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离开江城

我想要的,是一个家,这个家里,有你。

只是这话,我说不出口。

原来我对他而言,终究只是工具而已。

我们的孩子,他也可以如此绝情地舍弃,没有丝毫的犹豫。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主动吻我？

于我而言,那意味着情不自禁,意味着对我有感情……

唾手可得的幸福,却突然成了泡影,我不甘心！

“顾言城,你不喜欢我？”我豁出去了,咬牙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雪茄塞进嘴里,打火机拨弄几次却未燃。

“戚渺渺,你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

他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彻底将我浇醒。

是啊,他喜欢男人,一开始我就知道的,所以我有什么愤怒的？

“你和他又开始了？”我冷笑,突然冷静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

“从来就没有结束过！”他的语气很肯定,且透着剔骨的凉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从头到尾,在他心里的,只有一个人。

那我,又算什么？

随时可以扔弃的棋子？短期慰藉的工具？

好像再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拿起睡衣,转身出门。

“砰”一声,响彻房间,就好像我惹他生气了一样。

他应该不会上来了吧！

摸摸肚腹,已是饥肠辘辘。

孩子,对不起,饿坏你了……

悄悄摸到楼下,紧闭的一间房里,微微亮着灯。

胡乱拿了些吃的,赶紧上了楼。

两袋面包,三包松饼……我吃啊吃啊,却总感觉肚子填不饱。

突然一阵恶心,我立马冲进洗手间疯狂地呕吐。

这才发现,原来胃早已到达了极限,空的是我的内心。

我们的孩子,他不要。

顾言城刚才那两个字,反复在我耳边响起,就像是有魔咒一般。

“做掉,做掉,做掉……”

毕竟是他的血脉啊,怎么能如此狠心？

也许对他来说,这孩子是阻挡他幸福的障碍,而不是两人相爱的硕果。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而已。

呵呵,真是讽刺。

摔倒一次还不够,竟然还主动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而这一次,似乎是万劫不复。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每吸一口气,心就如针刺般难受。

可现在,我还不能倒下,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顾言城已经摆明了态度,我呢？

打掉还是留下？

我犹豫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决定如此重要的事情,因为这关乎到一条脆弱的生命。

可,我该如何抉择？

打掉,于心不忍,留下,以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养活他,预计将来也够呛……

怎么办？肚子里这货,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虽然很清楚这一事实,可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刻,还是很害怕。

怕自己不管做出哪种决定,都是错。

一夜未眠,睁眼到天明。

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窗外响起汽车的轰鸣声,渐行渐远,我的心,也慢慢下坠,仿佛掉进了无底洞里,失重般的空虚。

我突然想起了我爸,他为什么会同意于慧把我生下来？

就连于慧都嫌弃的孩子,还当个宝一样养着,可我,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啊……

我好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

急忙拿出手机,给叔伯去了电话。

“二叔,爸明明可以不要我的,为什么还让她把我生下来？”

“渺渺啊,大清早的,你这是干啥啊？”

“二叔,别问了,快告诉我！”

短暂的沉默。

心跳加速,因为我不确定会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当初我们劝过你爸,那臭婆娘过门的时候还不显怀,应该只怀了三四个月,处理起来也不麻烦。你爸听了,把自己关屋里抽了一晚上的闷烟,然后出来跟我说,兄弟,这是条命呐！就这么一句话,我们都不吭声了……”

原因,竟然如此简单。

没错,这的确像是他说的话,因为他本来就是很善良的人。

我爸惜我一条命,才有了我今天,我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尝不是条命？

于慧再坏,好歹也把我生了下来,而我呢,竟然产生了放弃这个小生命的念头……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我爸在天上,一定会骂我的。

我是我爸养大的,血脉是谁的不重要,可他的善良,居然没被我延续。

对这个生命的犹豫,本身就是罪过。

孩子,我必须留下来。

终于做出决定,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是,该怎么留？

顾言城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死,如果不想被他强迫堕胎,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告诉顾山,由他来保护我,二是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生活。

如果孩子留在顾家,自然能被照顾得很好,可也显而易见的,不会得到爱。

顾言城,他不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这个想法,让我立马做出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即使没办法给到孩子全部的幸福,但至少,我能保证他有一个爱她的妈妈。

如此也好,从今往后,肚子里的这个宝贝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虽然整夜未睡,精神居然还很亢奋。

认真整理自己的积蓄,居然已经有小十万,至少生孩子应该是够了,接下来,就该想着如何逃离顾家。

顾言应该会很害怕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这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将会有永久的羁绊,所以,必须要远走他乡,到他的势力范围触不到的地方生活。

这事儿绝对不能拖,万一他哪天杀个回马枪,押着我去医院……

我不敢再想下去,既然决定了要留,那就得尽全力地保护这个孩子。

还好,顾言城的书房里有张顾氏集团在全国的业务分布图,仔细分析一番,最终敲定了五百公里以外的云阳。

今天,就得走！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逃出去的问题了。

老林是很严谨的一个人,他虽然不爱说话,可洞察力却惊人,想要骗过他其实并不容易,以前我就曾装过病想要让他带我出去溜一圈,却被他一眼识破,因为他以前本身就是江城有名的医生,同样的方法,肯定不可取。

该怎么办？想了又想,实在不行,就只能硬来了。

我给戚芸打了电话。

“在干嘛？”

“姐,我重新租了房子,明天就准备去面试……现在慕清秋也完蛋了,我不需要简逸达的保护……”

“又吵架了？”我皱起眉头。

“嗯！”戚芸气势一下子弱了。

“戚芸,我不管你和简逸达吵得有多厉害,现在你和他,马上到我这里来！对了,让简逸达准备点儿麻醉药什么的,反正能把人弄晕就行！别让顾言城知道这事儿！”

“姐,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赶紧过来！”

挂断电话,我松口气,开始整理行李。

顾言城说过,买给我的东西,都只是暂借给我,所以我也没资格拿走。

还好当初做助理的时候,还有些衣服压了箱底没扔,于是赶紧收拾出来,放进粉红色的行李箱里。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可整理的了。

看着干瘪的箱子,我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合上。

抬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舍。

毕竟是曾用心当成“家”的地方,一下子就要抽离,还是觉得落寂。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傻蛋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个家里,它仍然是最稳定的存在。

如此,也好。

摸摸它的头,想要跟它说两句道别的话,可喉咙却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傻蛋,好好跟他过！”终于挤出这一句,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是怎么了？最近老是哭……

仰头望天,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拭去眼角的泪。

没什么可留念的了,从他嘴里吐出那两个字之后,我和他之间,也就彻底没了关系。

没必要伤心,一个男人罢了,以前也不是没被伤过……

即使如此安慰自己,可越想,心却越痛。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戚芸打来的。

“姐,我现在和逸达已经赶过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等我们来啊！”

“行了,我知道……”

还好,我还有这两个知心的亲人和朋友。

不行,必须振作起来,说好了要保护,那就得想办法平安把他生下来。

不安的情绪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嗯,我不能难过……

渐渐恢复冷静,我起身走到窗台,死死地盯着大门口,静等戚芸他们过来。

终于,一辆白色的卡宴驶了进来,焦灼的心情顿时放轻松,赶紧往楼下走。

车还没停稳,戚芸就跳了下来,直奔我而来。

“姐,他欺负你了？”她手里拿着根球棒,一脸正气。

明明就很悲戚的心情,不知怎么的,一下就明媚起来。

这时,简逸达也下了车,连车门也没关,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我面前。

“那家伙呢？”他的目光四处瞄着,“把他迷晕之后,一人打他一顿吧！”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俩家伙,完全是对活宝啊！

“来我上楼谈！”我小声提醒,然后转身往楼上走。

“我怀孕了,顾言城让我打掉！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你们帮我离开这里！”

言简意赅,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

如我所料,戚芸和简逸达都呆住了。

简逸达嘴巴张成了O字型,额头上的汗不断往下滴。

戚芸皱着眉头,打量我好一会儿。

“姐,怎么说怀上就怀上了？你不会是碰瓷吧！”

“戚芸,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皱了皱眉。

“哼,真没想到,顾少居然是这种人！”简逸达突然大吼一声,一拳砸在了墙上。

“所以,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忙！”这一刻,我居然十分平静。

“你让简逸达带麻醉剂干嘛？”戚芸一脸好奇。

我朝窗外努努嘴:“把老林弄晕！”

只有让老林失去意识,我才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行了,老林由我来处理,你们收拾好东西,在外面等吧！”说完,简逸达就走了。

“姐,那你打算去哪儿？”戚芸一脸担心。

“先带我去机场！”我故意没有回答。

没一会儿,简逸达就大叫我的名字,下楼一看,老林已经躺在沙发上。

我不放心,又拿出绳子绑住他的双手,这才彻底放心。

傻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老是在我脚边转来转去不肯走,我只能狠心将它关进了笼子里。

“汪汪汪！”傻蛋疯狂地叫了起来,拼命地蹬着铁笼。

我没有回头看,直接上了车。

确定自己离开了顾家,我立马在手机上订了最近一班到云阳的飞机,然后,终于回头。

熟悉的场景渐渐远离,直至变成了一个点,最终消失在视线当中。

别了,江城,别了,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