架架了一杯茶给她,“喝茶。”
“好吧。”侯佳音接过浅浅的茶杯,喝了一口。
老先生一直在盯着她,就像看儿媳妇似的,那表情,欣喜又慈爱。
侯佳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直觉他肯定是误会了,误会了她跟何庭羲的关系,她跟他才不是那种关系呢,只是好朋友而已!
可他们两都没说话,她要是主动去解释的话,会显得很奇怪。
如此,她只好也不说话,静静喝着茶,不过,这茶虽然淡,却有股浅浅的甘甜,流入胃里,让她觉得很暖,确实是好茶。
*
第二天,她睡过头了。
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她急忙爬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半小时后,整装完毕,穿着件深灰色t恤,白色高腰短裤,俨然一个清新小美女。
侯佳音从楼上下来,何庭羲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前雕刻翡翠,阳光从屋外照进来,洒了他满身金黄。
他就如同循着光而生,长长的睫毛,像是画上去的一样,漆黑浓密,根根分明。
好长好漂亮啊。
“真好看。”侯佳音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何庭羲抬眸,听见她的话,唇角弯了一下,“说我?”
“嗯。”
他莞尔,放下手里的翡翠站起来。
侯佳音走过来看了那块翡翠一眼,“在雕什么?”
“一颗扁豆。”
“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舍得?”这块料子,是上等的玻璃种,拿来雕扁豆,浪费了。
“这样比较显时尚。”
“哈哈,你还会在乎款式吗?”
“当然,毕竟我们这个年纪,也不能佩戴太成熟的,不然看着也不符合格调。”
“可是扁豆也没那么好看呀?”她翻转着那块扁豆,虽然不难看,可也没有觉得多好看。
“那你觉得什么才好看?”他望着她,眉睫深深。
她想了想,“唔,无事牌吧,简单一点。”
“嗯。”他沉吟片刻说,“收拾好了吗?好了就出门去看石头了。”
“已经好了。”她指了指背上的书包,“早就在等你了,不过,不是说今天要看人间仙境吗?”
那块翡翠,她早已在期待。
“今天先去看石头,人间仙境等晚上老师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她点了点头,“那走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门口,何庭羲用遥控关了门。
“你们那家书店真是不营业的?”路上,侯佳音问何庭羲,她觉得那间店真的就是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活得太随意了。
“偶尔营业的。”何庭羲随后回答,“看老师的心情,不过他开店,主要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收藏品,但很多人没能看出个门道来。”
“收藏品?翡翠哪些么?”好像在店里没看见这些啊。
“不,是字画。”
他这一说,侯佳音才想起当时他在揭裱的事情,点了点头,“原来。”
不过这种展示法这么随意,当然会有很多人看不出来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是个书店,只是比一般书店更加古典,有种字画廊的错觉,但根本没往深处想,也没去留意墙上挂的字画,可能老先生是个很有情怀的人,想让路过的人在无意间遇见美。
车一路开,很快就到了市中心的商会。
何庭羲带着她进去,七拐八绕,到了一间大型仓库前面。
“这就是你说的新到的货?”侯佳音问他。
何庭羲颔首,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守在门口的保镖,两保镖看一了一眼,表情立刻变了,恭敬地对他们说:“原来是何少爷,久仰久仰,请进。”
比起她们之前被那些保镖像问户口一眼的询问,何庭羲的待遇好太多了。
“他们对你可真恭敬。”走进去后,侯佳音小声说了一句。
何庭羲笑笑,“我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敢对我不敬?”
“德行。”她跟着笑。
两人进去,门口有人问:“需要鉴定师吗?”
何庭羲刚想说话,身后就有人回答,“要什么鉴定师?何少爷自己就是行家。”
几人回头。
不远处走来几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好像是这个仓库的主人,一看见何庭羲,就跟见了宝一样,笑吟吟地说:“何少爷。”
“嗯。”何庭羲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业界的珠宝大鳄,怎么跑自己的仓库来了?何氏集团不是有自己的缅甸石场么?
“来看看。”
“怎么?没带团队过来?”
“嗯。”
见何庭羲的态度始终淡淡的,老板就没说什么了,送他们进了石场,就说等下挑完石头一定要请他们吃饭,他只是线下的石头商,那能跟何氏比?
何氏有自己的缅甸石场,石头都是成吨成吨运回来的,所以要是能攀上何庭羲这个贵人,老板那是求之不得。
“对哦,你这次来挑石头,怎么没带团队过来?”侯佳音想着刚才那老板说的话,问他,确实,上次碰见他他是有带团队的,这次却是只身跟她前来,感觉有点不寻常。
“偶尔兴起才会来挑点,平时不来。”
“不来?这么好的找翡翠机会,你怎么舍得放过?”
何庭羲笑起来,“我刚接触翡翠的时候,也跟你这样,到处逛石头场,到处找,但后面事业发展起来了,就没这个时间了,你现在刚接触这行,还不懂,但过段时间等你了解深一些,就知道了。”
侯佳音目前确实不懂,但还是受教的点了点头,“那今天怎么带我过来了?”
“带你来学习一下。”说着,就递了个探照灯给她。
“干嘛?”
“教你识玉。”他嗓音浅浅,“作为一个合格的玉商,不能只会用这里。”
何庭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不能总靠那双透视眼,因为老开头会晕,导致根本找不了几个就得回去了。
两人走在石头堆前,何庭羲随手捡起一个,对她说:“在我们收石头的时候,石头有好几种区别,有公斤料、选料、开窗料、半明料、明料,我们现在看的这种,叫公斤料,是最便宜的一种,之前六爷的仓库,就叫选料和开窗料,抛开了一点让你看见里面的颜色,而半明料和明料就是已经切开来的翡翠。”
侯佳音点点头,这个她倒是懂。
何庭羲见她在认真听讲,就继续说:“我手上这种公斤料,虽然便宜,但也有一定限制,稍微好点的都被人挑得七七八八拿去做选料了,因此剩下的这些公斤料,哪怕能出翡翠,也出不了个头大的。”
这倒是,侯佳音到目前一共见过四个仓库,除了六爷的仓库有个头大的,其他仓库都没有。
“在翡翠中,色料一般决定它的价值,这个你应该懂吧?”
“懂。”
“这个你懂,我就不讲了,我们来说说挑石头的诀窍吧,首先先记住,别开眼睛。”
“好。”她知道何庭羲这么说,是想让她别耗心神,先把注意力放在原石的外表上,也是,如果一味的追求翡翠心,就会忽略了石头的外表,那样就算她靠着翡翠发了财,也不过虚有图表,既然决定发展这行了,就要用心对待。
“先看看这个。”何庭羲把手中的翡翠递给她。
侯佳音依言看了起来。
几分钟后,何庭羲问她:“凭着外表,能观察出这块玉好不好吗?”
侯佳音诚实地摇了摇头,对翡翠的外表她一概不知,怎么可能观察得出来。
何庭羲笑笑,给出了答案,“这颗石头不好。”
“何以见得?”
“皮厚,构造松散。”
“怎么看出来的?”
“你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先把这颗石头拿着就好。”
“都知道这颗石头不好了,还要买?”
“买这个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给你做个参考。”他把那颗翡翠拿过来,掏出一支笔,在石头上写下厚散两个字,就放进了袋子里。
侯佳音看得有些惊讶,却没有反驳他,跟着他继续走。
何庭羲又看起了一颗,自己细细观察着,随后给了侯佳音看,“看看。”
这颗石头是黄色的,侯佳音懵懂地看着。
何庭羲提醒道:“一般情况下,皮厚、结晶粗、皮粗、结构松散、裂隙大且多的话,翡翠内部质量也不会好,但凡是总有例外……”
侯佳音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些话,在误导她似的。
她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感觉不出这颗石头好不好?”
何庭羲也不说好不好,只继续提醒道:“刚才讲的那些,总是出质量不好的石头,而反之,皮壳表现则表示内部质量相对会好点,但一般情况下,皮壳如果呈现白色,说明石头成份较纯,含有绿色,则成份几率不高,而黄色、褐色、黑色皮壳含绿色成份几率较高。”
侯佳音懵懵懂懂地听着,继续观察翡翠。
何庭羲就站在自己身前,说话的时候,气息轻轻佛过她的鬓角,传到耳里,“皮壳子大致可分为三类,沙皮子、细皮子、粗皮子。沙皮子,皮壳上有风化沙粒,感觉用手就能擦掉,什么颜色的都有,颜色不同叫法又不同。细皮子,皮壳质地细腻、光滑,什么颜色的都有,颜色不同叫法也不同。粗皮子,皮厚又粗,可以感觉甚至看到一粒粒的晶体,结构疏松,透明度低,也是什么颜色都有。”
“颜色不同叫法也不同是吧?”侯佳音接上他的话。
何庭羲莞尔,“没错,再来说说廯,癣在皮壳上有很多表现,形状大小不一,具体来说它是一种风化印记,常见三种颜色黑、灰、淡灰。一般来说绿随癣走,有癣就有很大概率有绿,但同时癣又会吃色。看癣主要是要注意区分卧癣和直癣,卧癣一般停留在皮壳上,直癣则会像钉子一样钉入石头内部,所以如果选到卧癣,就一刀富,选到直癣,那就一刀穷。”
“这个我知道,之前林梦姐有跟我说过,不过我不知道廯居然还有直癣卧癣之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