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以念为兵
敌人是精研死亡的高手,郊狼给出了重要的信息。
但就像郊狼说的那样,这份信息带来的却不是什么知己知彼,而是更深的恐惧——毕竟没有谁会不恐惧死亡,求生可以说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更何况精研死亡的高手……这到底是精研到了什么地步?
又或者说,死亡这件事,该如何精研?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尤其在回想起郊狼说出,就连钓鱼老头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的时候,心中涌现的那份恐慌就愈发强烈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这郊狼恐怕真的没办法应付接下来的战斗了。
只因为这郊狼已经擦除不掉心中这份恐惧,甚至连带着将恐惧也传染给了他。
这么看的话,郊狼之前死咬着不告诉他实情的行为,反倒是正确的。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时候,他这边反而能全力施为,眼下他这边也已经被恐惧传染,那动起手来自然会大打折扣——但是真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闷头往前冲,那肯定也是不行,这种痴愚的敢死队行为,拿去面对那些大能,恐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局面从一开始就极为不利,他们两个直接面对的就是一个两头堵的局面。
“那我先回去稳定心境。”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尝试擦除这份恐惧。
不然真被这郊狼影响了的话,他这边也没办法正常打了——毕竟之前打那大景皇帝的时候,就已经险象环生,若不是在关键的时候拔出了那一杆霸王大戟,恐怕他也要因为那诡秘莫测的能力当场翻车。
敌人远比他之前想象中的还要危险,他必须谨慎的,以全盛的姿态来应对。
不过就在杜乘锋即将离开的时候,那郊狼却叫住了他。
“你是要回去,但是不是回那老头的地方。”
这样说着,郊狼却已经拍碎了一旁那还在不断打砸着杜乘锋的披甲骑将,随后将对方手中的大枪叼给了杜乘锋。
“拿着这個,一会我会给你套个皮,让你变成我的模样,你手里有这杆铁枪,也就能带上我的气息……用我的样子,回你之前的洞府,千万不要暴露。”
“你的意思是……”
杜乘锋马上便明白了郊狼要用的打法。
这明显是发现了他这边没有暴露信息的优势,所以干脆利用这一点来迷惑那个暗处的对手——毕竟郊狼从杜乘锋的洞府飞回自己的洞府,这份行动是摆在明面上的,天上所有的大能都能看到这一点。
“所以说,我自己的那个洞府里,可能也会有埋伏。”
“并且是针对我的埋伏。”
郊狼点点头。
“能针对我,不一定能针对你,所以这时候你过去,就是有优势的……反过来说,那个大能会以为留在这里的是伱,我在这里应对,也是有优势的。”
“那确实。”
杜乘锋想了想之后,也跟着点点头。
听起来确实是这回事,郊狼大概率是没办法对大景皇帝下手的,他自己这边也有着相应的弱点,但如果两人调换位置,那就谁都不会有下不去手的情况了。
于是,也变成郊狼模样的杜乘锋便带了铁枪,一路飞回了自己的洞府。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战利品,那一柄诡异的筋膜长剑,他也一并捎了回去——只不过整个过程中,他都是用布包着剑身,完全不敢碰这把剑,哪怕一丝一毫。
毕竟这把剑实在是太过离谱,之前只是碰了一下,就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行动,甚至一度操控他的身体。眼下虽说已经没了持有者,但如果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那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坏事,自然也会有好事。
起码杜乘锋在回到自己那个,照着郊狼的林地抄作业抄出来的洞府之中时,他没有看到什么埋伏。
“啊这。”
原本还准备要大战一场的杜乘锋,脸色登时就垮了下来。
很显然,虽然他们已经在尝试预判对手的行为,但那个精研死亡的高手却没有按照他们的预判来走——想想也是,都已经是高手了,又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被他们预判了行动呢?
“另一边应该不会有事吧……”
杜乘锋这样想了想,但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出去帮忙。
倒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上,之前他被郊狼传染的那份恐惧还没有擦除,他真过去恐怕只会添乱——所以眼下既然有了点空闲时间,他正好可以拿来稳定一下心境。
至于如何稳定心境,这个杜乘锋还没想好,毕竟那郊狼的描述已经有点过于夸张了,那个研究死亡的高手已经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只是想要收割性命就可以制造大旱,之后更是能不知不觉地将钓鱼老头这样的强悍大能给阴死,眼下更是只凭借传扬出来的名声,就将他们两个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敌人真的有这么厉害,那就根本不是他们能应对的东西。
“可是,敌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这样想着,杜乘锋不禁看向了,那一柄筋膜长剑。
虽然触碰这柄诡异的长剑,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但眼下他却已经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想要磨一磨,想要看一看,想要看看那个所谓的死之高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还是先磨枪……”
这样想着,杜乘锋觉得要不还是先转换一下目标,先打磨一下那郊狼的铁枪——一方面,他是能自己过过手瘾,另一方面,他也能充分了解到郊狼恐惧的缘由。
但马上,他却停下了这份动作。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种行为过于羞耻了,毕竟他打磨兵刃的行为,几乎等同于翻阅经历,换句话来说,他去打磨那郊狼的长枪,基本等同于翻阅那郊狼的日记。
说到底,他跟那郊狼之间毕竟也算是熟人了,眼下一定要翻阅对方日记的话……什么都看不到自然是好的,可万一看到点什么呢?
要知道那郊狼可是主动变成的狼身,但原本却仍旧还是人类,换句话来说,要是真给他看到点什么动物世界,又或者人与自然……
“算了。”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将长枪放到一边。
这是自从他开始打磨兵刃以来,唯一一柄他主动选择不想去磨的兵刃。
“所以说,还是要……”
这样想着,杜乘锋再一次看向了那柄,筋膜长剑。
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是面对恐惧,如果不接触这柄长剑,恐怕他就会一直畏惧这种东西。
更何况不出意外的话,这柄来自于大景皇帝的长剑上,很可能带着关于那个死之高手的信息。
打磨这柄长剑,他不止是直面了对于长剑的畏惧,更是直面了刚刚郊狼渲染给他的,那份隐藏在心底的恐惧。
“所以……干了!”
咬了咬牙,杜乘锋一把便将那柄筋膜长剑抓在手中。
长剑入手,手感颇为怪异,并非是普通兵刃那种握着金铁的感觉,而是握着血肉的质感——不,这甚至不是握着血肉,而是手中的血肉逐渐与他融为了一体!
甚至连打磨都没有开始,杜乘锋的视线,便已经开始恍惚。
而在这片熟悉的恍惚中,杜乘锋眼前的画面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只不过出乎杜乘锋预料的是,这一次他所处的却并非是什么兵刃的视角,而是那位大景皇帝的视角。
这一点从身上的华贵衮冕就能看出,虽然是小号的,但依旧透着无尽的尊贵与威严。
作为皇帝,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大景皇帝是孤独的,虽然他身边一直都有一大群人侍奉着,但这些对他恭恭敬敬的人却没有半点意思——在察觉到这份恭敬之后,年幼的大景皇帝很早便意识到,这些人都只不过是下人,是没办法跟他平起平坐的人。
哪怕是那些教他知识的老师们,也是一样,虽然他们看起来很威严没错,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威严而已。
这些人都是他能随口操控的,是不值一提的。
“这很正常,皇帝必然是孤独的。”
在年幼的大景皇帝,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他的母亲,又或者说太后时,他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什么叫至尊?至尊就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就是只有他一个。
但是,皇帝真的一定是孤独的吗?
倒也未必。
那是大景皇帝十岁的那年,年仅十岁的大景皇帝已然展现出了他的才能,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有了作为皇帝的威仪,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都觉得这位新君已经有了先皇的影子,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不守规矩,甚至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抬起头。
所有的人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下人,那个时候的大景皇帝已经有了这样的自觉。
但也就是在那一年,意外却发生了。
就在年幼的大景皇帝还在书房中念书的时候,却有一名年龄相仿的少年突然冲进了他的书房,甚至没等他这边说什么话,那少年便已经将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先说声抱歉,不是有意的。”
那少年在大景皇帝耳边说着。
“但是不这么干,我出不去……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想要试试自己的本事,我也没想到那些废物一样的守卫还真能把我堵住。”
这是大景皇帝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狂悖到这种地步。
这甚至都已经不是什么不守规矩了,而是将规矩视为无物,这种叛逆之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胆狂徒!
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年幼的大景皇帝愣了半天,他的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蜂拥而至的守卫们最终还是离开了,只因为他们的皇帝已经宣布,这只是一场突发的演习,而那个闯入宫城的贼人,也是这位皇帝陛下的知交好友——虽然这些守卫们也不明白,整日里都住在宫城的小皇帝,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在外面,但皇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他们也只能认了。
这便是大景皇帝,与他那位年轻将军的初识。
“又或者说,是这大景皇帝,和那郊狼的初识。”
看到这里的杜乘锋不禁有些感叹。
若只是看到这里,那这个大景皇帝其实还是很够朋友的,要知道这大景皇帝可是才十岁,远没有真正的成年皇帝有权势,又或者说,这个时候真正掌握权力的,还是那位深宫中的太后。
但即便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位大景皇帝却仍旧硬顶着来自于太后和礼法的压力,保下了年轻时候的郊狼,这确实是极为讲义气的行为。
很显然,年轻的郊狼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两人很快便成为了朋友,一边是年幼的,但未来明显会在地位上称为天下第一的九五至尊,另一边则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展现出恐怖的身手,并且后来也确实成为了武力上天下第一的战将,这两者之间的组合,无疑是最为恐怖的搭配。
而在成长的过程中,由于手中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武力支持,这位大景皇帝可以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算那些手握大权的老臣们再怎么权倾朝野,也抵挡不了年轻郊狼打出来的绝命一击。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对好友很快就走到了他们应该处在的位置,大景皇帝成为了真正的九五至尊,而郊狼也成为了一人抵一军的,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大景皇帝的心中,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皇帝是孤独的。”
曾经的教诲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耳边。
权势上的天下第一,比起武力上的天下第一,终究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
尤其是看到自己已经逐渐老迈,而那位好友却依旧还很年轻的时候,大景皇帝心中的这份不满,也跟着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