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区与大隋太远,杨集在那里造成的风风雨雨没有多少人知道,倒是阴世师漂亮的击败突厥前锋,赢得了不少人的喝彩,大大的鼓舞了甘州隋军的士气。
不过这一场胜仗并没有让张须陀等主将自我膨胀,他们知道来犯之敌众多,就算突厥折了十万大军,大同城的局势也不会因此而逆转,步迦可汗眼下尚未有二十多万大军,兵力上仍然占据绝对优势。
好在此战在打击敌军嚣张气焰的同时,也令步迦可汗不敢轻易分兵,而是采取了全军进发的态势,如此缓缓进军,也让大同城获得了更多准备时间。
大同城城头之上,一干主将正在巡视各处防务。
已经退回大同城的阴世师向张须陀建议道:“张司马,我军虽然获得了‘小胜’,但兵力上的差距依然没有发生逆转。我等应当趁机加紧布防才是。”
“此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张须陀信心十足的说道:“得益于阴将军之大胜,令我有更多时间从容布防,如今的大同城固若金汤,只要突厥人到来,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李靖看着往左右山体上搬投石车零部件的民夫,笑着说道:“突厥等游牧部落凭恃者,无非是骑射而已,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步迦可汗慢腾腾的集结大军,如今又徐徐进兵,已令他们突袭大隋的优势荡然无存,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唉爱…药师这话就不对了。”刘权说道:“步迦老儿六十多岁了,老人家来回奔波相当不容易,咱们要理解理解。”
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有表兄的消息吗?”旁边的独孤平云忽然忧心忡忡的问道。
杨集让独孤平云装成自己的目的是怕张须陀镇不住屈突通,可是当他们还在半路时,就听说屈突通被张须陀、阴世师、杨善会等人收拾得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感到相当不自在的独孤平云便想以本来面目出现。李靖觉得有龙渊剑就够了,伪装若是被人拆穿,会令甘州将官心寒,如果大家都觉得杨集不信任他们,麻烦就大了。于是独孤平云便在半路卸下了伪装,以本来面目出现。
“已经十多天时间没有殿下的消息了。”张须陀说道:“不过殿下之前送来的情报称大湖区兵力空虚,大军所向披靡,只要我们将步迦可汗的军队歼灭在城下,殿下就没有危险可言,况且太子已令史万岁将军率领三万铁骑专门负责接应殿下,独孤参军大可放心好了。”
“我明白了”独孤平云点了点头。
“张司马!”李靖拱手问道:“最近可有那启民可汗的消息?怎么那边十分平静,莫非他敢抗命不遵不成?”
朝廷早已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朝廷的布局送到了大同城,一方面让史万岁和杨纶率领三万铁骑接应杨集、令灵州总管段文振出兵两万助战之余,另一方面让启民可汗出兵十万,从东面牵制步迦可汗,然而启民可汗拖拖沓沓,至今毫无消息。
“平静?”张须陀以手扶额,苦笑道:“恐怕也只有药师会有这种想法,如今启民可汗和步迦可汗的军队在瑙木冈一带连日苦战,双方聚集了十六万人马。”
“也就是说,启民十万、步迦六万?”李靖皱眉问道:“就算启民有,步迦哪来这么多兵?”
“代表步迦的是六万名铁勒士兵,听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不应该啊!”李靖自语道:“铁勒各部早有脱离突厥的异心,怎么可能为步迦可汗卖命打仗?怎么可能挡得住启民可汗的大军?”
“这有什么不应该的?”张须陀笑着说道:“铁勒素来是柔然、突厥的重要兵源,他们能征善战、骁勇善战,称之为冠绝草原亦不为过,只是铁勒没有出现一名类似于匈奴冒顿单于、突厥的阿史那土门这样的人物,所以没有狼王的铁勒始终不能崛起于草原之上。可无论如何,也不是启民可汗那帮东拼西凑的士兵能够匹敌的,启民可汗没有被他们打败,已经是奇迹了。”
李靖摇头道:“各部互不服气,没有步迦可汗在那边指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不可能打得过启民可汗。”
旁边的杨善会明白李靖的意思了,问道:“药师意思是说启民在骗大隋、铁勒在骗步迦,双方已经在暗中达成了默契?所谓的难解难分,只是做给大家看?”
“正是如此!”李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隐隐感到铁勒已经降了启民可汗。而他们所谓的苦战,其实是在帮启民可汗歼灭异己。”
“药师此言可是没有一点根据啊。”张须陀摇头笑道:“而且奉命督军的是名将萧摩诃,此老虽然年愈七十,但勇猛不减壮年。若是启民可汗和铁勒做戏,岂能骗得过他?”
李靖皱眉道:“不是长孙大将军么?”
“不是!”张须陀摇了摇头,叹息道:“长孙大将军北上之时,在丰州北部的狼山遭到效忠步迦可汗的突厥部落袭击,差点全军覆没,尽管在东宫八率精兵保护下杀出重围,却也身负重创,如今在白城养伤。”
白城即是启民可汗的牙帐,是长孙晟当初奉杨坚之命,征召数万胡稽为启民可汗修建的城池,目的是保护启民这是亲隋的可汗,免得他被步迦、都蓝搞死。
李靖眉头一皱:“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我赞同药师之言!”杨善会点头道:“我不认为事情这么巧合,而所谓的巧合,向来都是人为。”
张须陀听到这个异常聪明的人都这么说,也感到事态严重了,肃然道:“启民可汗的十万大军,是朝廷用来对付的步迦可汗主力,如果他和铁勒各部在瑙木冈打着玩,我们就无法将步迦可汗的大军全歼于甘州,也无法实现圣人毕功于一役的目的了。你们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其实此事十分简单。”杨善会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这边就算没有段总管的军队,也能把步迦可汗的大军抵御在外。依我之见,干脆让段总管秘密北上瑙木冈,趁启民可汗和铁勒开战之际,给铁勒致命一击,要是他们打着玩,毫无戒备的铁勒会死得相当难看,铁勒完了,启民也没有拖沓的理由了;;如果是真打,那正好帮启民除掉铁勒,令他大军可以顺利到达这边。”
“杨民曹此策果然高明。”李靖忍不住连声称赞,并补充道:“朝廷给段总管安排任务,使他必须沿着黄河北上,以避开沙漠、戈壁滩,然后在丰州改道向西,当他过了碛口时,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西行,大军绕过瑙木冈南部时,再从背后给铁勒致命一击。启民、铁勒军以为段总管急着救援大同城,肯定不会料到他向铁勒下手。”
“好!就这么办。”张须陀点了点头,段文振的军队是两万士兵是能征善战的精骑,用来守城着实是可耻的浪费,让他在野外自由发挥,反而可以取得更大战果。
商议完毕,众人便准备散开。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众人的思绪,纷纷迎声看来,只见一匹战马着一名骑士狂奔而来。
过了一会儿,城下士兵将一名风尘仆仆士兵抬上了城头,这名士兵奄奄一息,仿佛走了很久的路,
“我怀里有殿下的信。”他虚弱的说了一声,心弦为之一松,便昏了过去。
张须陀大步上前,亲自解开他的皮甲,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封信,向亲兵吩咐道:“将这名兄弟带去休息,务必好生照看。”
“喏。”亲兵们二话不说,便将这名送信士兵抬走了。
张须陀打开书信一看,脸上忽然露出了激动之色,完全不似平时里的沉稳,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向众人说道:“这是殿下送回来的消息:殿下他们进入大湖区以后,一路畅通无阻杀到德勒湖畔,五天前,殿下联合背叛了突厥鲜卑人出兵,在乌桑赫特林山口打了一场大战;我军轻而易举的大破两万胡人拓揭的西营,并把东营的突厥兵引入鲜卑人的埋伏圈,令两者斗得两败俱伤。另外,薛延陀大酋长乙失钵率军杀入大湖区北部,与贪汗可汗打了起来,两者狗咬狗,各有胜负。消息恐怕已经传到步迦可汗手中,相信用不了多久,步迦便会退兵了。”
“什么?”阴世师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一把从张须陀手中抢过信函,迅速的看了一遍,良久,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震惊收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不是真正的消息?”
“乃是殿下亲笔所写,还有暗号在。”张须陀微笑道。
“太好了!”阴世师重重的挥了挥手臂,兴奋的说道:“大湖区是步迦老儿在金山以东的核心之地,一旦此消息传到他手中,必将心神大乱,若是突厥全军皆知,突厥士兵就乱了。只要史大将军、段总管及时赶到,我们完全可以追着杀,甚至连这守城都不用打了。”
张须陀沉吟半晌,说道:“暂时别把这消息传出,免得铁勒军和启民可汗出现变故。”
“卑职赞同张司马之议。”李靖严肃的说道:“如今史大将军、段总管的军队尚未抵达,若是步迦可汗不战而退,我们根本拦不住,到时候,殿下他们就危险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将步迦可汗的大军拖在这里,绝不能让他们安然撤军。现在最关键的军队,就是段总管的军队,必须让他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启民可汗和铁勒的僵局。”
“不错,一切要快。”杨善会脸色凝重的补充。
“我明白的。”张须陀点了点头,当即写了两封信,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给段文段和史万岁,让他们紧急行军。
之后,又给杨广写了一封信。
张须陀长了记性,这回没有再走朝廷渠道,而是直接让人送给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