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一路瞥着身旁高大的人族男子,心中好一阵腹诽。
这男子浓眉大眼的,虽不算多好看,却高大笔挺,英气十足,惹得姽婳好一阵心神荡漾——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等凡人了,那魂魄吃起来别提有多美味。
可是灵香那死丫头却说,这是她的人,还叫姽婳好生看护!一想到这,姽婳便气不打一处来。
两年前,灵香从外面拎了个魔族的小孩子回来,说是什么新收的弟子。
可姽婳却不知灵香看上了他什么,怎么瞧也只是个资质低下的魔类,就连寻常魔族该有的魔身都没有。
不过好在灵香并没有让姽婳多做操心,姽婳也懒得少了份差事——光是服侍灵香就已经够她心力交瘁的了。
说到差事,姽婳更是一肚子火。
今日灵香突发奇想,说是要到市上买些东西,结果到了坊间,自己却跑去茶馆吃起了茶,只给姽婳一张字条,打发着她去买回来。
那字条上面分明就是些孩童的玩具,居然让她这个魔界将军去买这些!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其中一些奇怪的药料,倒是让姽婳费了些心思,跑了好几家药局才买到,更有那“虫川彼岸”,还是她亲自跑到虫川去采来的。
虫川是冥界一条河流,源自金鸡山,绵延两千里,最终汇入忘川大河。
虫川源头之处,冥植繁盛,但其中幽虫遍布,危险异常。
幽虫是冥界虫类的统称,以幽冥之气为食,寄生于幽暗之中。
其中有种幽虫,名叫青幽,状似蛆虫,啼声如婴,孩童般大小,有三条触足,最喜食生魂。
生魂就是活人的魂魄。
每每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不乏一些活人会误入鬼域,若气运不好无能人搭救,鬼差又没有发现,便会迷失幽冥,有些的就会成为青幽的口腹之物。
当然,这些所谓的危险,对于姽婳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姽婳本就出身魔族,其魔身又是冥蝎女,这些蛇虫鼠蚁之辈,大多都惧怕于她,还不等其靠近,便早早地躲开了。
所以,采摘药料一事,对于姽婳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事,只是那虫川彼岸极为稀少,倒是费了她不少功夫去寻找。
呵!死丫头!自己优哉游哉喝茶,使唤老娘跑断腿!
姽婳恶毒地睨了一眼灵香,可灵香看上去却满脸的心事,姽婳心下生疑,奈何博落回在一旁,也不好深究,只得做罢。
这死丫头成日里变着法地要整自己,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了,随她去吧,死了才好呢!
而灵香之所以神不守舍,则是在想方才茶馆的事情。
灵香之所以会出宫,便是应了无旻君相邀,但无旻君事先暗示,此次见面不可声张,可灵香又不放心让姽婳闲着,才会故意找了那些事情刁难她的。
今日令灵香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拿无旻君的脸来说,就足够她缓上好一会了。
灵香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张脸……
不!准确的说,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能依旧安在的这么一颗头颅。
本该完整的一张脸,自颅顶至颈间被劈成了两半,赫然的一道缝隙之间,隐约可见一条条丝线连接其中。
那是……
是灵丝!
魔族怎会有灵丝?
好在无旻君并没有让灵香多猜便道出了原委。
无旻君原从子姓,却在多年前的魔族动荡之后,被褫夺了姓氏。
子姓可不多见啊,更不是一个寻常的姓氏,是得舜帝而赐,后成汤国姓。
灵香闻言,结合这些年在魔界看的书简,便猜出了无旻君身份,而无旻君接下来所说的,也确实印证了她的猜测。
魔界秩序法则世承初代魔尊所定,倒也无可厚非,但先魔尊却有过之,不仅要求众民遵循魔道,还要求每月每户必须进献一颗魂魄,以供其吸食享受。
这可极大地破坏了轮回之道的均衡。
创界魔尊如何创立了魔族,且先不多说,但几千年下来,魔界寄生幽冥,韬光养晦,长此以往,倒也同其他三界也算维系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若是因此事被冥界和天界发觉,魔界免不得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况且当时先代魔尊还规定,若是每户每月不能进献,便要从家上供一人,供其吸食。
虽同是魔界之人,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善战骁勇,也并非所有人都残暴狠戾,所以当时便有不少魔族便在此等规定下丧命。
先魔尊在位之日,魔族人数骤减,魔族好不容易才有的兴盛,目之所及地便要衰败下去了。
彼时有一人,世人皆称他南山君,是先代魔尊的侄子,名辞言。
南山君辞言不忍魔界涂炭,唯恐日后祸临动荡,便伙同一些个将臣发动兵变,杀了先代魔尊,夺了魔界朝堂。
一场大战之后,身有创界魔尊血脉的南山君,理所当然地被推上了宝座,但彼时依旧有许多人诟病南山君魔尊之位来路不正。
毕竟先代魔尊还有子嗣,正是当今魔尊——子薄言。
彼时的子薄言尚且年少,并不曾参与朝堂纷争,也未曾培植势力,但身为先代魔尊唯一子嗣,却是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且当时许多将臣,虽说着正统之言,暗里的心思,却是想拿捏那个年少皇子,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做那背地里掌控魔界之人。
南山君初时并没有想过要对自己这个堂兄弟下手,然而朝堂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为了魔界稳固,才不得已下了暗杀子薄言的密令。
彼时太傅定渊候得了信,不忍子薄言成为朝堂弃子,便悄悄将其放出了城去。
虽说薄言出逃,但那些个将臣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纷纷派出自己的势力追寻皇子的踪迹。
兴许是身在高位,而心怀不轨将臣又动作不断,南山君渐渐不安,暗地里便遣了几队人马,打算将子薄言赶尽杀绝。
而其中便有无旻君。
“所以魔尊薄言后来得势之后,便以此惩罚了你?”
灵香皱起了眉头,可又觉得不太对。
若如无旻君所说,这两人该是对头才是,按着魔尊薄言的性子,能留他活口?
灵香可不会相信魔尊会有这么心思手软。
无旻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抓住了他,但我放了他。”
“你放了他!?”
难道这伤是南山君造成的?
无旻君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可他却又摇了摇头。
“子辞言是我的父尊,他并未降责于我。”
什么?!
灵香听言,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这……
这还真是……
一团乱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