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叫她顾太太

我心一紧,加快了步伐。

宽敞的走廊上挤满了医护人员和警察,有一个脑袋不时从人群中窜起又落下。

我赶紧跑了过去,费力地扒开人群,果然看到陆萧凡正站在中间,额头上包着纱布,左手夹着钢板,右手还插着输液管。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会挥舞着受伤的手臂砸过去,就像疯了一样。

“陆萧凡！”我下意识地吼出声来。

他忽地就呆住了,目光慢慢移向我,双臂渐渐垂下。

很多话想问,可看他这副模样,突然就不忍心开口。

身上的那套价格不菲的衣服已是凌乱不堪,右肩和胸口还带着鲜明的血痕,双眼通红,根本找不到平日神采飞扬的光泽。

我压抑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很难受。

可我知道,陆萧凡也很难过,我没有权利指责他任何事,只是轻轻走上前,伸手把他揽住怀里。

他似乎憋了许久,那么高的个子,却弯得很低,整个头都埋进我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他浑身颤抖,低低地呜咽出声。

我只能无言地流泪,以紧抱他作为回应。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周围一下就安静,我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围观的人似乎在悄悄撤离。

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关注这不相干的事情。

好不容易定下神,我轻声问道:“萧凡,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陆萧凡渐渐止住抽泣,却没有抬头。

“我,我带着宝灵还在高速上,前面一辆没有牌照的车突然就把我逼停了,从车上下来四个男人,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就强行拉开车门,抱走了宝灵!我赶紧开车去追,结果太心急,撞上了护栏……”

他越说声音越小,小到几乎我快听不清楚。

越听,心越往下沉。

在来这儿之前,我还单纯地以为宝灵只是跟他走散了而已,现在看来,这很明显地就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绑架……

突然就倒吸口凉气,这也就意味着,宝灵她现在很危险。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哪儿？

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后,顾言城已近在咫尺,他的表情比刚才还难看,英锐的双眸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堵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突然伸手猛地将我往后拽,强行把陆萧凡和我分离,然后挡在我前面。

“陆萧凡,我问你,凶犯长什么样？”他的语气很冷静。

“我不知道,不知道……”陆萧凡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他,他们头上都戴着丝袜……是我太大意了,刚开始就该锁死车门冲过去……”

心凉得彻底,没有绑匪的任何线索,我的宝灵,如何能找得回来？

顾言城抓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我往外拽。

我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陆萧凡越来越远。

跨出医院大门,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

我瞪大双眼,这不就是邮件里的那个女人,林曼茵吗？

她的容貌和身材跟相片里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很引人注目的存在。

“曼茵姐！”于慧的儿子很亲昵地叫了一声。

她却未回应,只是抬头望向顾言城,目光十分镇定:“顾总,警局那边已经调取了高速监控,那伙儿人很熟悉地形,他们把车丢弃在高速,是抄小道出去的！”

“那,那他们去哪儿了？”我语带颤抖地问道。

林曼茵摇摇头:“现在还无法确定,因为那一带有很多大山,给警察的判断造成了困扰！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等待！”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火了:“什么等,你叫我怎么等？宝灵……我女儿被绑架了,你他妈叫我等？”

林曼茵的脸色忽地就变了,尽管表情很难看,可她还是保持着上扬的嘴角,浅浅的笑着。

“戚渺渺,你冷静点儿！”顾言城斜斜地瞟我一眼,目光不怒自威。

脑子里很乱,刚才接收到的信息完全混成了一起,我已经无法冷静下来,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身边这个男人。

“顾言城！”我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带我去宝灵最后消失的地方……求求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顾总,其实没必要这么做,警方已经……”

“小峰,开车！”

林曼茵试图阻止,却被顾言城厉声喝住了。

心中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另一只手也攀住他的手臂。

他忽地就把我手掌往下掰,然后跟我十指紧扣。

刚好在这个瞬间,我的余光瞄到了林曼茵。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和顾言城紧握的双手,而后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冷静下来之后,其实对林曼茵还是有些抱歉,毕竟她只是很客观地陈述事实而已。

她不是宝灵的妈妈,不会明白失去孩子会有多痛苦……

这个男人,他会懂吗？

我很惶恐,也很不安,宝灵只是跟他有血缘关系而已,俩人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要说他有多爱这个孩子,肯定不可能。

要是他中途放弃,那我该怎么办？

又或者,他找到宝灵之后,就直接带回江城,然后带到顾老爷子那儿交差……

我不敢想像。

“戚渺渺,还愣着干嘛？上车！”

顾言城一声令下,我瞬间惊醒,这才发觉只有我一个人还站在车外,于是赶紧钻了进去。

奔驰快速启动,林曼茵用很官方的口吻说出那个地方,小峰一边开车,一边迅速向导航输入具体地址。

我的双手紧紧抓着座椅,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不管我睁眼还是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宝灵的身影。

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反复在心中默念,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难道,报应真的来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层层的寒意浸入至骨髓,身体一下僵住了。

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捂住脸颊,失声痛哭起来。

右肩骤然被攥紧,我被顾言城揽进了怀里。

而我也忘了跟他的恩怨,只是一味地埋在他胸口哭泣。

顾言城没有说话,只是轻抚我的后背。

掌心很热,透过薄薄的衣料,和我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身上的烟味依然很浓,明明已多年不近香烟,可闻着却也不觉得难受。

“顾总,公司刚才来电话了,问您什么时候明天的会议……”

“取消！”林曼茵还未说完,顾言城便冷冷打断她的话。

“把我之后的所有工作安排全都无限期往后延！”

“好,我知道了！”

我略略心安,这也意味着,他还是很重视宝灵的。

哭着哭着,我越来越没力气,头脑也越发清醒。

其实心里很清楚,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情绪的发泄而已,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顾言城把我搂得很紧,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我赶紧推开他,有些尴尬地理了理杂乱的头发。

奔驰开得很快,我敢肯定超过了限速,可让人诧异的是,马路上居然空无一物,可这明明是漓城的闹市啊……

窗外的警灯有些晃眼,这才发现,汽车两旁竟然有警用摩托帮我们开道。

我没想到,顾言城居然有如此的能耐,却也更加安心了。

宝灵,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我不断在心里祈祷。

这时,坐在前排的林曼茵突然转过头来,精致的面庞有如油一般。

“戚小姐,我已经筛查过你在漓城的关系网,除了公司同事,你似乎没有其他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还认不认识谁,或是跟人结过仇什么的！”

“没有！”我很肯定地摇摇头。

“曼茵！”忽地,顾言城就直唤起她的名字。

我愣了愣,因为他的语气很轻,我只记得,他在跟梦说话的时候才会如此柔和。

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我迅速移开了视线。

“叫她顾太太！”

恍惚之间,我仿佛回到五年前,他两次把我从地狱中解救出来,也都是同样的语气。

心渐渐漾开,我惊恐地发现,被我深埋在底的某种情愫挣脱了束缚,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而我,却无力阻止。

这真的就是命？

我忐忑不安,怕被他看穿心事,赶紧把头移向车窗外。

“是！”林曼茵很淡地回了一个字。

就连我这种心不在焉的,都很明显听出她的不高兴。

这是什么意思,我很明白。

像顾言城这样的男人,自带招蜂引蝶的属性,就算他结了婚,也有的是美女前扑后继。

可,那又如何？我冷笑,他是gay啊！最多也只能算对女性还能施展正常功能的gay……

正出神地想着,奔驰突然一个急刹,我猝不及防,身体惯性地往前倾,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

本以为会直接撞到前面,没想到额头触到的,却是带着温热的软体。

我睁开眼,却发现顾言城正往回缩手。

原来刚才是他帮我挡了一下……

“顾总,顾,顾太太,孩子就是在前面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