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佛莲之境

姬天衣点了点头，道：“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线索。”

我还未说话，杜衍便走了出来，“你找他做什么？”

姬天衣回过头去看着他，“找他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杜衍又问。

“醉心箫。”姬天衣反客为主，“你认识他？”

杜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醉心箫已经折断，你不用再找了。”

姬天衣动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

杜衍抬手打断他，“这里没有你师父，他十多年前就死了，醉心箫十多年前也毁了，月银钩与月小满只不过他一位故人之物，你找错了方向。”

“我不相信！”姬天衣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紧迫逼人地盯着他，“你拿出证据来！”

杜衍神色冷了冷，“姬无为已经死了，折断的醉心箫也埋在那位故人的墓中。”

我记得清楚，葬下叶眉霜与浅百梅时，梅二的确埋下过两截断了的箫。姬无为，姬天衣，原来是师徒。

姬天衣原本激动的神色渐渐收敛下去，抬起的手也无力垂下，十多年了，他找了他十多年，原来他就近在眼前，如今面对面，他竟也不肯与自己相认？

失落一笑，姬天衣朝我拱了拱手道：“月银钩与我来说也没用了，就此告辞。”

我看了看他，又转向杜衍，却见他面色如常地退到一边，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思绪转了转，我便也作罢。杜衍纵然是姬天衣曾经的师父，但分离十六年之久，姬天衣创立天宫阁，与他也该没有多少关联。

尘埃落定，我往外望了望，已是黎明时分，纵然我双眼疲劳却毫无睡意，我离了大堂进入九霄山庄的密室里。

寒意逼人的密室里，只有黎偃玉守在冰棺前。

听到她的脚步声，黎偃玉背脊颤了颤，道：“浅涟漪，多谢……”

我走过去，俯身抚摸着黎偃玥的白发，道：“等把人救回来再说谢吧。”

黎偃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救，难如登天！

我却十分沉静，嘴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躺在这里的黎偃玥并不是活死人而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沉默许久，黎偃玉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寂静。

“只是皮肉伤，包扎过后几天就愈合了。”我将编好的狗尾巴草戒指放在尉迟玥掌心里，起身道：“你也去休息吧，让玥儿一个人安安静静睡一会儿。”

黎偃玉清楚自己的身份，年迈的奶奶，孱弱的未婚妻，还有这偌大的九霄山庄都压在他身上，玥儿就算不在了，他也不能垮下去！

晨曦已露，我一个人在九霄山庄游荡，风雾月找到了她，将披风披在我身上，道：“涟儿，无论如何要睡一会儿。”

我吐出一口气，倚着他的肩微微合上眼睛，低声道：“就这样让我靠一靠。”

风雾月避开她肩膀的伤口环住她，用身体挡住寒风，“第五道一定会赶来的。”

我无声地点点头，又默了片刻，才从袖中拿出善由给我的东西托在掌心，道：“这是善由临死交给我的。”

躺在掌心的，是一个檀木雕制的七瓣花小装饰，雕饰并不多特别，只是上面散发着一股幽香，倒不像是檀木的香味儿。

“七瓣花，和薇言眉心的四瓣花有些相似。”风雾月低忖道。

“我接下了蓬莱门的籍册，”我仰头看着他，“可能从今以后又是麻烦不断了。”

风雾月一笑，将我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柔声道：“不要再想这些问题了，从今以后你要学会让我来分担一部分事情。”

唇角泛出一朵温馨的笑容，往他怀里钻了钻，深深嗅着他衣服上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可以让我安心。

“如果天亮之后第五道还没有赶来，我打算带着玥儿去百花谷。”停了一会儿我又道，“百花谷中的人驻颜有术，也可作长寿之人，若是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药，在那里找到的机会恐怕也要大些吧！”

曾经底气十足地教训姬天衣，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才明白那种生命流逝却又抓不住的无助与无奈，长生不老与起死回生，两者都是天方夜谭，如果奇迹会发生，那就让好人长寿吧！

两人相拥到天色大亮，第五道终于没有出现，而整个山庄也死气沉沉的，仿佛还没有从昨晚的夜色中走出来一般。

我揉了揉眉心，正要说话，却突然察觉到两道气息窜入山庄！

我按住风雾月的手臂道：“在这里等我！”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飘然而去。

追着两道气息而去，但并未靠拢，现在我的听力要比在梵天之境时好上至少几倍，根本不需要靠近就能辨识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人并未在山庄内停留多久，离开时脚步比来时要迟缓一些，我看了看九霄山庄外参天的大树，飞身上去，立于树尖，看着那两道人影带着善由与冗昭的尸体离去。

飞回山庄时，风雾月迎上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劫走了善由与冗昭的尸身。”我淡淡道。

“与黎庄主交代一声我们便上路吧。”风雾月并不打算过问。

我也正有此意，遂点头道：“好。”

黎老夫人与黎偃玉纵然有万分不舍，也不肯轻易放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遂让人将玄冰棺装在马车上便送我与风雾月下了山。

沿着山路而下，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锦儿今天也不吭声了，耷拉着脑袋窝在马车一角。

行到中午，停下来喂马之际，我回神便扫到了薇言的衣角，便抬起头来问她：“薇言，黎偃玥会死吗？”

薇言转过头来看着我，分明是想从她神色里看出些什么，但终无所得。

叹息片刻，她才道：“如果我说他没救了你会放弃吗？”

众人纷纷停住动作，看向薇言的眼神中满是责备，这样的话，能当着浅涟漪的面儿说吗？！

我却毫不在意，莫名笑了笑，“不会。”

我尽全力，如此还是挽留不住黎偃玥，我也只能接受。

薇言将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丫头！”远处传来一声长喊，我激动地站起身来，连水洒了一裙边都没察觉。

我于地静走而去，迎上第五道时，对方明显讶异了一下，“你竟也升至佛莲了？！”

“什么佛莲？”我转口道：“先别说这些了，看看黎偃玥！”

第五道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频频点头，不错，快而不生风，穿梭于万物间却不惊扰万物，是佛莲没错！

我撩开帘子钻了进去，看着冰棺里的人道：“要怎么才能救他？”

第五道仔细看了黎偃玥的脸色，又探过他的脉象，捋了捋白胡子道：“内力暴涨震碎了五脏六腑，只剩一丝心脉。”

他抬头看向我，“即使救回来也只能是活死人，一生只能躺在冰棺之中，丫头，这样也要救？”

“要救！”我笃定地说道。

第五道思索一阵后道：“欠缺三味草药，需要半月才能找到。”

我眉心一拧，“但是冰棺只能保尉迟玥十日心脉！”

“别急别急！”第五道拍拍她的头，道：“我话还没说完。”

“看到你的信号弹我便连夜赶来，你是用什么办法进入了佛莲之境？”

“你是说如何升阶？”我道：“我吸走了六个梵天高手的功力，也许是运气太好，功力暴涨竟也让我活了下来，还将内力全数消化。”

“哈哈！”第五道朗声大笑，“丫头，这可不是你运气好，你可还记得罗刹双子，那可是几百年的功力，你以为自己消化完了吗？六个梵天之力只不过是将你体内罗刹双子的功力诱发出来而已。但果真如我所料，罗刹双子能助你升入佛莲之境。”

“佛莲之境与救尉迟玥又有什么关系？”我蹙眉问道。

“莫急莫急，你既然升至佛莲，便可为黎偃玥续命。”第五道笑眯眯地说道。

“教我方法！”我忙不迭说道。

第五道叹息着摇摇头，“别打断我，让我一次把话说完。”

我点点头，紧抿着唇听他说。

“以我周游五国之见，佛莲便是武功的最高境界，我是第一个，而你是第二个。佛莲之境是为万物之境，天梵十六阶，梵天之境，佛莲之境，武功越高便越是贴近自然万物，从低到高，先放力再收力，神阶力道庞大，是为震慑万物，梵天将所有劲道缩于一身，便是贴近万物，而佛莲之境，放力时犹如佛之坐莲，能放华光，收力时便犹如与自然融为一体，不动而动，看似不动，实则瞬息万变，这是自然之理，也是佛莲之理，人兽不必说，鸟鸣虫嘶，树叶翕动，风云流变都能察觉一二。你可发现自己耳力与之前有何不同？”

原来其中还大有缘由，我定了定心神道：“能听远，且清晰无比。”

第五道颔首，“这便是了，徒儿，这世上可找不出第二个有你这般惊天禀赋的人！”

“入佛莲之境，内劲运行走势便不同了，用你之法让真气逆行，便能再延黎偃玥十日性命。”

“这样一来，便半月有余！”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慢慢听我讲内力运行之道……”第五道徐徐便说起起来。

风雾月听到马车内的声音不由深深舒了口气，只要黎偃玥还有救，浅涟漪就不必为此太过自责。

第五道传授完内息之法便去寻那三位草药了，临走还吩咐我尽快赶去百花谷，因为药引便在百花谷。

我按照他教的方法在黎偃玥身上运行一周，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感觉黎偃玥要好些了。

轻轻一笑，我再看了看棺里的人才将棺盖合上。

下了马车便见风雾月等在一侧，见她出来便道：“涟儿，我不能陪你去百花谷了。”

“朝中有事？”我问。

风雾月指尖点到她眉心，安慰她道：“别皱眉，只是一些小事，皇子不能久离帝都，只是该回去了而已。”

去握紧他的手，“万事小心。”

风雾月却忍不住拥住了她，在她耳边道：“别太苛责自己。”

我环住他的腰，“我明白，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

我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距离，将所有的爱意都注入目光中，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才松开手转身离开。

眼皮没由来地一跳，我不禁追出一步，“雾月！”

风雾月回过头来，“怎么了？”

摇摇头，我压下自己的心慌意乱，再次道：“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