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陆萧凡的遗书

心如死灰,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裁,我孩子的爸爸,仅此而已。

可是,就算抛下所有的颜面,我都必须去见陆萧凡,即使被他厌恶,被他鄙视,我都不在乎……

“顾言城,我求你！”慢慢跪下来,我极尽可能表现得平静。

放弃所有尊严,只赌这一次。

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我身上,目光渐沉,深邃得看不清。

膝盖渐凉,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戚渺渺,别白费力气！”

终于,他说话了,开口就是拒绝,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幻想,就如身上的遮羞布被撕落,彻底将我的无能和卑微暴露。

我,戚渺渺,只不过是他的一只宠物而已,他高兴了可以玩玩,不高兴了就丢到一边,哪里会顾及到我心中所想。

是所有人骗了我,还是他骗了所有人,让我很可笑地认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有至高地位……

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我冷冷地瞟了一眼顾言城,默默回到小房间。

这里是八楼,我当然不可能翻窗逃出去,也不想当着宝灵的面做出出格的事情,看来被囚禁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突然反应过来,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陆萧凡的具体死因。

转身打开病房大门,门外的警卫一下就都站直了,面色警惕地看着我。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一名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告诉我:“经警方初步断定,是自杀！”

“自杀？”

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没错！他服用大量安眠药,同时割断左手静脉……”

“有相片吗？”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警察一抿嘴,不吭声了。

“先去问问你们主子给不给吧！”我故意提高了分贝,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重。

气氛陷入了僵持状态,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站在原地,一再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失控,可是全身的血液仿佛不断地往上冲,整个脑袋热热的,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伸手扶住墙,我依旧昂首,咄人的气势不减。

突然,与我对峙的警察手机响了起来,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接起电话。

“……是,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他便朝周围的同事点点头。

那名同事很快会意,然后就走开了。

“戚小姐,麻烦您等等,资料马上拿过来！”

听到他这话时,我整个大脑都还是懵的,而后才反应过来,神经一下就绷紧。

很快,那人就折返回来,手里捏着黄色的牛皮纸袋。

我死死盯着那个袋子,心跳不可遏制地极速加快,我再也无法控制,伸手抢走纸袋,可双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解不开缠绕的白线。

好心的警察默默上前,帮我弄开了白线。

纸袋的重量瞬间倾斜,心一沉,赶紧伸手去接,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张张相片从纸袋里滑落,犹如漫天飞舞的白色樱花,相片上的人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然后打着圈儿飘散在地上。

落地后,一半相片背面朝上,只留给我白色的方块,而另一半画面,却是陆萧凡坐在沙发上,安详地闭眼。

地上的黑影逐渐聚拢,我已看不清他的面容……

“都别动这些相片！”我一声怒吼。

果然,黑影立马停滞,然后慢慢散去。

我蹲下来,单膝跪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相片的顺序已经完全被打乱,每每捡起一张,都犹如在我心中敲下一记重锤。

心,疼得发颤。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很安静地闭着眼,如果不是左手上那一滩已经凝固的鲜红血液,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现场找到了安眠药空瓶和割腕的刀片,所有情况都符合自杀的特征……”

呵呵,我不信。

陆萧凡一直很乐观,他的思维里没有一丝杂质,没有城府,没有心机,就像阳光一样照耀着我阴晦的心灵,给我冰凉的心煨上点点滴滴的暖。

他说过,要做我永远的太阳,也承诺过,会照顾我和宝灵一辈子,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明明跟他说过,我会回到他身边的……

当定格在相片上放大的脸庞时,他失色的五官,和殡仪馆里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心里某根线终于被压断,压抑已久的情绪如水洪般爆发,我终于克制不住,捂嘴跑进洗手间,关上门失声痛哭。

为什么要给他拍那么多照片？他那么注重仪表的人,怎么能甘心自己的死相被人四处传阅……

是我,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拘泥于医院,如果早点儿去找他,绝对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陆萧凡,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泪水倾泻而下,我努力不让自己发生声音,死命咬住胳膊。

心脏就像被压扁一样,痛到完全麻木,我已无力思考,大脑里全是“陆萧凡真的死了”的讯息。

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会像他一样,把我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尖上。

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就离他远远的,我的噩运也就不会传到他身上……

明明就知道在我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是我太贪婪,太无知,却让无辜的他丢掉了性命。

该死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宝灵的音微颤,隔着洗手间的门,一声又一声,契而不舍地叫着。

她的呼唤慢慢拉回我的思绪,满口的铁锈味儿让我一阵恶心,抬头一看,胳膊上已经被我咬出五个血窟窿。

“手机帮你装好了,有你的电话！你要么？”

她的潜台词我很清楚,就是要我开门。

我突然反应过来,宝灵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对死亡的理解,仅仅停留在“弱肉强食”的基础上,我根本不知如何向她解释陆萧凡不在了。

更何况,我根本无法估量出陆萧凡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若是轻,也许她能慢慢淡忘这个人,若是重,那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所以,我不能让她知道陆萧凡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自私,因为那个男人是用生命在爱护宝灵,而我却没办法让宝灵送他最后一程。

陆萧凡,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为了宝灵,我还不能倒下……

我止住泪,把水流开到最大,狠狠地洗了几把冷水脸,然后将胳膊上的血痕清洗干净。

这些天宝灵跟着我一直担心受怕,我已经数次违背了初衷,绝对不能再伤害到她。

眼窝的红肿依然清晰可见,胳膊上的小窟窿也重新冒出血珠,一切努力,仿佛都是徒劳无用。

我只能撕下几叠卫生纸,缠在手臂上,然后勉强把门隙开一条缝。

“宝灵,妈妈肚子疼,想在这儿多待会儿……能把手机递给我吗？”我没想到,哭过之后的声音会如此沙哑,可还是硬着头皮说完这一句。

“嗯！”她似乎并没有起疑,乖乖把手机从缝隙里塞进来。

重新锁上门,我暗松口气。

翻开手机,发现并不是来电,而是邮件提醒。

我所有的铃声设置都是一样的,所以宝灵才会误会。

不觉感到失望,还以为是简逸达打给我的,看来这家伙真的打算当鸵鸟……

等等！看清楚发送者那一长串的名字时,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就是乔姐身后的小尾巴”,这是三年前,陆萧凡用于和我联系时设置的专用邮件,我还记得,他向我表白的第一封情书也是从这个邮件发给我的。

虽然很多都没用了,可仔细核对过账号之后,我确定无误。

会是什么呢？我的心颤抖了。

标题就写了三个字:对不起,而发送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就在刚才。

这封邮件应该早就设定好时间,只等着这个时刻让我知晓。

陆萧凡留给我的遗书……

当意识到这点时,我突然倒吸口冷气,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卷起波澜。

迫不及待点开邮件,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下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努力深吸气,可心依然很慌,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研读,然后在脑海里拼凑成句,转化为我理解的意思。

“我的挚爱乔欣,请原谅我叫回你的假名,因为在你还是‘乔欣’的时候,我、你、宝灵在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眼泪不知不觉从脸庞滑落,滴在手机屏上,溅出水花。

屏幕开始模糊,我努力用手擦拭,然后抬高手机,不让它再被眼泪沾染。

他的文字很长,也很细腻,几乎回忆了所有我跟他在一起有深刻记忆的细节。

第一次见我时的心动,再次重逢的喜悦,成为同事的暗爽……

每一段的心路历程,都与我有关。

其实陆萧凡是很讨厌写作的,他不止一次告诉我,能用灵动的照片表达的故事,为什么非要以冰冷的文字填充。

写这封长信,理应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个男人的出现也让我忐忑,他是宝灵的爸爸,而且他那么优秀,可是乔欣,我不怕,因为我有信心,可以让你和宝灵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两个女人……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最强力的阻碍,竟然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