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进去了。”
憬渝却犹豫了,他现在的样子,满头白发,脸也垮了,他有什么颜面去见小言。
憬渝瞪着花酿,冲他伸手:“解药!小言的解药。”
“没有解药。”
花酿的话激怒了憬渝,他握拳就打过来,却落了空,花酿已经飞到离他很远的地方。
憬渝还要再打,就又一次被一股无形的灵力压得趴在地上。
“那是一颗可以让她做个好梦的药,没毒。”
花酿冷眼瞧着憬渝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惊讶再到痛苦,他却不以为然。
“想要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就要付出代价。众派抓你,无非是想要你的精元续命,如今你精元散尽,只剩下微薄的灵力维持人形,剩下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再不会有人抓你。你将自己的精元都给了妖主,妖族也不会阻拦你与这位姑娘的姻缘。从今往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你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再不必东躲西藏,这个代价,你觉得不值吗?”
憬渝发现自己长了张嘴就和没长一样,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辩解,这家伙说得好像都对,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到底……”
憬渝还想问,可这人已经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憬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背上长出了粗糙的皱纹,他不敢去摸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的脚变得多么的苍老丑陋,这张脸如果给小言看到,她还能认出自己吗?她会不会恶心到想吐!
憬渝不敢想象,他也不敢进这间屋子,他宁可小言认不出自己,宁可她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和自己擦肩而过,也好过看到她嫌恶的表情。
憬渝终于鼓起勇气,他还得去把小言唤醒带出轻罗馆。
他只好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说自己是这里扫地的老头子,小言憨憨傻傻的,不会多问的。
如果小言问起,他到哪里去了,他又要怎么回答呢?
就说不知道好了,不然说别的,小言只怕更难过。
想好了一切的憬渝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了房间的门,小言果然还没有醒,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安详,呼吸平稳。
即使脑子里想好了许多种说辞,可是憬渝还是想在她没有醒来之前,再拉一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小脸。
憬渝捡到希言的时候,她也就4、5岁的年纪,一个人蹲在街角哭,两只小脚丫冻得发紫,头发上沾了些枯柴火叶子,身上只穿了件单衣。
憬渝听着哭声像小猫,才驻足查看,没想到猫没捡到,捡到个小娃娃。
那一年,他就是20岁模样,他背着小娃娃,回了自己的住处,给她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给了她一套暖和和的衣裳,就想把她打发了。
哪知道小娃娃就赖在他那里不肯走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会打扫房间做家务,憬渝也是无聊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竟然就一时心软把她留下了。
哪想到是养虎为患,养大了就惦记上他了!
人妖殊途,憬渝不敢碰这条红线,可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也不想放人家走了。
本来他想着就先这么暧昧不清地尴尬一段时间再说,哪知道苏氏仙门盯上了他,小言被苏门抓去,他也受了重伤。
直到被迫分开的那时候,憬渝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骨髓里,剔不干净了。
可如今呢!
他老成这副样子,还有什么脸面留她在自己身边呢!
“姑娘……”憬渝哽咽着,唤了一声,要把小言推醒。
人没醒,只是眼角却流出了两行泪。
憬渝愣住了,不敢动了。
希言蜷缩着身子,捂着脸哭了。
号啕大哭。
憬渝更不敢动了,不是说是美梦吗?为什么醒来就哭了?
希言抹掉了眼泪,抓住憬渝的袖子,拱到了憬渝怀里。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憬渝这回彻底傻了!
“我都听到了!我在梦里,都听到了!你在心里想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我不嫌你老!也不嫌你丑!你要是不想我看到你,那我就把眼睛戳瞎了!憬渝哥哥,你不要走……”
希言的话叫憬渝如雷贯耳又无地自容。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呢?
“小言,我现在……我不能再给你遮风挡雨了,我也,不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憬渝想把希言推开,可是希言却直接一扑,搂紧了自己。
“你要是敢走!我就立刻撞墙!你信不信!”
憬渝点头:“我信。”
“那不就结了!”
希言抬头,捧着憬渝的脸,“你比我老才好呢!这样我永远都比你年轻!”
希言又抓了缕憬渝的银发到手里,笑着哭:“你现在也没法力了,你敢跑一个试试!现在就跟我回家,明日就叫我哥给咱们主持婚礼!”
“啊?”
憬渝被希言拉着出了房间,他还没从这大悲大喜中缓过来。
希言一向快人快语,她会不会过一会儿就反悔了。
“憬渝,你这头鹿最不老实,你看姑娘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吵吵嚷嚷的女子和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撞晕的男子都没有注意到窗棱上落着的一只冰蝶。
“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白首不离。其实做人,活个短短几十年,也没什么不好!我也只能帮你们到此了。”
蝶儿回去时候,花酿又在喝酒。
“主人,您醉了。”
花酿斜睨了眼蝶儿,淡然地说:“你是不是想问点什么?”
“没有,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蝶儿收拾了杯盏,正欲退下,却听到身后的花酿说:
“呵呵,我是打算让他杀了疯子的!可惜了!”
蝶儿微微摇头,真不知道主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花酿仰面,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现在,就等着徒儿,来兴师问罪好了。”
凉月哪有那闲心兴师问罪,疯爹说得对,法器和神器,确实不一样。
在风缄的帮助下,凉月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终于把憬渝的精元转移为自己的,人也醒过来了,可才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围着一排太医,还有一个太医正往她伤口上洒药粉!
“嘶!好痛好痛!轻一点儿行吗?”
凉月痛得坐起来,可能是动作大了点儿,血就呲呲地往外冒。
“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有个太医咋呼了两声,这一排人就被一双大手扒拉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