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潇低头等了一会儿,暗自度量着即将涌来的风暴。
随着她的指控落下,主殿内鸦雀无声。
可这沉默……也太久了些吧?
没等到预料中的反应,乔潇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这反应,怎与她预设的剧本大相径庭?
吉贵人如今风光不再,正是打压的好机会。
她方才点出吉贵人的名字,嫔妃们不帮着说话就罢了,为何还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弱弱地说:“乔姑娘,是不是你认错人了?吉贵人素日里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这是玖答应。她发现周围没人说话,于是硬着头皮出来开口了。
尚嫔咳了一声,十分赞同地说:“深宫之内不乏宵小之辈,但吉贵人绝不在此列。”
再退一万步,假使吉贵人真做了什么坏事,她们也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现在吉贵人一言不发,就表明乔潇所言之事与她无丝毫瓜葛。
说完,尚嫔的目光悠然转向一旁,落在主殿的幽暗一隅。
——阴暗的角落中,邬情正撑着脑袋,上下眼皮打架,没向乔潇投来一点注意力。
如此看来,一切自明。
吉贵人连素不相识的赵常在都会救一救,为什么要去害乔潇呢?
嫔妃们顿时放下了心,转而纷纷攻讦起了乔潇。
淑妃轻启朱唇,声音中藏着几分锐利:“你说你窥见了吉贵人的秘密。这秘密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要让吉贵人对你痛下杀手?”
乔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憋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本想卖个关子,却不料被嫔妃们潮水般的质疑淹没。很快,殿上就没有她插嘴的空间了。
“你说你看见了她的秘密。该不是……她又去偷御膳房的甜点了吧?”林贵妃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气氛微妙地缓和了几分。
月嫔紧接着提出了一个猜测,“……或许是,吉贵人晨练爬墙时爬到了静怡轩的顶上,被乔姑娘误会了?”
“误会什么?”
月嫔迟疑着说:“嗯……误会吉贵人对自己的美色有非分之想?”
林贵妃立马否认:“绝无这种可能。吉贵人都没有偷窥过本宫,怎么会去偷看她?”
月嫔恍然大悟,对林贵妃福了福身,歉声道:“娘娘言之有理,是臣妾思虑不周。”
“吉贵人最为诚实了,哪里会有秘密?”
“臣妾以为吉贵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乔潇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在众人说话的间隙抢着开口。
——再不开口,吉贵人在她们的嘴里都要变成大圣人了。
乔潇快速地说道:“皇后娘娘,吉贵人和翰林院修撰秦厉学私下来往甚密,恐怕是有奸情!”
“自吉贵人入宫以来,二人持续有书信来往。臣女偶然一窥其私密书信,字里行间,情意绵绵。”
“不料此事被吉贵人察觉后,她竟指示下人,欲置臣女于死地,以求掩盖她和秦厉学之前的私情。”
乔潇的一番话信息量巨大,持续性地冲刷着嫔妃们的大脑。
……乔姑娘说,吉贵人和秦厉学有私情?
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吉贵人明显就没开窍。
若说她没觉醒天女身份前和秦厉学有私情,也就罢了。
说现在吉贵人还在和秦厉学有书信往来?实乃天方夜谭。
嫔妃们心中皆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荒谬的点在于,她们无法想象吉贵人少女怀春的样子。
对皇上,吉贵人都几乎未有过好话。
吉贵人会在情书中写什么?反正绝不会是缠绵悱恻的情诗。
此时此刻,角落里的邬情终于清醒了。
她简单问了一下女鬼场上的情况后,便款款走到大殿中央,掀起裙子跪下道:“皇后娘娘,乔潇姑娘说的没错,秦厉学确实和臣妾有书信往来。”
“……”
此言一出,后妃们只觉眼前一黑,心中暗自叫苦:
吉贵人,你!在!做!什!么!
早不说话晚不说话,等大家替你辩解完了,你出来搅局做什么!?
然而,邬情却神色自若,继续解释道:“仅仅是几封信件,尚不足以说明什么。”
她偏头看乔潇,问道:“乔姑娘,我和你素昧平生,你为何要污蔑我?”
乔潇初次与邬情见面,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传闻中,吉贵人智慧过人。而今她不但不否认与秦厉学的私情,还站出来承认和秦厉学有书信往来……她竟是这种愚笨之人?
乔潇稍稍放下了点心。
锦绣轻易就捎来了一封信,她还以为有诈。如今一瞧,吉贵人也不过如此。
乔潇面向皇后,言辞坚定、字字清晰:“臣女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并有实证。”
说完,乔潇从裙兜中拿出一封信,封面上是“吉贵人亲启”五个大字。下笔者笔力遒劲,字形端正。
“正是因为臣女截下了吉贵人和秦厉学的通信信件,才遭到了吉贵人的报复。”
皇后眉头一挑,“哦?你如何能判断,这是秦厉学的信?”
乔潇从容不迫,将理由细细道来:“秦厉学乃赵如墨大师之高足,其文章也小有名气。臣女少时多有拜读其作,发现信封上的字迹和他的分毫不差。”
皇后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又似在思索。
乔潇见状,再次俯身跪拜,“娘娘明鉴,臣女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故而信件原封未动,只愿娘娘能亲自审阅,以明真相。”
邬情竟然还同意她的做法。“娘娘,既然乔姑娘都这么说了,不如就大家一起看一看吧。看看信中所写,是否和乔姑娘说的一样,是秦厉学给我的情书。”
皇后点点头,随即向小禄子递去一个眼神。
小禄子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接过信件。
他细致地检查了信封的每一处细节,确认封口完好无损。
随着“嗤啦”一声轻响,封条被小心翼翼地撕开,小禄子缓缓抽出信纸。
而偌大的信纸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大字。
——“汪”。
围过来的嫔妃们看了半天,均是一头雾水。
这是何意?
邬情悠然立于原地,双手轻轻交叠于背后,似乎对信中的内容早有预料。
她云淡风轻地说:“诸位可把这个字多念几遍。”
汪,汪,汪。在场还真有人念出了声。
孙贵人就是其中之一。
她念完之后,才感觉有哪里不对,整个脸红成了熟透了的桃子。
【……好耿直啊大家。】
邬情轻咳了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对诸位隐瞒。”
邬情叹了口气,难以启齿地说:“秦大人为官久了……患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怪癖。他喜欢……”
邬情顿了顿,露出又懊悔又为难的表情。
但她还是说完了剩下的话:“他喜欢当别人的狗!哎,本来我不该说出来的。”
“这本是我和秦大人之间的秘密,却没想到,成了他人攻击的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