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些人都疯了!萧梵隐看着分别拾起狂岚剑、燕啸剑、游蛇剑的三人,心中癫狂,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保全浅涟漪?!
“若是要断手,断浅涟漪之手岂不更快?!”他忍不住咆哮道。
话音落,周遭便是一片森寒目光,堪堪要刺得他体无完肤!
风雾月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虚弱地喘息着,目光无比留恋,流连在浅涟漪身上。
冰冷的刀刃就选在手臂的上空,风雾月却笑了,若是能保住她,失去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要!”萧梵隐惊骇大叫!
黎偃玉三人已经举起了刀剑,然而此时我却一声低咳,仿佛久噎在喉的气吐了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看着黎偃玉道:“不要……我没事……”
话虽如此,但也十分虚弱。
黎偃玉正在犹豫,我却突然痛哼一声,仰头朝天,周身有徐徐风流涌出,渐渐凝聚,继而成大!
黎偃玉不知,但玄机与悲风两人却知,手中的剑颓然落地,玄机道:“她……竟然在升阶!”
听得一干人瞠目结舌,梵天之境还要升阶?!
但我周身涌出的气流愈加的大,黎偃玉已经不能睁眼,便也只能相信他二人所说,连忙向后退开。
清吟与杜衍也让众人退后,又将墨风与墨雨两人带走。
众人屏气凝神,目光聚集在浅涟漪身上!
我只能感觉到痛,全身都在痛,这股痛,就像当日服下罗刹双子一样,体内暴涨的内力仿佛要撕开我这张皮囊喷涌出来,咆哮着,不安着!
其余六人内力已被抽了个七七八八,那庞大的内力就像一个圆球一样从我身体里渗透出来,越来越大,夹杂大风,开始只是将我包裹在内,后来竟连另外六人也尽数吞没。
透明的风流盘旋着将七人包在其中,竟然有将他们腾空之势!
风势变大,六人牵在我身上,跟着风流旋转起来,腾空约半丈高,宛如浮萍一样在风球中被拉扯着四处颠簸!
我紧紧闭着眼睛,感受不到周遭的事物,方才在体内积压的真气慢慢释放出去,身体也越来越轻,这种漂浮的感觉让我紧蹙的眉舒展开来。
整个人,全身心,仿佛都浮游在真空之中,轻盈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树,虫,鸣鸟,走兽,人声,婴啼,甚至云流,甚至风向,都像化作了实物,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不是想象,就是发生在我眼帘之下!
以耳代目,以耳成目,万物之变都在我脑中进行!
我沉静在她自由的冥想中,周遭的人却为她周身散发的光芒而惊艳!
白泽之白,凤凰之黄,麒麟之金,玄武之蓝,朱雀之青,青龙之绿,饕餮之红,这众多的颜色汇集到一起,却又如繁星散开,在她身后叠成一张屏,五彩炫目,美不胜收!
周身的几人纷纷落下,只留她一人还腾空在风球之中,斑斓的光芒在她身后收拢又放,放再收拢,就像活着的事物一样,一张一翕。
我神色祥和,唇角带笑,饶是在风中,发丝、衣带也纹丝不动,一切都如静止了一般,从玄冥之中走出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众人知神阶不知梵天,更不知梵天竟还能升阶,而这样包纳天梵十六阶的境界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御风而行日行千里?抑或抬手挥袖之间可敌千军?又或是跺脚之间便能毁山裂地?
种种猜想,种种期盼,谁肯将目光挪开一分,只想等那空中的绝妙之人睁开眼睛,此番又该是怎样的风华?
疼痛完全消失,从头到脚都像是重生过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将周身的五彩之色与风流慢慢纳入体内,再盈盈落于地面。
众人屏息,却见她缓缓撑开眼帘,眸色和煦如春阳,竟给人一种暖意,即使在这寒冷的夜里!
重生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算是体会过两次,若是上一次在地狱,这一次便在天堂,每一个毛孔都能察觉风与生灵的悸动这种感觉,足以让人兴奋到全身颤抖!
公子……有人在心底唤。
谁不想开口,开口却都失了声音,谁又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风雾月目光带柔,明明是同一个人,之前之后差别竟然如此之大,可能旁人说不出为何,但他却明白,这份气韵便是净化,五彩如神降,这一重境界,便是佛莲!
风雾月双膝一软,我却眨眼到了他身边,用双手支扶,这动作,快是快,却能让人看得清楚明白!
飘!就像是飘过一样,不变的动作是为慢,悠然的姿态是为慢,惊人的速度是为快,随意而至是为快!
“雾月!”我将掌心贴在风雾月胸口,将真气注入他体内助他调息。
不过片刻,风雾月的脸色就好了许多,他起身来,伸手抚过她脸庞,动容道:“不一样了……”
“公子!”
“公子!”
皎伊等人这才纷纷围过来,想容几人喜极而泣,因祸得福才是人生最大喜事!
“公子,他们想跑!”锦儿眼尖,看到勉强站起的善由与冗昭大声道。
我回过头去,善由与冗昭也看着她。
冗昭痛哭出声,泪流了一脸,她握着月银钩歪歪斜斜走到我跟前,双手将玉奉上,“若是十六年前蓬莱门便有了你,又何至如斯田地!”
我伸手接玉之时,冗昭竟然再也站不稳,双手搭在我手上重重跪下来!
“月银钩在此,你若想为黎偃玉报仇便杀了我们二人吧!”冗昭抬头双目希冀地看着我,却死死压低声音,仿佛耳边絮语,“将我蓬莱岛众聚集起来吧,一定要为我蓬莱岛众复仇洗恨……”
我微微蹙了眉,复仇洗恨?抑天塔已被废,何来复仇洗恨一说?
冗昭说完竟是仰天大笑,双手一叠重击天灵盖,瞠目而亡!
这一变故让众人有些茫然,又见善由走上前来。
我俯下身合上冗昭双眼,低沉叹惋:“事隔十六年,蓬莱门竟然还有一线希望……”
善由双膝跪地,用力抓住我的手将一个坚硬的东西塞进我手里,道:“我与冗昭杀了黎偃玥,今日一死换你心中平复,但求你放过萧长青与萧梵隐!”
她手下力道越来越大,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却又压低了声音,“一定要找到沽岩,她才能带你去报仇,为蓬莱岛众报仇!”
我漠然看着她举手自毙,这两人,分明在掩饰着什么,先前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在临死之前留下这样意味不明的一番话。
握了握手里的东西,我将其收入袖中,善由与冗昭容貌被毁,叶眉霜死在浅府密道,这三人武功皆在梵天,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完全可以像雾凌瑶之夫何长安一样隐匿起来,既然三人遭难,蓬莱岛众隐匿蓬莱岛不面世人应该是有更大的仇敌才对!
我并未对萧长青与萧梵隐苦苦相逼,放他二人下山去了,善由与冗昭已死,两人的尸首抬回九霄山庄由黎老夫人处置。
解释清楚缘由,将一众江湖之人安置好后,黎老夫人才请了我等人到大堂,姬天衣与冷梅夫人自然在列。
“冷梅夫人,可否告知沽岩下落?”黎老夫人道。
冷梅夫人摇头,“师父已离开婆娑门多日,就连我也不知她去向。”
黎老夫人见她不像说谎,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我眼中满含安慰,“好在眉霜后继有人……”
“老夫人,你说过蓬莱岛众已隐入五国,既然相安无事多年,我也无意继承蓬莱门将他们再召集回来。”我说着将月银钩放在桌上,“这块玉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处。”
黎老夫人脸色一变,撑着拐杖站起身来,急急道:“不行,这是你的责任!”
我挑眉看着她,“责任?”
黎老夫人定了定心神,上前牵住我的手对众人道:“失陪片刻。”
我被她拉进了后室,黎老夫人从佛龛下取出一本陈旧的册子来放在桌上,“这是蓬莱岛人籍册,我保存多年,现在是交出来的时候了。”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黎老夫人便凝重道:“眉霜执意遣散蓬莱门但却留下了籍册,你还想不通其中道理吗?”
我一顿,却听她继续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多年也未想通,既然十五年之约是假,眉霜也并不打算召回蓬莱门门人,那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籍册?”
“今日听到善由与冗昭的话,我才明白过来。”黎老夫人转身面对佛像,“善由与冗昭面目被毁,可见对手强大,两人潜行十六年,此番出来寻找乾坤玉只为召集蓬莱岛众,她二人口中报仇可能另有他意。”
“眉霜十多年前也遭了难,这其中深意……可惜善由与冗昭至死也没想通。”
叶眉霜临走之时留下来蓬莱岛众的籍册,这就说明终有一天蓬莱岛众还是要聚集起来,既然不是为了浅百梅,又有善由与冗昭遭遇,蓬莱门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并非蓬莱岛人,其中的细枝末节可能要找到沽岩才能问的清楚。”黎老夫人将籍册捧给她,“风月公子,你便接下吧!”
我犹豫着,看着面前泛黄的本子,犹豫着要不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黎老夫人却屈膝一跪,道:“门主,请接下蓬莱岛众籍册!”
我连忙扶她,“老夫人快起来!”
“我虽不是蓬莱岛人,却在蓬莱岛长大,又亲眼看着你娘遣散蓬莱门,收下这籍册成为蓬莱门传令使,如今年事已大,也不知能活多久,见到你我也算功德圆满,蓬莱门给了你血肉,蓬莱岛众便是你的责任!”
我拉她不起,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好。”
黎老夫人一喜,眼眶湿润,“好,好,真是好!”
我扶她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善由交给她的东西拿出来,将这些责任推给一个老人,她也做不出来。
回到大堂,我看了眼冷梅夫人,道:“月银钩不能交给你了。”
冷梅夫人欠身而起,道:“若是改日有了师父的下落,我会与风月公子联络。”
“多谢。”我颔首。
冷梅夫人转身离去。
眼下就剩姬天衣一人了,我不由叹息,他倒是对月银钩痴情的紧。
“我说姬天衣,你找月银钩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姬天衣气息还虚,有些怅然道:“我曾在师父留下的画中见过这对玉佩,画上女子与你有几分相像。”
仅凭一幅画像?
我顿了顿道:“你是想找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