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禁忌历史

克雷顿·贝略之前，朱利尔斯没有见到过其他封印者，他们这样的人十分稀少，因为大部分诅咒都能为受咒者带来力量，并非是完全的负面的存。

还是有很多暗裔为了力量情愿忍受暴露身份的风险，比起安逸，他们更享受争斗的快感。

狼人们正是这样好勇斗狠的种族，但偶尔有个例外也很正常，克雷顿的祖先选择成为封印者，朱利尔斯只能想到这是为了避月狂症的爆发。

月狂症是所有狼人都具备的症状，但也有一些人类具备这种病症。

不要月亮照耀的地方睡觉，夜晚快快回家——这样的警示从古流传至今，正是因为人们对月狂症的恐惧。其症状是月光下易怒、生食癖，力量也得到一定增长，只是诸多生命体中，狼人的月狂病症最为严重。

过去，露宿公园、街道流浪汉中常有人会患上月狂症，这也是政府愿意出资修建济贫院的原因。

躲屋顶下，是人类避染上月狂症的方法。

但这种做法只能预防月狂症，人们至今没有找到将患者彻底治愈的办法。

然而，有一些神秘学的研习者认为，月狂症并非疾病，而是古老的强者为了庇佑自己的后裔而做出的特殊刻印，他们自己的血脉中铭刻下祭祀月亮的仪式，以确保自己的后代不会因为文字的失传和遗忘而丧失获取力量的渠道。

这些学者们相信食用生肉是采取血肉精气的方式，每到月圆之夜，月狂症患者便向月亮献出自己采集的精气，以此获得生命的进化。

朱利尔斯过去以为这不过是某种端猜想，但克雷顿身上发生的事却让他对这个猜想多了几分相信。

克雷顿·贝略是个封印者，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狼人了。

显然，他血脉里铭刻的渴望过去的岁月都遭到了抑制，直到今年才步入正轨，那份过去积累的扭曲冲动本会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澹化，直到咒缚仪式的运作，它极有可能不仅唤醒了克雷顿血脉中关于祖先的回忆，也唤醒了过去缺席三百多个月份的献祭本能，他沉睡中将自己积攒的精气全部献给了月亮，连正常维持生命的那部分精气也其中。

这种强加式的本能正令克雷顿自杀。

朱利尔斯毫不犹豫地向狼人泼出第二杯药剂，他必须中断仪式，失败的咒缚仪式或许有一些后遗症，但再怎么样也比直接死掉强。

何况那些来历不明的骑手也要靠近了，如果克雷顿能恢复清醒，他就不必力拖着这沉重的躯体走了。

他的期盼下，干枯的狼人睁开了眼睛。

朱利尔斯再一次被按倒地，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狼人发光的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理智，只有一片混沌。

好像不应该叫醒一个正处于极度饥饿之中的狼人......朱利尔斯感受到地面的冰冷，胸口的压迫感和狼人口中喷出的热气，骑手们的马蹄声也耳边越发清晰，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外界莫大的压力反而让他昏昏欲睡。

此刻，他残存的理智只来得及后悔一件事——

【我还没给自己下毒呢。】

..............

萨迦和蕾嘉德的争斗以萨迦的完全胜利终。

七次落日之后，他们等到了斯纳塔德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多达五十人以上的庞大队伍，士兵们穿戴锁子链甲，艾尔古王子就他们的中心，他英俊非凡，衣着华美，身材高大如同巨人的后裔，腰间佩戴的长剑比士兵背上的双手剑还要长，并且骑的马也是所有坐骑中最高大的，只需一眼就能把他和其他人区分开。

这支军队头戴香茅的灰袍巫师指引下穿过这片森林，他们白天进入森林，直到黄昏还没有看到尽头。

经过一处溪流的时候，艾尔古停了下来，他的队伍准备这里进行休整。他从马上下来，和自己的近卫仆从一起到水源边俯身取水，克雷顿看到自己的先祖萨迦的视通过树木间的缝隙抓住这位王子放松的时刻。

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变化狼形，庞大的身躯穿过树林时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他的姐妹同样如此，

两头巨狼悄声息地从暗处出现，受袭的队伍迅速地展开了一场屠杀，

最先死去的是外围警戒的士兵，他们的身形相较于两个狼人如同布娃娃一般孱弱，利爪的几下拍拨就将他们的盔甲连同皮肉一同划开，鲜血淋漓地摔飞出去。

透过萨迦的视角，克雷顿几乎能隐隐闻到血腥味。

接下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这支部队中的巫师，他们的精神领域毫死角，纷纷抬起曲柄杖，用弯曲如昆虫触须的杖头指向两个狼人，许多张嘴唇同时开合念动咒语，空气中开始涌动寒流，冰霜从他们脚下向外蔓延。

即使这段回忆与现实隔着上千年之久，克雷顿还是本能地感受到危机。

他甚至感到肢体运动间也传来生涩的感觉，仿佛有冰晶自己的毛发外表形成。不知不觉中，他与先祖的记忆链接越来越紧密，连萨迦的感官变化都能体会到。

然而萨迦对此视而不见，径直朝最近的巫师飞扑过去。

巫师的嘴唇仍开合，晦涩的音调呼唤着自然元素的力量，但他的声音某一刻突然停下，神情呆滞，而周围的寒冷则消散一空。克雷顿看到巫师的眼中亮起了黄色的光芒，那不是他眼睛本身具备的颜色，而是与他对视着的萨迦双眼的倒影，

那是邪眼的力量。

利爪就像热刀子切黄油一样将人体断成几节，血腥味扑鼻而来。

而另一边的蕾嘉德也是如此。

他们如同黑色的雷电般人群中穿梭着，敢于与他们对视的人纷纷死于非命。

随着观看自己先祖的杀戮记忆，克雷顿感受到更炽烈的欲望心中涌现，那是狼人的本能，他们天生就渴望力量和自由，这份追求关善恶。

克雷顿几乎完全进入了萨迦的灵魂，不仅是那些伤痛、感官，他还能体会到这位先祖的情感，那些惆怅、那些快意，他都知道——而萨迦所具备的强大力量则将他深深吸引，他对于自己过去的孱弱身躯甚至产生了憎恨，他想要以萨迦的身份永远生活下去。他知道这是幻境，但正是因为这里是幻境，他才能心旁骛地体会这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冒险。

萨迦的故事还继续。

毫悬念，这一场杀戮盛宴很快结束了，艾尔古王子被两个狼人联手制服。

蕾嘉德邀请自己的兄弟不久之后参加自己的简易婚礼，但被他拒绝了，萨迦决意离开天恩山踏上流浪的道路。

这一路上，他杀死了数的猎物，同许多不同的暗裔斗智斗勇，还有围捕他的斯纳塔德人军队，其中或许有接近失败的时刻，但结果却是他都取得了最后胜利，一切都顺理成章。

萨迦总是能取胜，也相信自己能取胜，而他的旅途也正是为了胜利所展开的。

双月见证了他的荣誉。

克雷顿享受萨迦所经历的一切胜利凯旋，他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一刻，他不再是克雷顿，而更像是萨迦自己对于过去一生铸造功勋和荣誉的缅怀。

这种全心全意地投入萨迦结婚的时刻戛然而止。

维基亚的边境，他暂时停留了下来，同本地的一头狼结了婚。

那是一头受到多个部落崇拜、具备原始之灵力量的巨狼，她拥有高贵的血统，还有比人更胜一筹的智慧，毛发也很美。

但她真的就只是一头狼。

原始之灵能够协助她化作人形，但论是萨迦还是她自己都对化为人形并不抱有执念。

强烈的违和感让克雷顿不得不从萨迦的身份和狼格中退出了，身心的巨大差异让他又回想起了自身的存，狼人确实具备狼的形态，但不管怎样，他是不会同一头真正的狼结婚的。

克雷顿又是克雷顿了。

关于这位先祖的故事，他的婚后很快就结束了，米伦提人的军队入侵了维基亚，包括信奉狼灵的这些部落都遭到屠杀。

萨迦战争中杀了许多人，但并没能挽回局势，维基亚还是彻底沦陷了。

最终，他深受重创，死了望不见边际的苍白雪原之中。

幻境结束了，但克雷顿没能醒来。

他的眼前再次陷入漆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离开萨迦的感官后形成的反差，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虚弱了很多。

一片虚中，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该苏醒了，却又本能地不想这么做，好像他停留幻境中的时间越长，收获也就越多。但他又怕是朱利尔斯呼唤自己，因此还是尝试去主动醒来，然而他从未有过类似的经验，这片虚空中也有着非同寻常的阻力存，每当他尝试集中精神去离开，都会有更为深沉甜美的感受将他吞没。

这里就好像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破损的同时还能自动修补，当然是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克雷顿尝试了数十次，但都没有成功。

算了，他想，这或许是个错觉，人黑暗中大多会有这样的幻觉出现，以为有什么看不见的地方呼唤自己，要是朱利尔斯真想叫醒我，就该立刻办得到的。

于是克雷顿心安理得地再次放松，血脉中再次传来季动，新的色彩他的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