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颜气闷地等着窗户外面,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让你出去干什么?”雷霆喝茶的动作顿住,冷冷道:“惹祸吗?”
“大哥!”雷颜跺脚,“那个金瞳的男人杀了我的红娘,我要让他偿命!”
雷霆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微怒道:“简直混账!”
雷颜眼眶发红,转头又朝雷越撒娇,“二哥……”
雷越看了她一眼,冷静道:“小妹,别生事,那个金瞳男人,且不说是不是两族中人,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雷颜气鼓鼓地道:“好了好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火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雷越喊都没来得及。
雷越看了雷霆一眼,“大哥,为什么要将催胎法告诉他们?”
“无论人能不能救回来,这个人情总是在的,日后纵然是立场相对,那些人也要顾及今日情分。”雷霆叹了口气道:“同时还帮小妹解围,昨天那个情形,如果我不给他夫人救治,只怕那个男人就会捏断你我的脖子。他周围全是入阶高手,甚至好几人都在神阶,应对千条巨蟒纵然困难,但要杀几个人,却易如反掌。”
躲在门外的雷颜听得一阵后怕,别说的那个金瞳男人,就连那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女人眼神也让人不寒而栗,不然她也不会让红娘去啄她的眼睛……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些了,精神也比以前好很多,为了孩子,我也慢慢强迫自己进补吃药,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一些。
但是仙墨绯三人迟迟未归,杜衍不禁担心起来,“大蛇族的人不会骗爷吧?”
聂啸阳在一旁调药,道:“我让浅殷出去打听过了,的确是有催胎法,况且翡翠鸟族你也知道。”
杜衍只得点头,不过仙墨绯他们还没回来,着实让人担心,是不是在唐门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卷入了什么意外之中?
“祖师伯过来了,这些事不要说了。”聂啸阳轻声嘱咐。
杜衍悄悄退出了院子。
因为给的银子足,掌柜硬是挪了一个房间出来给他们住,环境不错,小四合里面有一个精致的花园,种了不少名花异草。不过能种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想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掌柜的借机讹钱才对。
不过这的确是附近最合适暂住的地方。
我由风雾月扶着出来晒太阳,暖烘烘的阳光打在身上,全身的神经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我用手遮住阳光望着远方的天空,笑道:“今天的天气真好。”
风雾月难得地笑笑,替她扶住披风的双手却不肯放松,“出来走走也好,这个院子里也吹不进来风。”
聂啸阳推着椅车走到他们身后,道:“祖师伯,我先替你把脉。”
风雾月帮忙把丝线系在我手上,聂啸阳将手搭在线上,过了片刻道:“今日没有什么异常,照常吃药就好。”
“孩子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道。
聂啸阳不禁笑笑,“现在还太小,不过知道他很健康就是了。”
饶是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头轻轻靠在风雾月的肩膀上,道:“这样就很好了。”
风雾月握住她的手,“嗯,很好。”
聂啸阳看着眼前这对深情相拥的人,笑了笑就退了出去,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两人站在一起依旧也是羡煞旁人,他这个外人站在这里,实在不合时宜。
从月洞门走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从转角一晃而过,他神色微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院落的周围洒满了驱虫粉,雷颜那个女人,也许不像她两个兄长一样难辨真伪,但有时冲动的人更难驾驭。
布好了驱虫粉,聂啸阳才放心地离开,却没想到刚转过墙角就撞在了人身上,他诧异抬头,竟然是雷颜!
雷颜似乎很愧疚,反复看了他几次才道:“我不是故意的……”
聂啸阳挑眉,什么她不是故意的?
“我起先不知道她怀孕了……”雷颜扭捏道:“况且是她先瞪我的,我害怕才让红娘去咬她的!”
聂啸阳简直哭笑不得,当时那个场景,谁害怕谁才是对的?
“我听大哥他们说那个女人要用催胎法?”雷颜摇着头道:“千万别用,我见过其他族催胎,大多数都是一尸两命……”
“雷姑娘!”聂啸阳冷下脸色,“请注意你的措辞!”
雷颜瞪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反正那个女人也只剩一口气了,早死早超生!”
雷颜本是有点愧疚,后听说浅涟漪要用催胎法,又觉得她有些可怜,看到她和自己夫君生死相依的模样更觉得她悲戚,本来是怀着好意提醒的,被聂啸阳这一说,仅有的怜悯之心也烟消云散了!
聂啸阳真想站起来教训一下这个嘴上没轻重的东西,可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又太难看,于是厌恶地摆摆手,“请你离开!”
雷颜瞟了一眼他的双腿,冷笑道:“活该你站不起来!”
再好的脾气也要破功了,聂啸阳袖中几枚银针飞出,依次钉在她脑后的墙上,他沉声道:“再出言不逊,我就缝了你的嘴!”
三日后,仙墨绯与玄机、悲风三人回来了。仙墨绯将浅涟漪的剑谱归还时道:“唐汾不肯接下此书,只答应帮忙寻找催胎法。”
我笑了笑,道:“辛苦你们了,皎伊,把剑谱收起来。”
“夫人好像并不意外。”仙墨绯不由问道。
“他和唐清言不一样,太年轻了。”我选了个中性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太愚直了,以利相换他定然不齿,这剑谱翻也不翻就送回来是肯定的。
“现在清吟并没有回来,我们继续上路吗?”风雾月问道。
我点点头,“迟早都要跟唐清言见面的,一路等清吟的消息一路去九合城吧!”
“澜夫人可是要去九合城?”陆刑正从院门外走进来,与他一起的,还有雷霆三兄妹。
“正是。”风雾月道。
陆刑笑道:“去九合城必然要经过榆阳城,澜夫人何不在榆阳城沾一沾百鸟朝凰的喜气?”
“百鸟朝凰?”我微微诧异。
“这是今年朝廷举办的冲喜之举,说是为皇家祝祷,一旦鸟兽族的百鸟朝凰被选上,就能进皇城为圣上祈福。”陆刑喜形于色道:“一旦选上,就是一族的荣耀。”
他顿了顿又道:“夫人身体孱弱,如果能谋得皇室青眼,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救治灵药。”
他倒是真好心。
我感激一笑,“多谢陆公子,不过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
陆刑略显失望,道:“那日我是被夫人的鹊桥会引来的,夫人所控之鸟虽小,但种类繁多,却驾驭纯属,能在天空蜿蜒成流,着实不多见,或许可一搏彩头。”
“陆公子的鸟兽光彩非凡,一举必能夺得魁首。”风雾月岔开他的话题。
陆刑或是意识到自己追问太过,歉然一笑,道:“我与澜夫人萍水相逢,觉得甚是有缘,如果有朝一日能进宫面圣,我必定为夫人尽力!”
“如此多谢了。”风雾月拱手道。
陆刑话毕,雷霆也上前来道:“大蛇族不能走人多的地方,在此我兄妹三人恐怕要与诸位分别了。”
他说罢转向风雾月,“君子之交,他日必有再见之时。”
风雾月深懂他话中含义,道:“雷兄慢走。”
雷颜临走还看了浅涟漪两眼,瞥见旁边脸色不善的聂啸阳,不由翻了翻白眼,负气而去。
陆刑留了下来,道:“我与澜夫人顺路,且榆阳城一事也不急,不如搭个伴。”
“好。”我点点头。
皎伊等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我叫来灵修,对她道:“你与清水落皆是弦术师,现在留在我身边徒增危险,所以我希望你从此以后改用长剑。”
灵修诧异地看着她,“可我并不擅用长剑,只要打斗时不用弦即可。”
“不行,”我否决道:“不仅要改用长剑,还要把你身上所有的弦交出来,只留下保命用的。”
“为什么?!”灵修不由提高了声音。
“你研习弦术,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就是使用弦,就算给你长剑恐怕到时恐怕也会弃之不用,”聂啸阳见我面色不好,遂替她答道:“如果在天水国遇上绝弦一脉,不仅你活不了,还会连累祖师伯。”
灵修动了动嘴唇,却无法反驳,他和清水落被绝弦一脉找到就罢了,如果连累了浅涟漪,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好吧,”她将手腕上系着的铃铛抽出来,又接连着从身上拉出好些铃铛来交给聂啸阳,“这些便是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改改装扮,不要让人认出来。”
灵修点点头走了。
第二天一早就起程上路,陆刑倒给我说了不少驾驭鸟兽的方式,让我顿悟不少,可惜我精力有限,一天也只能听半个时辰。
远远看着给巨凤喂食的陆刑,我不解道:“兽族各栖一地,陆刑身为一族族长,为什么这么执着朝堂?”
“他虽然是一族族长,”风雾月接过话道:“涟儿,你可曾发现他身边没带有其他人?”
“大蛇族也是三人结伴而行,可见兽族力量与数量决定了种族的生存,陆刑即便是一族族长,恐怕族人也少。”
“说的没错呢!”锦儿从旁边探出脑袋来,道:“鸟兽族的后裔本来就少,何况鸟兽容易控制,近些年不少平民百姓也能操纵一两只鸟雀来讨生活,鸟兽族的后裔本身就不被看中,虽然也有大鹰族和巨雕族,但其他鸟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地位自然也不能相提并论。”
我伸出手去敲敲他的脑袋,“你懂的还真不少!”
“这可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怎么会不了解!”锦儿骄傲道。
“说了这么久的话,先休息一会儿。”风雾月在旁边轻声道。
锦儿调头又去了别的地方,我则回身靠着软被小睡。
跑了一半,他本来是要去看看巨凤的,但却被大武半道拦住,他欲言又止道:“小主子,既然快到九合城了,您……?”
锦儿不耐烦地甩开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多话,到了九合城,你的胆子也大起来了?”
大武连忙退开一步:“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小主子的安危!”
“话多,不该你管的事别管。”锦儿冷冷转身。
大武望着他的背影,似是叹气。
在榆阳城与陆刑分开后,一行人径直驱车赶去九合城,不料在路上又与魅家的人碰上了。
我只觉得奇怪,起先以为魅家的人目标在榆阳城的百鸟朝凰上,没想到他们竟然赶去情势紧张的九合城。
“夫人,爷,魅家的人上来拦路。”杜衍在车外说道。
“挡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风雾月沉眉道。现在浅涟漪的身体不能劳累,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为什么净往上凑!
前方一阵喧闹,杜衍匆匆走回来道:“魅家人有人受伤了,魅媚儿跪在路中求救不肯走。”
“谁受伤了?”我淡淡掀起眼帘。
“魅渡,中了唐门毒公子的黑山妖。”杜衍答道。
“澜夫人,求你救我三弟一命!”魅媚儿在外哭喊道。
淳于燕掀开车帘子的一角,让花惊澜看外面的情形。
“看她哭的那么凄惨,准是自己惹了祸。”我顿了顿问道:“魅渡呢?”
“在马车上。”杜衍道:“我去看过,的确是黑山妖,已经昏过去了,面呈桃花红。”
“中毒愈深,其形愈妖。”我微微一笑,“他们在什么地方碰上唐渊的?”
“有打斗的痕迹,唐渊想是已经过去了。”杜衍压低声音又道:“魅媚儿和魅清脸都被毒花了。”
“要救吗?”风雾月扶着她躺下来。
“救吧,”我道:“容家就剩容渡还是个人的样子。”
风雾月取出唐门黑铜令牌交给墨风让他去前面追唐渊,并吩咐马车继续赶路。
“多谢澜夫人!”魅媚儿站在路边,等他们的马车经过之后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往前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唐渊的队伍,一行大概几十人,随行的还有持大元扇的唐刻西与背双剑的唐欢怡。
墨风捧着黑铜令牌退回马车旁,唐渊打马上前来,用马鞭指着马车道:“上面什么人?竟然拿着我唐门令牌?!”
马车青纱缭绕,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唐渊此时心里也是直打鼓,早知道唐清言把唐门令牌给了浅涟漪,此次他有事出行,去看过楼兰国的围猎山,偌大的一座山竟然被从中劈成了两半,万兽齐奔被斩断了去路,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否是受唐继禾所邀而来?
“我家夫人不便下车,还请唐公子施以援手,救治魅家三公子。”想容上前去道。
“你让开!”唐渊凌空一挥手,“一个小小的婢子也配在我面前发号施令,令牌是谁的就让谁出来!”
“口气挺大,”马车内,我按住风雾月,示意他不要出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唐公子的脾气磨大了,不知道绣花针有没有被磨利?”
唐渊浑身一颤,他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就是浅涟漪!
“既然是雪月公子,故人相会,何不下车一聚?”他拱手,探究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夫人号澜,人称澜夫人,并不是风月公子。”想容接过话道。
唐渊皱起眉头,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这一行人,人数上的确和浅涟漪所带的人差不多,只是那时大多数是女子,且刚才那道声音,似乎太过虚弱。
是不是浅涟漪,一试就知道!
唐渊眼神一利,双手一翻,一排绣花针冲马车飞去。
“嗖嗖嗖”的声音细小不易察觉,马车周围的人却没有动作,唐渊正疑惑之际,那几枚针却被马车里的一股气扫了出来,速度之快,竟容不得他躲闪!
垮下之马被扎瞎了眼睛,嘶吼一声就将他抛了下来,幸好唐刻西动作快,赶来接住了他。
“见令牌如见掌门,”我幽幽道:“唐清言就是这样管束门人的。”
唐渊脸色唰地一变,连忙道:“澜夫人莫要见怪,是在下的错,在下马上为魅三公子解毒!”
魅渡服了解药,脸色立刻缓了过来。唐渊从马车上下来,对着我的马车一拱手,“澜夫人此行可是要去唐门?”
“正是。”里面又轻飘飘的飞出两字,唐渊实在不能把这声音和刚才挥针的力道联系在一起,按捺下心中疑惑,他道:“夫人既是前往唐门,在下自当保护尊驾。”
我略一沉思便答:“也好。”
“澜夫人!”魅媚儿突然打断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上前来,道:“多谢澜夫人出手相救,我兄妹三人也要进九合城拜会唐门,还请夫人不计前嫌,能让我们随在您马车之后!”
这倒是挺会捡便宜的,我笑了笑。
“你告诉魅渡,让他回雲越去吧,”我道:“九合城,不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而是刀山火海,谁沾上都少不了脱层皮。”
“夫人!”魅媚儿就地一跪,咬牙道:“生死之事我兄妹三人自行承担,只请夫人稍我们一程!”
“你走吧。”我说完轻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魅媚儿还跪在地上,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队伍,心中无奈到了极点,九合城已经被重兵把守,除本国之人可出入外,拒不接纳外来之人。五国外交的官员也被移到了榆阳城,就连百鸟朝凰这等大事都是在榆阳城举行,可见管查之严。
“大姐,算了……”魅渡撑着身体从马车里出来,眼神看着浅涟漪离开的方向,“她说的对,这趟浑水我们蹚不起。”
“三弟……”魅媚儿失望地看着他。
“我们折回榆阳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