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清理鼠妖残骸,灵香打算在中庭布下一道蚀骨阵。
但凡有些修为的,若是死后无人处理尸骨,定会成为祸患,且此次妖物还是鼠类,若是不能妥善处置,说不得会变成一场瘟疫。
而此时龙七正费力地将四散的鼠妖尸骸聚至一起,他望了一眼内屋,心下不禁埋怨起来。
同样是受了伤,灵香却让忍冬好生休息,竟还亲自照料,怎的自己便要在此做着劳力。
辛夷看在眼里,轻声笑了起来,龙七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情爱之事根本就拎不清,自己不愿捅破那层窗纸,却动辄便要拈酸吃醋,何苦来哉。
可他自己似是并不知道自己与麦冬只见同样也是有着一层窗纸一般,大约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忍冬所中妖毒并不算霸道,但这鼠妖之毒却有些麻烦,之前灵香的一颗祛毒丹便将妖毒清理了七八,但耗子这种东西,大多是带着不祥,若是不仔细些,今后恐怕会有变数。
可现如今她身上并无合适的丹丸,之前炼制的丹药并不适用忍冬的伤,唯今之计,只能先施针将其镇住,待回了闲云居再做打算。
施针这事,看上去只是将针刺入穴位而已,其实是极为劳心的,且忍冬这般,还需灵香将灵力注入银针送入体内,以护其内里不受不祥侵蚀。
盏茶功夫,一番提插捻转,灵香便已是汗湿重衫,心下直道许久不做这等事情,到底是生疏了。
估摸着院中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歇了片刻,她才起身出了屋子。
院中尸骸被聚在了一处,灵香抬头望了望,日头还算好,再晚些怕是就有些来不及了。她连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药粉到手上,以手捻诀,口中一阵念念有词,随后将药粉朝天一撒。
龙七只觉灵香这番做派当真是如同坊间那些子游方道士,正想笑时,却见那散在空中的药粉居然泛起了彩光翩翩落下,围着堆成堆的鼠妖尸骸飘散着,片刻间地上竟出现了一道法阵。
这瓷瓶自然不是寻常瓷瓶,看上去只道是普通的青瓷,实则是由麒麟骨剜制,而那洒下的药粉,则是灵香将太上宗采得的石乳细细研磨,再混以龙骨粉所得,即可驱邪避祸,亦能治病救人。
日哺末时,金辉洒在庭中,蚀骨阵立时便泛起刺目金光,可阵中尸骸却燃起青色火焰,柱香时间,便将那些妖物的皮肉灼烧得只剩白骨,而后火焰蓦地变成了紫色,附在妖骨之上。
辛夷见了甚是诧异,小时曾听说过三昧真火,乃是修道之人元神、元气、元精所化,难道这便是那物?
如此想着,他便问了出来,灵香听言轻生一笑:
“倒也是差不多,只不过这并非三昧之火,而是龙火,自古龙主土主水居多,主火之龙少之又少,然而这种龙所御之火却是连神之骨灵也能焚烧的,而这药粉中所掺之物便是这种龙的骨粉。人之三昧,源自心肾内里,而这种龙火却是化骨而生,虽不及三昧真火,却是清理这等腌臜之物极好的手段。”
说着灵香指了指蚀骨阵,辛夷看去,只见那紫色焰火竟然不是在燃烧妖骨,反倒像是在啃食一般,妖骨正一点一点地被这龙火消磨着。
怪道是蚀骨阵,原来是这般!
阵中紫色火焰啃嗤着妖骨,而它行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骨灰,就在最后一块妖骨被灼蚀殆尽,阵中火焰蓦地变化成了金色,如晚霞一般,如飞龙一般腾地而起,又瞬间消散,再望去,蚀骨阵和那些妖物尸骸的骨灰俱是不见了踪迹。
而就在金龙之火消散之后,天边红日也落了下去。
这番景象彻底镇住了龙七和辛夷,没想到,道家术法竟能如此壮阔,除妖界也是有些奇术的,虽说与道同宗,却不及这般华丽。
灵香看了眼二人,心中得意极了,她假装拍了拍手上根本没有的药粉,潇洒地转身往屋内走去:是时候给忍冬起针了。
……
天色终是暗了下来,各家门前的彩灯也被点亮。
故阳河边一派热闹,每年一度的彩灯会便是在此期举行,官家在此布下灯谜,引得此处聚集了许多民众,若是能猜中其中一两盏,说不得彩头便能给自家人置办一套新衣。
当然其中更是不乏才子佳人,自古灯会传佳话,大多闺阁话本小书都会将这些故事写得会声会影直指人心。
什么“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或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哪个不是都让闺中小姐们春心萌动?麦冬便是深受这等话本的荼害,动辄便要说着话本如何如何的话,成日里净妄想着些“红叶传书”的戏码能在自己身上实现。
虽说灵香不是很待见这等子陈词滥调满纸荒唐,但灯会定然还是要去的,虽说许多灯谜庸俗至极,但她也并介意多得一些彩头。
况且据说今年城主还特意在灯会最后一趟设了一项大彩,听人说好似是一大笔银子,灵香想着,若是最后大彩能拿下个百八十两银子,那岂不是可以让自己今后省下一大把力气?
即便现下,她在闲云居并没有什么开销需要自己来出,门中师兄们都替他担下了,但谁会嫌银子多呢不是?
这一有了银子,还能采购许多现成的奇珍异草,也省着自己在清微峰就如同照顾祖宗一般费劲巴拉地照料了。
灵香本想带着忍冬出来的,毕竟他看上去就像是读过书的富贵人家,想来对付这等程度的灯谜应是易如反掌,可奈何出了鼠妖那档子事,只能让他暂且留在悠然居休养。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打算带辛夷出来,怎么说辛夷相对来说看上去也稳重多了,想来小时也应是读了不少书,才思当是敏捷得很。
可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带了龙七出来,望着一脸傻笑的他,灵香满面惆怅——如此看来这最后的彩头定是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