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叠红,我偎在风雾月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垂在胸口的长发。
风雾月抚摸着她的头,胸腔震动,“这次要去多久?”
“不到十日便能返回。”轻声道:“我将雁卿送到山庄便回来。”
风雾月狭眸微敛,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黎偃玥要跟你回来怎么办?”
抬头,水眸含笑,“逍遥王府还养不起个人吗?”
风雾月低头瞧着她,“可是我不希望他在你身边,你对他,是不是比对其他人都好?”
手摸到他下巴上,笑道:“这个其他人中间包不包括你?”
风雾月挑眉,“你说呢?”
起身,双手撑在两边,向下看着他,“我对谁,都要比对你好,知道为什么吗?”
风雾月伸手撩开她颊边垂下的发丝,道:“为什么?”
抿唇一笑,“逍遥王这么聪明,猜猜!”
风雾月搂住她的腰让两人位置迅速调转,他伏在她身上,舔了舔唇角,“猜不到,我想用做的。”
他的唇还没盖下去,就被我的手堵住,摇摇头,“今晚不行。”
风雾月满目挫败,却也莫可奈何,放下身体压在她身上,埋头在她颈子上平息自己的热切,等到冷静一点儿之后才道:“新婚燕尔,你就要让我独守空闺,涟儿,是不是要给我些补偿?”
“好啊,让你王府那些莺莺燕燕补偿你。”嘴角噙着笑,别有深意地说道。
风雾月对上她的眼睛,道:“万花齐放,不如你一朵。”
满意地笑了笑,搂住他的脖子,“晚了,睡吧。”
风雾月侧过身将她包进怀里,以臂做枕让她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去。
一夜到天亮。
与风雾月一起吃过早点,我才上了路,待出了京城,又碰上了魅雾玳三家,上前跟雾怜搭讪,理所当然就和他们走到了一起。
除开与魅家有明显过节之外,其他两家倒对她以礼相待,反正去九霄山庄也不急,我索性就放慢了脚步一路上游山玩水过去。
“清吟姐姐,为什么公子会对雾家的二小姐那么好?”想容看着那边逗着雾怜的浅涟漪忍不住问道。
清吟正在溪边装水,抬头看了眼,摇摇头道:“公子未同我说过。”
“公子人好,对谁都好。”皎伊喜笑着插了一句,“我和出黎都是公子小时候捡回来的呢!”
“那皎伊和出黎跟着公子岂不是有十年之久了?”华浓笑道:“真羡慕你们!”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是楼兰国女相的义女,身份地位不同,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和你们比。”皎伊带着笑。
“我瞧公子对皎伊最好了,”想容也笑,“我们这里,谁敢呵斥公子呀,就你,公子还得跟你笑!”
皎伊笑得愈发甜了,“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说过我们是亲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公子身边的人,她都当做亲人的。”
想容顿了顿,道:“公子是个好人。”
出黎将干粮分了过来,红着脸走到想容身边,道:“想容姐姐,你的,饼……”
想容报以灿烂一笑,接过饼掰成两半,又递了一半给他,“我吃不完,这一半给你吧!”
出黎脸更红了,心慌意乱地接过来,胡乱咬了一口,又被哽住,想容见状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却不想他一喝,又给狠狠呛住!
“咳咳咳咳……!”出黎捶着胸口咳得喘不过气。
皎伊连忙去拍他的背,责备道:“吃个饼喝口水都能弄成这样,除了长的白一点儿,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出黎眼里出了泪,想反驳两句又说不出话,只能哀怨地看着皎伊。
我听到他的咳嗽声,折了回来,问道:“出黎吃不下干粮吗?”
出黎连忙摆手,“不是的,公子,我只是不小心被呛住了而已……”
我却非常直接地无视了他,摸着下巴道:“天要黑了,看来我们只能露宿了,干粮吃着的确难受……”
她说着回过头去,高声对雾怜说道:“雾怜,出黎被呛着了,我们野炊算了!”
原本还愁眉苦脸的雾怜听到她的话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对身边的雾凌瑶道:“姐姐你看,不是我一个人吃不下干粮!”
出黎双目无神,皎伊拍拍他的背道:“节哀。”
我快速分定了三组,一组负责生火,一组负责打猎,一组负责去找野菜,随后她笑眯眯地问雾怜,“你想做哪个?”
雾怜十分兴奋,虽然说行走江湖餐风露宿在野外猎食也有过,但像浅涟漪说的那样用锅来煮着吃却从来没试过,她兴致勃勃地道:“我要去打猎!”
“雾怜,”雾凉蹙眉叫住她,“你留在这里生火,打猎我去就行了。”
雾怜不高兴了,倔强道:“我就要去打猎!”
我笑眯眯地打圆场,“既然不放心的话那就一块儿去吧,反正一次要做这么多人份儿的,不多去几个人也打不够。”
“哼!”魅媚儿在旁冷道:“我才不会吃你的东西!”
“本来也没算上魅家。”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魅媚儿眼睛一瞪,脸上阵青阵白地难看,却又莫可奈何,遂偏了头过去不再说话。
魅渡却起身,看着我道:“公子不要责怪家姐,天寒地冻,我们都想吃点热食,不如我也去打猎吧!”
我并不介意,便点了头。
我便同雾怜、雾凉一块儿入了山林,与玳楚和魅渡兵分两路。
见我专心找着野兔的洞穴,雾凉将雾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雾怜,千万不能使用武功!”
“我知道了,二哥!”雾怜笑嘻嘻地推着他往前走,“我们还是快去找山鸡和野兔吧,我和玳楚哥哥约好了,看谁打的多呢!”
雾凉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我去那边,你和风月公子待在一起,别走散了。”
“嗯!”雾怜忙不迭点点头就奔浅涟漪那儿去了。
雾凉只得无奈一笑,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我正从草丛中抓住一只兔子举起来,雾怜凑上去,“这么快就抓到一只!”
利落地拧断兔子的脖子,我笑道:“这么小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不如我们去打头大的!”
雾怜来了精神,道:“打什么,老虎吗?”
我摇了摇头:“这林子里应该有鹿,我们去找找。”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点地便飞了上去,雾怜见状也连忙攀上了树,紧紧跟在她后面。
我起先还照顾着她的速度,但突然看到前方草丛有个黑影一窜而过,便将手里的兔子扔给雾怜,道:“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雾怜接住兔子,再抬头时就只能远远看到她一个背影,她咬咬唇,想了想一下,还是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不过被倍感吃力,片刻之后便不见了对方踪影。
她丧气地跳下了树,站在原地等待。
一会儿之后她便觉得不对劲,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她顿了顿,猛地回身,来不及惊呼一只硕大的老虎便扑了过来!
她挥起手中的野兔打在虎头上,趁它一偏连忙从它爪下逃开。
“吼!”老虎双眼发绿,张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靠近她。
雾怜咬唇绷紧身体,全身都在打颤,她退了又退,那老虎却步步紧逼。
“二哥……”
她小声啜泣,老虎却更加威风无惧,退后两步,又猛地向前朝她扑去……!
“吼……!”野兽的叫声震慑山林,一片鸦雀被震飞,嘎嘎长叫,我回过头,却见方才与雾怜分开的地方一片红光亮过,心中一惊,连忙抛下手里的鹿飞身赶回去。
同时看到这红光的还有距离较近的雾凉,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往红光发源地赶,玳楚与魅渡并未看到红光,却听到了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二人也不再耽搁,提起手中的猎物往回走。
我几乎与雾凉同时达到,先看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雾怜,见她无事,正打算过去,却发现她裙子上血溅了一片,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目光发直地盯着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我移过目光,双目一睁,难掩震惊!
“雾怜!”雾凉冲出树林抱住她,“没事了,二哥在这里!”
“二哥……!”雾怜抓住他的衣服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地上整个头都被劈烂的老虎,舒了口气道:“今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雾凉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突然林中一触,我扬声一喝,“是谁?!”
那树后的黑影一怔,猛地转身跑开,我正要去抓,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抢先一步截住了那黑影,将人扭了过来。
“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那人夹着哭腔喊道。
玳楚走了过来拔出火折子,对着他的脸一照,诧异道:“张海?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的人?”我眸子一冷,俨然已经动了杀意。
魅渡不明就以,他只听浅涟漪喝了一声,便想也不想上前去抓了人,却没想到是玳家的人,而浅涟漪这杀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是怎么了……”玳楚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定在地上已经死去的老虎身上,这是多大的力道,才一掌将头骨全部拍碎,让那虎头仿佛只剩了一层皮?!
我抬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张海,微微抬起下巴,敛下眼眸冷睨着他,语气森然,“你刚才都看到了?”
张海已经被骇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连连摇头,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那你就去死吧……”冷冷开口,掌风扫下。
张海猛地闭上眼睛,只感觉一阵强风扑面而来,然而那掌却迟迟没有盖在他头上,他悄悄睁眼,却见自家少主拦着了那夺命的一掌!
玳楚拧着眉头,挡在花惊澜跟前,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你不惜动手杀人?”
我神情冷冽,“自然是不该看的东西,让开。”
玳楚不动,魅渡却一手按住他了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雾怜那边,“是雾怜杀了那只老虎。”
“雾怜,怎么可能……?!”玳楚错愕的话卡在一半,再木也能反应过来魅渡的意思了:雾怜竟然已入神阶!
难怪,难怪雾家从不让她人前显露武功,没想到她竟然已入神阶!
我冷冷瞥他一眼,“现在你知道了,这个人非死不可。”
玳楚又一次拦在了她跟前,咬牙道:“他是玳家的随侍,就算你杀了他,我奶奶也会疑心。”
“那你说怎么做?”挑眉。
“我保证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请你放他一条生路!”玳楚笃定道。
我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这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男人,嗤笑一声,“你的保证我不能相信!”
“浅姐姐!”雾怜突然唤了她一声,我回过头去,看着雾凉扶起惊魂未定的人。
雾怜摇头,道:“不要杀他,我相信玳楚哥哥。”
抿了抿唇,终是默认了,甩袖而走,在玳楚跟前停住,目光却看着地上的张海,“若是他敢说出去,我不仅要杀了他,连他家里的人也别想活下一个!”
玳楚擦过她肩膀,转头过去看她,神色纠结。
魅渡拿起地上猎来的野兔道:“我们回去吧!”
“二哥……”雾怜回头看了月凉一眼,心有余悸。
“没事,我们走吧!”雾凉扶着她。
雾怜裙子里血迹的事很容易就搪塞了过去,不过这一餐饭却吃得几个人心不在焉,张海面对我与雾怜时虽然目光躲闪,但终究没说出什么,一夜相安无事。
接下来的几日也是风平浪静,玳楚有意无意地跟着张海,也让我放了些心。
行至夏水城,也该与他们分道扬镳了,雾怜依依不舍地腻在我的房间里,缠着我跟自己下跳棋。
雾怜很喜欢这又新鲜又简单的玩意儿,我便把棋子送给了她。
“浅姐姐,我真舍不得你,”雾怜苦着脸道:“每次跟爹和哥哥出门都闷得不行。”
“好了,”雾凌瑶在旁边笑她,“多大的人还跟别人撒娇!”
“本来就是,”雾怜嘟嘟嘴道:“你有姐夫陪着,二哥却要陪着爹,根本没时间跟我一起玩儿。”
“我们出门是玩的吗?”雾凌瑶佯怒瞪她,顿了顿又道:“我去吩咐店家做菜,你去叫爹和你二哥下来。”
说完她又转身对我道:“公子一路上对雾怜多有照顾,临别前就让雾家聊表心意,请公子一定要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我笑眯眯地点头,雾怜抱起跳棋道:“我先拿回去放了!”
送走两个,清吟合上房门,笑道:“公子是真的很喜欢雾怜小姐啊。”
微微一笑,“缘分而已。”
“把风雾月送来的那套男装取出来,我穿那个。”她又道。
清吟抿唇偷笑,揭开箱子道:“王爷送的可不是一套,而是一箱,上好的白底白面蜀绣,都是男装。”
我顿了一下,忽地一笑,道:“随便取一身出来吧。”
清吟看她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也颇为欣慰,世间女子良人难寻,逍遥王对她,也算真心实意。
穿上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襟口的内侧绣着一行小字,她翻出来仔细一看:
“夫不在涟儿身边,赠衣相伴,望涟儿一路顺风。”
“逍遥王爷真是有心了。”清吟理着她的衣服道。
“小把戏!”唇角笑意扩大。
“轰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脚下一阵,神色一顿,“发生什么事了?”
清吟连忙道:“我出去看看。”
清吟前脚跟着出去,我却突然想到了雾怜,也跟着走了出去,转到楼梯才发现二楼的栏杆已经被全部撞毁,而玳家的人都围在下面,躺在地上吐血的人竟然是张海!
我回头看去,才见雾怜立在房门口,背上血红色的气墙立起,兽形尚未形成,却隐约可听巨兽嘶吼声。
雾凉也被这番动静惊住了,连忙冲了出来,却见雾怜在入阶,连忙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道:“雾怜!”
雾怜被他一喊,顿时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景象,被吓住,连忙道:“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哼!”玳衣浓却突然跺响了拐杖,怒视雾怜,“好一个不是故意的,张海无意撞破你已入凶阶一事,他没有向外人道破,你却狠到要杀人灭口,简直凶残至极!”
玳楚错愕地抬头看着绯衣浓,“奶奶,你怎么会知道?!”
玳衣浓不理会绯傲,径直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抵赖?!”
雾怜慌了神,抓住雾凉的手臂道:“二哥,我真是不是故意的,是张海,他轻薄我,所以我才……”
“荒谬!”玳衣浓目带讥诮,“你衣衫无半分凌乱,为逃罪责便想出这样的借口,颠倒是非,血口喷人!”
“我……”雾怜委屈地哭起来,此时雾家雾威与玳诗,雾凌瑶与何长安都走了出来。
雾威知雾怜入凶阶一事暴露,当下便护在了她身前,道:“老夫人,其中一定有误会,不如等张海醒过来问清楚再说!”
“哈……!”此时张海也抽过一口气醒了过来,他满嘴血污,勉强支起身道:“我无意间看见月妆小姐在林中入混沌一阶,将猛虎打死,被她发现,她便威胁我不要说出去,方才她突然叫我去她房里,谁知我刚进去,她便凶性大发要杀了我……”
张海神色痛苦,艰难叙述,言辞恳切,众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江湖规矩,凡入凶阶名不正言不顺者皆要关入抑天塔,由四家轮守,而雾家有意包庇雾怜才酿成今日之祸,雾家此举,不应该给江湖豪杰一个交代吗?!”玳衣浓言之凿凿,步步紧逼。
夏水城又是江湖人士来来往往汇集之地,这番动静早就引来不少人侧目,一时窃语丝丝,看向雾怜的目光也多了点厌恶,但更多的是畏惧。雾家人大祸临头,焦急不已,为了保护雾怜,他们已经想尽了办法,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至此!
“玳老夫人,张海向你通风报信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我说过的话……?”声冷如冰,切断紧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