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话中带剑

望春楼。

朱允炆似乎早就已经决定约陆凌川在望春楼相聚，所以一早就命李景隆派人先行安排好了一切。

良久之后，陆凌川便跟着朱允炆来到了望春楼，而此时的望春楼中，原本的客人早已全都被清空，楼上楼下空无一人，只剩下掌柜的和伙计。

看着被清空的酒楼，陆凌川不由得有些唏嘘，感慨皇家子弟出行就是不一样，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二楼的包厢，正是之前朱允炆发现陆凌川所作的那首诗的那间包厢。

看着眼前熟悉的包厢和熟悉的酒桌，陆凌川莞尔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朱允炆的对面。

看到陆凌川不打招呼就坐了下来，站在朱允炆身后的李景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开口，就被朱允炆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打断。

说实话，朱允炆心里巴不得陆凌川不把他当外人，越亲近越好。

朱允炆面带微笑，一脸关切的看着陆凌川，轻声问道：“怎么样，伤势是否痊愈？”

陆凌川抱了抱拳，缓缓道：“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说到这儿，在下还未向殿下致谢！”

“那日若不是殿下让骁骑卫及时赶到，恐怕在下此时就无法与殿下在此相聚了。”

说完，陆凌川站起了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满脸感激。

朱允炆直接起身拉着陆凌川重新坐下，认真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本宫看重你的才华，你有事，本宫怎会坐视不理？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本宫之前早就叮嘱过曹国公，蓝公过去得罪过不少人，如今蓝家落难，再加上陆公子精通商贾之道，赚了不少银子，难免引人嫉妒。”

“故而本宫一直担心有些人可能会趁机为难将军府，所以就让曹国公帮忙照应着点，所以那日本宫才及时收到了消息，好在陆公子平安脱险。”

陆凌川笑道：“总之殿下的这份恩情，在下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朱允炆摆着手，继续道：“那些都是后话，只要陆公子平安无事便好。不过话说回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现在出门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万一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凌川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我的身边一共就两名护卫，三日前的那场厮杀，死了一个，重伤一个，谋逆一案之后，将军府中一共就没剩下多少人，见蓝家势微都跑了，剩下的人都去铺子里帮忙了，哪还有什么人。”

朱允炆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要不然这样，我让曹国公从骁骑卫中挑几个人手，先借你用用？”

陆凌川连忙拒绝道：“千万别，蓝家现在本就是焦点，满朝文武全都能避则避，殿下跟我来往的事估计早已被人知晓，如果再派骁骑卫来保护我，万一被陛下知道了，殿下恐怕真要受罚了。”

“我欠殿下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允炆道：“也对，不过本宫倒无所谓，反而担心这样会给蓝家带来麻烦，那你这段时间自己小心点吧，没事别到处乱跑，免得再给杀手可乘之机。”

陆凌川笑着点了点头，拱手道：“殿下的好意在下收到了，多谢。”

朱允炆笑着为陆凌川亲手倒了一杯酒，缓缓道：“你方才说，担心本宫接近你会惹皇爷爷不高兴，其实完全是多虑了。”

“你想啊，本宫之前大张旗鼓寻找你的事，包括那日派骁骑卫把你从杀手手中救下来的事，整个京都都传遍了，自然瞒不过皇爷爷。”

“可是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皇爷爷并没有斥责和阻拦，昨日本宫还去明和殿请了安，皇爷爷提都没提，这说明皇爷爷已经默许了你我之间的来往。”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皇爷爷是个爱才之人，只要你有才华，他就一定不会难为你，现在相信了吧？”

陆凌川点着头，感慨道：“陛下的确宽厚仁德，不愧为千古一帝，之前是在下心中狭隘了。”

通过朱允炆刚才的话，他已经掌握了一个关键信息！这说明朱元璋已经渐渐对蓝家放下了警惕，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蓝家，除掉他了。

这条信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而且看样子朱元璋似乎还有意放任朱允炆与自己接触，这么做，无非有两点原因，一是借由朱允炆试探他，二是希望他为朱允炆效力！

据他所知，暮年的朱元璋，为能确保皇孙朱允炆顺利继位，在后期用实战训练出一批新生代优秀将领，既保嫡集团，平安和盛庸就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个人，所以这二人如今才能坐上金吾卫正副指挥使的高位，深得重用。

但在陆凌川看来，正是因为有了盛庸和平安这些新生代保嫡集团，才让朱元璋更加放心大胆的铲除老一辈的勋贵功臣！

一个萝卜一个坑，在朱元璋的眼里，当有人能取代淮西一脉中那些老臣的时候，那淮西一脉就到了该消亡的时候！

人性最丑陋的就是，需要你的时候，百般示好恩宠，但一旦不需要你的时候，立刻翻脸无情！

朱允炆喝了一口酒之后，看了一眼门口，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本宫已经查清，那日当街动手杀你的那些人，十九八九是四叔的人！”

“你身上的伤就是被四叔的护卫打伤的，听说那天四叔离京的时候，你还去拦了车驾，你们俩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旧怨啊？”

陆凌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殿下想多了，在下只不过是个生意人，一心只想搞钱，至于燕王殿下究竟为何杀我，恐怕只能问他了。”

“不过依在下看，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很可能是有人挑拨离间，毕竟，家父当初在朝之时，跟燕王殿下之间似乎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在下能理解，也不怪他。”

朱允炆打量着滴水不漏的陆凌川，缓缓向前凑了凑，轻声道：“天云山的那场截杀，不会跟你有关吧？否则四叔怎么一到京都就找你和蓝家的麻烦？”

听到朱允炆的这句话，陆凌川不由得心里一紧，笑着摇着头道：“我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行刺当朝亲王吧？殿下想多了，绝无此事！”

年少的朱允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待人宽宥的书呆子，文弱有余，英武不足，可谁要是真把他当软柿子，那就离死不远了。

如果他真那么老实，就不会在刚登基不久之后就为了巩固自己皇位而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一众王叔了。

朱允炆看着面色平静的陆凌川，继续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真的没有？！放心，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一定替你保密！”

“没有。”

陆凌川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迟疑。

似乎略微有些失望的朱允炆笑着直起了身子，摆了摆手，笑道：“没有就没有吧，没有最好，不然让四叔知道本宫与你走得近，恐怕要生气了。”

陆凌川笑了笑没有说话，举杯敬了朱允炆一杯，仰头一饮而下。

他有一种直觉，看似人畜无害的朱允炆，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

带着答案问你问题的人，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你的把柄！

朱允炆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开口：“那陆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会就一直打算混迹于商贾之途吧？有没有想过换个路子，成为当初蓝公那样的大人物？”

随着话音落下，朱允炆便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凌川的眼睛，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