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男人转过头来,露出没有被面具遮住的一半面孔来,棱角分明却不失温润,这不是清水落又会是谁?!
“你竟然在这里?”清水落也十分吃惊,末了又转头看看琉璃,“它果然是来找你的。”
“你的脸……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清水落摆摆手道:“还不是你养的小东西弄的。”他说着取下面具,右脸上是几道结了疤的爪印,就这几道印子几乎毁了整张脸,可见当时受伤有多严重。
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目光在琉璃身上一扫而过,“玻璃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岂止是长大,”清水落重新戴上面具,笑道:“它现在正在蜕变。”
“我曾听雾凌瑶说过,无幻灵兽未长大之前都不知道它是什么,琉璃现在的样子,倒像一只巨大的狗。”我道。
清水落摸摸琉璃,又道:“它长得太快了,承受不了巨大的痛苦就会在山林狂奔,我的脸就是它长到一只鹿大时抓伤的。”
我抿了抿唇,心底有些歉意。
“饶了我吧,”清水落连忙道:“我可不想被你这么看着,我反而庆幸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被被它伤了,不然这一爪子下来我脑袋就彻底交代了。”
我却笑不出来,好好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这岂不是要影响你以后的生计?”我顿了顿问道。
“什么生计,我又不是靠脸吃饭。”清水落没好气地说道。
我似模似样地点点头,“采花贼竟然不是靠脸吃饭的,看来我以前误会你了!”
清水落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她,“好歹帮你养了琉璃这么久,没声谢就算了,还转过头来挖苦我。”
我转眸一笑,正色道:“你师门的事处理完了?”
清水落暗暗叹了口气,支了支前面的火,道:“我看这事,就是再扯个几代人也处理不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琼玉国与雲越国开战的事你不知道吗?”我道:“现在风雾月就在赤水城里,连荆追到了城外。”
清水落面色沉了下来,“没想到局势竟然变得这么快……风雾月此举是要登上高位?”
我模棱两可地答道:“姑且算,只是京城需要尽快回援,没料到连荆竟然这样穷追不舍。”
“连荆是个人物,”清水落微微思索,片刻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去楼兰请援兵?”
“楼兰?”我被这一点,顿时通透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楼兰!
“楼兰是永远的中立国,从不参与四国战事,又因位置特殊,与四国相邻,只要一国出兵,其他三国都会争相出兵,所以这也是楼兰国得以保全的一大原因,如果能请楼兰女皇出兵襄助,这样起码就能拖住连荆。”清水落分析道。
事不宜迟,我起身道:“我现在立刻赶去楼兰。”好在赤水城距离楼兰国边境也不远,如果速度够快,明早晨曦时分就能请来援军!
清水落也跟着站起来,道:“你不带着琉璃?我此番就是将它送回京城的。”
我摆摆手道:“你带琉璃赶去京城,告诉风雾月我去楼兰国请援兵,让他即刻启程赶回京城。”
清水落吃惊道:“这么大的赌注你也敢下?”
“我能从楼兰请来援兵。”我笃定道。
“你带着琉璃去吧,毕竟它……”“跑得很快”四个字还没说出来,眼前的人就消失在了远方,清水落摸摸下巴,这才多久没见,浅涟漪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地步,看来江湖所言也并非以讹传讹。
等琉璃吃饱里他才翻身骑到它背上,拍拍它的脑瓜道:“现在按照你主人的话,去赤水城!”
琉璃长吼一声拔腿狂奔起来。
赤水城下已经做足战事准备,清水落远远就见风雾月要下令打开城门,他连忙大吼一声,“逍遥王稍等!”
身边的弓箭手正要放箭,风雾月却抬手制止,让人腾出位置等琉璃跳上城楼。
清水落朝他拱手,道:“逍遥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清公子。”风雾月看了眼巨大白兽,这果然就是琉璃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清水落瞥了眼城楼下方的连荆,又道:“是浅涟漪让我回来的。”
风雾月颔首便随他下了城楼。
琉璃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清水落平声道:“她的意思是让你现在启程离开赤水城,连荆交给她来应付。”
风雾月皱眉,“这怎么可能?!”
“她现在去楼兰请援兵了,天明就能返回,赤水城就是抵挡不住连荆的大军,也能拖延个一天半天的。”清水落道:“现在京城不是情势正紧吗?”
风雾月沉下心思,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能性,琼玉,雲越,楼兰三国有一个交界口,因为连荆来势汹汹,他沿途走的都是地势较险的地方,刻意绕了一些远路,绕到赤水城,就离楼兰国的边境十分相近了。但要让楼兰调兵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连荆也不是傻瓜,这出空城计能唱多久也说不准,一旦被他识破,举兵来犯,赤水城这座天然屏障就会被打破!
左右深虑一番,他沉声道:“左右副将听令!”
“是!”二人从旁走出。
“留下十万大军等明日王妃带楼兰国援兵赶到!”风雾月肃穆道:“十万人誓死保住赤水城,如有人不战而逃,你二人提头来见!”
情况远比我想象的好得多,等我赶到楼兰边关时,楼兰的军队已经集结起来了,楼兰尔雪并未离开边关,仿佛就等着她来一样。
领兵的是楼兰国的女将欧阳秉书,大约三十岁左右,英姿飒爽,一股战将风骨不输须眉。
楼兰尔雪将我送出城,看了眼蜿蜒行出的大军,抓住我的手道:“涟漪,后越事成之后一定要回来看看朕,朕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我握住她的手,心底微酸,来之不易的亲人,却总是走到了尽头,“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
楼兰尔雪轻咳一声,“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
我歇了口气又道:“快去吧,快去快回。”
我翻身上了马,打马前行时,心中却因为她这四个字而沉重,快去快回……与死亡相伴的滋味,定然不好受!
队伍才走出没多久,墨青衣就跟了上来,他追上我,郑重道:“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你去!”
言语表情颇有较劲的意味,我没忍不住笑,见他瞪了眼又连忙握拳掩饰了一下,道:“我又没说要赶你回去。”
“那就好!”墨青衣哼了一声。
我与欧阳秉书并驾齐驱,我顿了顿才问道:“欧阳将军觉得这一仗该如何打?”
欧阳秉书一笑,“公子说笑了,这一仗,不打为妙。”
“不打?”我微愕。
“楼兰国一向主和,从无与人先战的先例,此次出兵不为胜仗,只为威慑。”欧阳秉书道:“连荆但凡有一丝大局之念,就会知道琼玉国夹在西南角,只会被动挨打。”
的确,琼玉国两边与楼兰与雲越接壤,并不能直接与其他两国连通。
“连荆不是个好战的人,”墨青衣突然道:“此番出兵可能与贤王妃有关,可以在临近城池广布贤王失利的消息,琼玉国见无利可图自然就会在攻城上举棋不定。”
“楼兰国再从旁协助,这举敲山震虎,恐怕不等连荆下令退兵,琼玉国皇帝就先着急了。”我顺口接道。
“真是如此。”欧阳秉书点头。
如此一来,我心里松动不少。
果然,等楼兰大军抵达赤水城后不过几日,琼玉国就宣旨退兵,楼兰也在五日后退出雲越国境。
司徒威被杀,风雾月大军返抵京城后迅速击溃其遗留的亲信军,斩杀皇帝风于饶。同月,李兆以风紫宸之名出兵征讨风雾月,风雾月一路溃败,于黑水崖跳崖自尽。风少寒因假借皇帝名义向琼玉国请兵,视同叛国,与慕容薇终身软禁在王府之中。
次月,李兆肃清风雾月残党,辅立风紫宸为帝,年号昭。
“叮咚!”小小的鱼饵扔进水中发出细小的声音,呃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跟着船晃晃悠悠地看着水里的漂浮着信子。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呃眯起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
“咬住了咬住了!”皎伊突然大叫起来,连忙推着我的肩膀让我拉起鱼竿。
“急什么?”我慢条斯理地拉起鱼竿,一条肥美的鲤鱼就跳出了水面,我拉着线把鱼支给皎伊,“快去,让杜衍宰了下锅!”
“我来吧!”风雾月一身素白,与我同样装束,眉间戾气尽消,全然一翩翩淡泊公子。
“我来就是了!”皎伊连忙抱住鱼,急匆匆往里面走,又道:“爷和公子等着吃就行了!”
阳光正好,风雾月抽来一根钓竿伴着我坐下,两人轻轻依偎在一起,白衣相叠,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味道。
“这样的结果,你心里没有遗憾吗?”我看着流逝的江水问道。
风紫宸登基之后,依群臣之谏将风雾月衣冠冢弃于罪陵,并立书谴责其罪,载于史册,从此背上千古骂名。
然而风紫宸的真实身世是不能告诉他的,所以风雾月就算再想认回自己的亲弟,却也只能看着他为了风于饶悲痛万分。
“要说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宸儿了。”风雾月笑笑道:“名声与墓,与我这个二世人何干?”
我抚上他的手掌,眉眼生花,“不如我们来说说怎么安排你的身份吧。”
风雾月似看出她眼底的狡黠,反握住她的手道:“说来听听。”
我故作沉思道:“不如说你是浅家的上门女婿,为了表示入赘的诚心坚持不用本家姓,所以也改成了浅,为人忠厚老实所以对妻子言听计从,从不敢拈花惹草只对妻子一心一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妻子累了负责捶背,饿了负责做饭,出门鞍前马后,进门床前塌下……你说怎么样?”
风雾月朗声大笑,搂住她将她拉到怀里,促狭道:“就这点要求?”
我眨眨眼睛,“太少了吗?我也觉得太少了,不如以后我随想随加?”
风雾月悄悄将手伸到她胳肢窝,戳她痒痒肉。我在他怀里翻滚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逮住他的手,却听他道:“不如娘子听听为夫的打算?”
“好……好!”我一口气都没喘匀,连忙点头。
“我本姓浅,娘子是浅家收养义女,我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成年之后自然也水到渠成,八抬大轿,千金聘礼,两人于京城成亲,家里从商,现奔走五国,游山玩水之际做点小本买卖。”
风雾月的手就搁在她腰上,我防着他挠自己痒痒,于是只能“委曲求全”道:“那我不是很吃亏?”
风雾月大掌改抚上她腹部,压低声音道:“等你生了万贯家财的继承人不就不亏了,为夫保证永不纳妾如何?”
“可我们是开妓院的,也不是做生意的。”我顾左右而言他。
风雾月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双眉一扫,道:“就说是做酒水生意。”
我乐了,圈住他的脖子道:“那我要不要穿女装,不然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风雾月上下打量了她摇头道:“这倒不用了,只要拆了裹胸布就行。”
我眉一跳,“风雾月,你讨打是不?”
“哈哈!”风雾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往船舱里走,“好了,我的寿星公,今天是你的生辰,别说这么扫兴话。”
船舱里,佳肴玉酿摆了满满一大桌,皎伊、出黎,杜衍与清吟,想容几个姑娘,浅殷几个,墨青衣与清水落两人还在为了金蛛丝置气,诗言在旁哄着怀里娇嫩的婴儿,仙墨绯在旁擦拭着自己的大伞,锦儿时不时从盘子里偷一两粒花生米出来嚼着,看得大武频频摇头。薇言在旁边拿了个轨壳敲敲打打,到现在也不相信风雾月的命就这么定了。玄机和悲风似乎对这颇感兴趣,围着薇言看她算卦。
“开放了!”皎伊大喊一声,在旁边自顾自的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围到桌边来。
我倒了一杯酒举起来,道:“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话怎么也轮不到你说,去去去,靠边儿站!”清水落摆手,明显唾弃她。
我嘿嘿一笑,“反正说来说去就拿几句,不如来点儿实惠的吧!”
敲诈!众人心里跑过这么两个字。
自从风雾月不当王爷之后,浅涟漪似乎就迷上了这个行当,见天地琢磨着怎么从他们手里拿银子出来!
我无辜地眨眨眼,“我这不是为了大家吗,你们想啊,你们在我手底下混饭吃,如果我先没钱了,你们岂不是要饿死?”
“还不如直接饿死呢……”锦儿捂着紧巴巴的荷包,这里就数他最穷。
我捏着他的脸道:“第一个就要你的!”
众人笑归笑,这生辰礼却不能少的,就近原则,第一个就锦儿了。
我伸手去掏他的荷包,一边打趣道:“捂得这么严实,藏什么了?”
锦儿急得上蹿下跳,一边躲一边嚷,“你这个女人,就不能像女人一点儿吗?等一会儿不行吗?!”
我没追他,摸着下巴道:“看你送出个什么花儿来!”
锦儿磨蹭地走回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傲娇道:“就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