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警官陪着我逛二楼服装店。
经过刚才陈宽那一出,我已经没有太多逛店的心思。
但是在走到一家刺绣门店前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
我想起裴阿姨以前工于刺绣,花鸟虫鱼,样样不在话下。
她现在精神失常,还记不记得这项技能?
也许能帮着她恢复呢?
想到这里,我进店选了一块质量还算可以的丝绸,问价钱的时候,这才恍然发现我买不起。
我本来就没剩多少钱了。
徐警官自告奋勇,看了价格以后,又转头问我:“你卡里还有多少?也许我俩的余额合起来,能凑够。”
我:“……”
呵呵哒,单身男人不存钱简直是世间真理,徐警官也是坦然到老家了。
我倒轻松起来,他要是真出钱帮我付款,我反而不能接受。现在大家一起凑钱买,回头我发了工资还他就是了。
两个人一起拿出卡去刷,两张卡凑在一起,才买下那一副绸缎和丝线。
店员送给我一张图样,同时告诉我如果客户绣得好,还可以把绣好的绣品拿回来卖给她们,对于现在的人而言,机绣不稀罕,手工绣才能卖出好价钱。但绣工越来越少,怀有传统手艺的好绣工更是市面难求。
我拎着袋子答应,心想依照裴阿姨当年的水平,绣完再卖给她们绝对不在话下。
出了商场,我和徐警官拿着两张卡刷来的战利品,兴致勃勃地回到医院病房。
护工刚带着裴阿姨去医生那里做心理治疗回来,裴阿姨的情绪还算不错。
我没敢一下子把刺绣拿给裴阿姨,而是找了块普通的布和针线,故意在她面前东扎一针西扎一针。
她居然很有兴趣地看着。
我指一指桌子上放着的栀子花,问裴阿姨:“您能把它画下来,然后用针线绣出来吗?”
裴阿姨朝栀子花看了一会儿,接过了我手里的针线和白布。
我忙从包里翻出眉笔拧开,递给她。
裴阿姨犹豫一下,接过眉笔,开始在白布上画栀子花。
眉笔颜色很浓,稍微一用力,画出来的线条就很浓很丑。
可是眉笔到了裴阿姨手里,起承转合、浓淡详略,不一会儿,白布上出现一枝花带着水珠的栀子花,栩栩如生!
我震惊地看着裴阿姨,又抬头去看徐警官和护工的表情。
徐警官和护工也很惊讶。
护工都激动得出去请医生了。
我把绿色的线穿进针眼里,递给裴阿姨:“您能把它绣出来吗?”
裴阿姨轻轻一笑,低下头,拿着白布绣了两针。
然后她抬头看我:“少了撑圈,容易歪。”
裴阿姨刺绣的功夫还在!她还知道要撑圈!
我激动极了,把刚买来的绸缎、丝线、绣花针、撑圈以及刺绣要用到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又把桌子上的其他物品统统拿开。
裴阿姨只是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就娴熟地拿了撑圈,把一块绣布蒙了上去。
这时候,负责治疗裴阿姨的医生也进来了,一脸惊讶地立在旁边看着。
裴阿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粉笔绘画出一朵栀子花,继而穿针引线开始绣。
我们都看呆了。
医生招招手示意我们都出去,走廊里,我激动地抓起医生的衣袖:“裴阿姨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医生摇摇头:“据我观察,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她只是暂时没有犯病。”
“那她绣花怎么解释?”我急。
“可能是她看到绣样,想起来了曾经的爱好。一个人的爱好和所掌握的技能往往是不容易被遗忘的。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在受到精神重创之后,忘记了所有的人和事,却没有忘记绣花的能力。”医生解释。
我微微失望。
医生安慰我:“但是不管怎样,能想起来就是好兆头,你也不要太急。尤其是绣花这样能够让人平静的喜好,能够帮她打发漫长的时间,也能减少她的精神病发病率。”
“真的吗?”听了医生的解释,我长长松了一口气。
能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
“你放心,以后我会更加留心这位病人,她这种行为也是精神病界很罕见的,等我搜集了她的病情发展情况,加以研究,以后对其他病人的治疗也会有帮助。”医生说着,已经拿出本子开始写了。
我谢过他,不再打扰。
一直到晚上,裴阿姨都在安安静静地绣花。
她绣得很投入,绣完栀子花之后,又绣了其他的花花草草。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的中午。
我买回来的丝线和丝绸都已经被裴阿姨绣完了。
护工过来照顾着裴阿姨吃饭,我则和徐警官一起,又到了商场刺绣店。
我把绣品拿给店员。
店员一看惊呆了,立即让我坐下稍等,她则拿着绣品去请她们的店长。
我坐在刺绣店里等着,片刻,店员跟着一名气质颇高的中年女店长过来了。
“听说这些绣品出自您手?”店长惊喜地看着我。
我摇头:“是我的一位朋友。”
“您朋友可以到我们店里担任长期绣工吗?”店长问。
“这个,恐怕不行,我朋友时间不固定,她也不喜欢|露|面。”我说。
“那她可以绣完绣品以后卖给我们,我们愿意购买!”店长很热|切。
我不懂刺绣,但我知道裴阿姨的手艺绝对不俗,只是不确定裴阿姨的手艺还有多少。
现在看来,裴阿姨依旧很厉害啊。
我正思索着,店长可能是觉得我不愿意,当即提价:“我们愿意按照绣品的面积买,给您按照外购价的最高价,已经接近于我们内部的专业刺绣工的待遇了,请问可以吗?如果您觉得还合适,我们可以马上建立长期的购买合同,丝绸和丝线店里免费提供,您朋友绣好之后,拿给我们就成!”
我也不懂这些绣品到底该卖多少钱,但是看店长这么诚恳的态度,我倒是很愿意替裴阿姨接下这笔买卖。
“不过有一点,因为我朋友时间不定,只能一周给你送一次,并且每周能绣出多少也不好说。”我提出要求。
“没问题,绣品要的就是心灵手巧在里面,粗制滥造不仅卖不出好价钱,也侮辱了我们传统的手工艺术。”店长说得很走心。
我也赞同地点头。
话都说到这里了,两人当即达成协议,有徐警官在,我签字的时候很放心。
又选了一些丝绸和丝线回去,这一次,店长特意给我推荐了品质更好的绸缎。
她说她们打算做一批高品质的绣品出来,很期待我朋友的绣品。
临走的时候,店长又拿出一本花样册子给我:“您朋友技艺高超,按说我不该贸然给她这种有局限性的东西,但是可以作个参考瞧一瞧。”
我谢过店长,带着东西重新到了医院。
我把情况给护工和医生解释清楚之后,医生和护工都很支持。
“你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会照顾好裴阿姨的,也不会让她绣花累着。”医生和护工说。
我终于放心了。
看看时间,该返程回了。
辞别医生、护工还有徐警官,我坐上了回宜城的大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我下意识地朝隔壁瞅了瞅,依旧静谧,没有人回来。
我下楼买了菜回来,给自己煮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算是庆祝裴阿姨的进步。
吃完饭收拾好之后,我看时间还早,正想下去散个步,手机响了。
我拿起一看是魏勇,这厮又要找我约饭吗?
我现在什么都请不起他啊!
划开接听,我还没来得及调侃,那边,他已经着急忙慌地开口了——
“宋莹,你周三发给我的数据,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