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榕城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难以入睡的,可是这对于林瑞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三年的大部分夜晚都是这样过来的。
林瑞早早地准备好早餐就给柳涵留了言自己去了榕大。
当初她在这所学校进修过表演,只是没有公开,所以除了司徒枫和Jason,没有人知道林瑞也在这所大学里读过书,而如今她更是成为了这所学校的特邀讲师。
顾老师约她去镜水湖畔去坐一坐,林瑞自然也不会推脱。
顾老师又是除了威廉姆和柳涵外第三个知道cherry就是林瑞的人。
“你真的打算谁也不告诉吗?”顾老师再次跟林瑞确定道。
林瑞望着平静地湖水,眼睛聚焦在那唯一一只在水面游动的鸭子身上,带着一种秋日萧瑟的落寞,而此刻明明正值初夏。
“老师,这个世界上林瑞已经是过去式了。”
顾老师轻叹一声,气息悠长,顺着耳朵和鼻孔直愣愣地飘到了林瑞的心尖上。
“你可知道在榕城惦念你的不止他一个?上次偶然遇到司徒枫,却发现他比以前沉重许多,他那张脸还是嘻嘻哈哈看得舒服。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从你的口里我算知道一些,但是丫头,这世间的情贵在念念不忘,没有什么是说不清的。与其你一个人背负这么多,不如一切摊开,大家都明明白白地过日子,这往后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
林瑞知道顾老师这是在劝慰她,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劝慰不过是清风掠过而已,于是林瑞带着歉意低下了头,“老师,您说的是。”
顾老师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再叹已是遗憾的意味。
再开口,顾老师也恢复了往常的随性,拍拍林瑞的肩膀,坦然一笑,“我还是相信你的专业的,那群自恃了不得的小姐少爷们可都要靠你了。”
林瑞有些局促不安,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应道:“顾老师放心,我会好好带的。”
若是以前的林瑞对付这些心比天高的学生她自是不怕,但是现在的林瑞早就棱角磨平,尖锐不再,她是否还有这个气场镇住自己的后辈。
在那群孩子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空降兵。
林瑞因为是特邀讲师的原因,所以她的课并不多,主要排在单日,而今天刚好是周末,所以从榕大出来她就没有了去处。
榕城的一切对她来说又陌生又熟悉,以前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总是忙碌的像个连轴转的机器,而真正算休息过的时间还是江景琰回来之后。
不知道怎么晃着晃着,林瑞就晃到了松台山。
秋玟以前总是嘀咕着带她来拜拜佛,她那个时候不信,所以一直迟迟未提,现在她是信了,不仅信了佛,还信了道,还是其他诸神,盼望着万一未来某一天再受到灭顶之灾,这众多信仰中一个可以听到她的祈求,圆她一个愿望。
想着,林瑞已经走到了这寺庙的台阶前,这寺庙名为感济寺,以前听老一辈的说过是“感怀济世”的意思,现在的寺庙已经融入了时代的气息,门口撑了一个正方形的大帐篷,顶部中间鼓的高高地,跟有人在提着一样,帐篷下有个二十几岁的小哥,靠着椅子迷着眼。
许是听到了林瑞的脚步声,那小哥揉揉眼睛,“烧香拜佛啊?门票100块一张。”
林瑞交了钱,手里还拿着一张撕得碎屑附着在掌心和指缝的票,她望着围墙上大写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迟迟不肯进去。
还未进寺庙,林瑞就已经默念起了这句话,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能早些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免受六道轮回之苦。
“这票只能用一次啊,进去了再出来要重新买票的。”买票小哥补充地嚷嚷道。
林瑞这才进了寺庙,里面香火并不旺盛,但是那种寺庙独特的香味还是十分浓厚,林瑞有些爱上这香了,心里还想着等下了山要去买点檀香。
“施主,前世因今世果后世报,给点香火钱好积点功德嘞。”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站在大殿的门口对着刚走到门口的林瑞说道。
林瑞刚抬起脚,那老人紧张地说道:“姑娘,这门槛踩不得踩不得,这是佛祖的肩膀啊。”
可是明显老人的话说得晚了,林瑞还真的一脚没踏过去,险些绊倒。
这门槛的确是高了些,至少比普通的门槛要高出一倍。
“怎么就踩了呢?这可是佛祖的肩膀,你这是要遇到大坎了。”老人一脸纠结地念叨着,然后转身又对着菩萨双手合十虔诚地拜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林瑞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正式来寺庙,这寺庙的规矩她听说过的七七八八,就是没有门槛是佛祖的肩膀这一说。
“婆婆……”林瑞走到老人家的身旁。
老人恢复如常,有些不悦地看着林瑞,“在这寺庙里,这门槛就是佛祖的肩膀,你这娃娃踩了佛祖的肩膀,以后可是要遭大难得,还不给点香火拜拜菩萨,好求他帮你度过这坎!”
林瑞一眼就看出了这老人的夸大其词,但是这笔香火钱她也愿意交,也不争论,给了钱,老人递给她三支香,让她去拜拜。
拜完菩萨那老人又拉着林瑞说了好多佛教的事情,林瑞都一一听着,最后林瑞又是给了一份香火钱老人才让她走。
也是这一听,林瑞竟然在寺庙里见到了一个故人——胡菲。
她没有想到胡菲回来到送台上出家了,和青灯古佛为伴。
也没有想到胡菲是第一次认出她是林瑞的人。
也许是以前纠葛太深,才会一眼都能判断出对方。
更也许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林瑞不敢打诳语。
“那老太婆坑你了?”胡菲坐在她旁边,台阶上还放着一些未打理好的红色绸带。
一阵风袭来,一根绸带飘到了林瑞的跟前。
林瑞捡起那根红色的飘带,上面写着“阖家平安、事事如意”。
“没有,我自愿的。”林瑞把绸带递给胡菲,笑着回答。
胡菲惊讶道:“你不像是信这些的人啊?”
在她的印象里,林瑞是不用信这些的,她有家世,有才学,有爱她的家人和朋友,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是不会从这些神佛中汲取信仰的。
“你不也长伴古佛了吗?”林瑞拨弄着那根胡菲并没有接手的绸带。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没地方可去,现在觉得这里也挺好,每天平平淡淡的,什么也不用烦恼,”胡菲扭过头望着林瑞,“倒是你,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当初若不是你放过我,我哪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说不定早就在大牢里劳改了。”
林瑞听得出胡菲话里的真诚,但是这份谢意她却不敢收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而对胡菲说:“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当初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有,希望今天见到我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是陌生人吧。”
林瑞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胡菲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上一次见面两人还是针锋相对,果然时间是一剂良药。
林瑞很感谢胡菲没有问自己的过往,那些她不愿提及的事情,只是纯粹把她当做了故人,一个没有寒暄往日的故人。
“放心吧,我就当今天没看见你。但你也别慌啊,把你手里的那根福袋挂上去吧,就当我给你的谢意,不过挂之前等我一下。”说完胡菲转身就往大殿里跑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支笔。
“给,在上面写上祝福的话,说不定佛祖会听到的,放心我不会看的,写完后,笔放在树下就好了。”
胡菲收拾好台阶上的绸带,说离开就离开了。
林瑞握着手中的绸带和和马克笔,眼中迸发出一种慌乱,来得及,来的猛,她把绸带和笔放在树下急匆匆的离开。
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去在绸带上写上了东西,挂在了树上,这才离开。
也许,佛祖会听见的吧。
林瑞走后,胡菲拆下了那条绸带,上面自己清秀,十分工整,一眼看上去都能看出所写之人的认真,绸带上写着:“对不起”。
胡菲望着这三个字,久久不能释怀。
林瑞当初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这榕城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林瑞死掉了,当然也有人说林瑞退隐了。
可是她今天看见了林瑞,虽然她变了模样,但是有些藏在一个演员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林瑞,对不起。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胡菲一声叹息之后又把绸带挂了上去。
当初林瑞放她一条生路,那么如今就让她来做他们夫妻间相认的诱因当做还债吧。
……
林瑞原以为自己就算在第一堂课上见到灿灿,也会表现的很镇定,让人找不到破绽,可是当她课前在楼梯道看见梁笑欺负灿灿的时候就控制不了自己。
梁笑后来去了哪里林瑞也并不知道,包括柳涵和梁笑的事,柳涵跟她说过,当时梁笑做了一些让她受不了的事就和她断绝关系没有联系了。
但是再见梁笑,她竟然也成了榕大的学生,还是表演系。
“薛灿灿,你还以为你身边有林瑞护着吗?少嘚瑟,我告诉你离关关远一点,你要是再勾引他我对你不客气。”梁笑气势冲冲地把灿灿挤在了墙角,满满都是警告的意味。
对于梁笑的指责和警告,灿灿也不回应,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一句话都没说。
林瑞站在后面,心里有点儿窝火,灿灿虽然天真但也不绝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主,怎么现在都变成软柿子了,任梁笑捏着。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你喜欢杜行舟,这谁不知道,既然这样就不要三心二意的去勾引别人,关关是我的。”
梁笑再一次宣告主权,咄咄逼人的样子和起初认识她时唯唯诺诺柔柔弱弱的样子截然不同,就连这次见她时身上的穿戴也和她知道的哪个十五号有极大的出入。
“你除了会和我在这里叫嚣你还会干什么?梁笑,三年了,你除了多了个干爹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你住大房子、穿名牌、开豪车,让你花钱大手大脚,让你有底气用钱和这一身的铜臭味来侮辱别人,你有点长进吗?”
就在林瑞猜想梁笑为什么会从一个父母都啃自己的穷苦少女变成现在珠光宝气的样子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灿灿道出了事实。
原来梁笑有个干爹,一个做她取款机的干爹。
“你不要以为我一直容忍你就是没有脾气,有本事你自己去吸引关同学的注意力自己不讨人喜却和我在这里找茬儿,明明不是公主命,却给自己当公主,人前装的有模有样,跟全世界都在欺负你一样,动不动就抹眼泪,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绿茶婊!”
灿灿大声地喊出这番话,眼睛都没睁开,把林瑞自个儿都下了一跳。
梁笑气得一抖一抖的抡起手就往灿灿脸上招呼,“你这个贱……”
林瑞一个健步上去就捏住了梁笑的胳膊,这三年她别的没学会,这近身格斗的武艺却是学了不少。
当年若是她能有一丁点防身的能力,最后也不会落得那么凄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