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天子犯法,与民同罪,焉可同罚!
长安之南,大山脚下。
朱紫们人影攒动,似是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军中的武将,俨然分作了两派。
但是无论这些大人们,如何的意见相左,均是只论当下,绝口不提旧事。
诸国的使臣们,亦是自发的离去,唯有神殿的神官莫离,依旧不见起身。
人世间诸国,畏大唐者多,可西陵神国,独处诸国之外!
若无夫子这座巍峨高山阻碍,唐国亦不过是,人世间诸国之中的一员。
看台上。
颜瑟神情中满是懊恼,比卤水点的豆腐,还要软上些许的长安府尹。
居然是在今时,今日掀翻了这棋盘,搅乱了这一锅菜!
四公主李渔,抬眸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王后,起身跪伏在地,言辞诚恳的说道:“启禀父王,渔儿归国时,宁缺一路指引,未有差池!”
“宁缺不过一边关军卒,初次入长安,如何会与铁匠陈子贤、督察院御史张贻琦、临湖小筑茶师颜肃卿相识?”
“那临湖小筑茶师颜肃卿,为洞玄境界的大剑师,宁缺一资质不堪,只有不惑境界。如何能杀得了一洞玄境界的大剑师。”
“伏唯,父王明察,以究长安府尹、刑部员外郎、大理寺少卿,失职诬告之罪!”
此番言论可谓是石破天惊,一句素不相识,便让不少朱紫,脸色露出了难色。
唐律虽严苛,可极为讲究证据,旧事不可重提之下,铁匠陈子贤、督察院御史张贻琦、临湖小筑茶师颜肃卿,自然不是一桩案子。
若是深究下去,恐天启元年那桩旧事重提。
宣威将军府通敌叛国,已是盖棺定论,证据确凿,天衣无缝。
只是身为执行者的夏侯,不曾依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下的公文,秋后而问斩。
可书信往来,印章种种,以及天枢处的存档而来,皆符唐律。
军中诸位大将军,与国同休的勋贵侯爷们,自然知道当年旧事。
其事可疑,可已然盖棺定论,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当年并无仗义执言者。
若是这宁缺,果真为宣威将军之子,那于唐国而言,并无好事!
“陛下,公主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长安府尹、刑部、大理寺,皆有实证,理应将宁缺收监,待查清后,方可还其清白。”
镇南大将军许世,身着紫色官袍,推开了一众同僚,来到看台上,朗声说道。
他是个普通人,没有多少显赫的家世,也并无什么爵位。
可他深知唐律,于唐国之重,宁缺是边军军卒不假。
可铁匠陈子贤、临湖小筑茶师颜肃卿,也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人。
当年旧事陛下远征荒原,由亲王殿下一言矫诏,可证据做得天衣无缝。
天启元年,唐国宣威将军府,因通敌叛国遭满门抄斩。
同年次月,西陵光明大神官,因恣意妄为被囚困幽阁。
许世不在乎宁缺是否为当年的幸存之人,可当年的幸存之人,成为了夫子第十三位亲传弟子,便值得重视!
这人世间,有着太多的不公了,并非是所有的沉冤,都能得到昭雪!
唐王李仲易亦,却仿佛是智珠在握一般,说道:“上官扬羽,唐律既然有言,那就依唐律而行,不过法不外乎容情。”
“宁缺,方才已拜入夫子门下,若是触犯唐律,也应容情三两天才是,不知上官大人,以为如何啊?”
当年旧事,实为他那弟弟,行事太过荒唐,唐国对宣威将军满门不起。
好在宁缺,身为宣威将军之子,又拜入了书院,来日何愁此案,不能沉冤昭雪?
看台下方,上官扬羽言道:“微臣领旨,谢恩!”
而在上官扬羽身旁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员外郎的脸色,仿佛是吃了苍蝇一般。
夫子的亲传弟子是那宁缺,他们唯一一次,想要秉公而为,却踢到了铁板之上。
那可是夫子的亲传弟子,传闻中亲王殿下,只因夫子一句话,便失了王位。
王室尚且如此,何况他们这些,微末小官呢?
今陛下,向上官扬羽服软,太史令记之,上官扬羽估计能活得一命。
天色渐晚,唐王李仲易自然不认为,此等情形之下,还能见到夫子他老人家。
唐王的仪仗隆重,簇拥着唐王一大家子,从山脚下离去,今日之事实在气人。
待到唐王的仪仗起程后,满山脚的朱紫,却才随之而行。
那位上官大人,倒是让他们看了一场好戏,只是加罪于夫子亲传,何以难也!
“唉!”
“我之错也,长安府尹倒是个果决之人。”
颜瑟拿着国师李青山的腰牌,走到了正在担架旁,直接将那代表着国师身份的腰牌,放入了宁缺怀中。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牢狱之中,未必会畏惧书院。
可一定会畏惧,在常人眼中,权势显赫的国师府,昊天道南门。
再怎么是南门,也带了一个昊天道,西陵神殿,着实让让人无奈!
“陈先生,于唐国天子犯法,果真能与庶民同罪乎?”
在观中久矣的江纯,在见识了这番大场面后,不由得问道!
叶红鱼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江纯,那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叶红鱼平淡的问道:“师侄是宋国人,可宋国律法,能管的了你吗?”
“不能!”江纯遂而摇头。
陈玄看着夜幕将起的道:“于唐国天子犯法,自然是与庶民同罪。”
“可与庶民同罪,并不代表着,要与庶民同罚,与国同休之辈,家中尚且存着丹书铁卷,免死牌子之类。”
“何况是夫子亲传呢?”
“礼不下庶人,说的是庶人,因生存而奔波,无需在意礼。”
“可刑不上大夫,便是真的刑罚,不上大夫!”
“士族皆礼,刑上庶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边关军卒的生死。”
“可没有人不会不去在意,夫子第十三位亲传弟子的生死。”
“本无对错,故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而不同罚,何况是夫子亲传呢?”
书院护短,以书院之理,宁缺无罪,求活无罪,因宣威将军满门,无一而存。
依公羊教习之理而论,宁缺求活有罪,罪及无辜。
可在这人世间,公与不公,哪里能够论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