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就跪在苏樱身边,腰板挺得笔直,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可还是把一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
“啊!啊!”
小奶猫不会喵喵叫,它钻到苏樱的衣袖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几根胡子,溜圆的眼睛把瞳孔放到最大,还冒着绿光。
忍了半天,苏野终于受不住了。
“师父,猫妖是会吃人的!”
“哈哈……吃人?吃你吗?”
苏樱开怀大笑,摸了摸肩膀上小奶猫的脑门,完全没把苏野的话当回事。
“它现在是吃不了我,但是将来养大了,有可能会对您不利。为了永绝后患,有些牺牲也未尝不可。”
苏樱扭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要叫自己师父的人,讥讽地笑一声:“叫堂堂苏大门主在这儿跪着真是委屈地很,我也是忘了,我都不是苏氏的人了,你怎么可以叫我师父呢?快起来吧!苏大门主!出门去斩妖除魔去吧!”
“师父,徒儿不是那个意思!”
苏野用膝盖挪近几步,抓住了苏樱的衣袖。
“你如今厉害了!是一门之主了!快回你的颖州去!来我这儿耍什么威风呢!”
苏樱作势要退,苏野急了,连忙认错。
“师父,徒儿知错了,您别走。”
苏樱得意地偷笑了下,别人她治不住,这小子她还拿捏得住。
“苏家那些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连这么小的猫儿都不放过了?小野!我们要是有你三分的狠心,当年都不会把你从熊洞里带出来!”
苏樱想扯回自己的衣袖,可是苏野就是不肯松手,“你从小被熊养大,连话都不会说,要不是你师叔坚持要把你带回苏家,你现在还当野人呢!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苏野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说,你把你师叔家宝贝闺女怎么着了?怎么伤得人家?我与你说,小凉月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你师叔都能把你戳成马蜂窝!”
“我没有师叔!”
本来都认错的苏野突然又来了劲儿,再抬头时,眼里的怨恨都快溢出来了,他变得格外激动。
“师父,您既然离开了北安城,就和我回苏氏吧!如今我是苏氏的掌门,谁容不下您,我就杀了他!”
苏樱光是听苏野的话,就感觉这孩子已经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她当年离开苏氏时,这孩子虽然沉默寡言,却还是个会偷偷哭的小怂包,怎么如今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
“小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仇恨所有人……”
“不!”苏野打断了苏樱的话,“我仇恨谁都不会恨您,因为您是我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
苏樱本来还想训斥几句,可是她看到小野眼角居然挂上了泪珠,时光好像又一下子倒流回她离开苏门的前一夜,他也是这么跪着,在她门外,守了整整一夜,她踏出苏门的一刻,这孩子的两行泪划过他的脸,也划过了苏樱心里。
苏樱掏出帕子,倾身过去,给小野擦眼泪。
“都是当掌门的人了,还哭!”
苏樱把小野扶起来,“起来吧!把腿跪坏了,我也不能给你治。”
苏野却不肯起来,他抓住苏樱的袖子,还是不肯松开。
“师父,就算您不跟我回去,也不能嫁给……那疯子啊!”
“为什么不能?你知道当年你师叔有多招桃花吗?整个苏门的女弟子都眼巴巴地仰望着想给他生娃娃呢!师父我虽然比你师叔虚长那么一点点,但是师父长得年轻、不显老,嫁给你师叔当王妃不是正好?”
“不行!我不同意!”
苏野把头靠在苏樱的残腿上,抛却了掌门的身份,他还是愿意做师父的小跟班。
“顾怀酒都疯了!他杀人如麻,暴戾残虐,整个大凌都知道!徒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再往火坑里跳一次!”
“再?”
“那北安侯不也是这个德行吗?当初我要不是……”
苏野顿了下,才说,“反正疯子不行就是了!”
苏樱把小奶猫放下,摸了摸苏野的头,欣慰地说:“我徒儿,如今是掌门了!真有出息!”
瑞王府的灯彻夜都亮着,护卫也加了三成,防着谁,不言而喻。
一只冰蝶扑闪着翅膀,玉笙苑的小窗偷偷溜出去,翩翩然飞回了轻罗馆。
花酿正倚着窗子,他那个乾坤葫芦里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
冰蝶落在花酿的指尖,扑闪着翅膀。
“徒儿已经知道,疯子从前是苏氏弟子,却根本不在意吗?”
花酿抬头看了眼半圆的月亮,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又预料错了?”
花酿垂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下巴卡在臂弯处,一只胳膊伸直了,抓着酒葫芦,他打了个“嗝”,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这疯子无论做什么,徒儿都能不计较,真是够神奇的!”
“人族的感情,真的太复杂了!”
“当初就不该救那疯子!让他死得透透的,徒儿就是我的了!”
花酿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心中的疲累之感叫他醉意深了些。
“徒儿啊……你叫为师,怎么甘心呢?”
冰蝶化成了人形,落在花酿身边。
“主人,夜深了,风冷。”
“无妨,吹风,清醒。”
这还清醒?舌头都捋不直了。
蝶儿上前把主人的葫芦拿过来,与主人说:“主人,您醉了!那只七彩麝鹿,还有那个人族,奴婢将他们俩安置在后院了。”
花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又打了个“嗝”。
“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蝶儿只好拉着花酿,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间木屋,木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里面陈设也简单地不能再简单,只有一张用几条木板搭成的小床,而且只能容下一人躺下,还不能翻身。
希言扶着憬渝坐在床边,两人的手始终牵着,这大概是从小就有的习惯。
从憬渝在集市上捡到走失的小希言开始,十几年来,二人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迫分开。
“憬渝,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希言感觉到憬渝的虚弱,他身上的伤虽然治愈了,但是他的呼吸凌乱又断续。
希言有些担心,他想让憬渝离开,可是憬渝说,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人就会追到哪里。
可是,为什么王爷和郡主还要把他们留在京城,还送到这个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