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和阿五阿六一直聊到了天亮烛灭,阿五阿六好像还没听尽兴一样,拉着阿大再讲下去。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原来是阿五媳妇见天亮了,就想先回屋里拿些新米出来熬粥。阿五开门之后,他媳妇见他都没睡觉,心疼地看着阿五道:“你眼里满是血丝,昨晚没好好睡吧。”
阿五声音温柔道:“昨晚一时高兴,聊着聊着就到早上了。”
阿五媳妇也没怪他,只是道:“那你跟小叔今天就别去矿上了,在家好生休息着。”
阿五听话道:“好。”
阿五媳妇对阿大和阿六施了个礼,就先去拿米煮粥了。
阿六调侃自己道:“阿大,你那时候在谷里就说我跟阿五出谷之后,阿五会过得比我好。我那时候还赌气不信,现在我是不得不承认了。”
阿大没想到阿六还记得他说的这句,笑着拍拍阿六的肩道:“你家媳妇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也没什么不好。”可当阿大将手放在阿六肩膀上时,阿大察觉阿六体内有一道气劲在蠢蠢欲动,阿大当即又收手而回。
阿六犹未察觉,他现在想的是:“我都这副样子了我家婆娘都不嫌弃,我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阿大看着阿六问道:“阿六,你的旧伤是否仍会作痛?”
阿六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背上旧伤三四个月就会发作一次,让我痛得几天下不了床。”
阿大道:“刚刚拍你肩膀的那下,我感觉你体内存有一道气劲,想是那个黑衣人在攻向你的时候用了暗劲。”
阿五急道:“阿大,你可有办法帮帮阿六?”
阿大道:“动静可能会有些大,等大家一起吃完早饭以后再说吧。”
“嗯。”阿六对阿大一直有着绝对的信心。
可能是昨晚睡得不错的原因,石武起来的时候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他洗漱好后在阿大旁边坐下。阿五媳妇熬了一锅白粥,蒸了十个大白馒头,又切了两叠酱菜。石武早上的胃口不错,喝了一碗粥之后还吃下了一个馒头。
见石武吃完了,萱儿和喜儿两个丫头拉着石武就要出去跟那些小伙伴们炫耀,说这是她们的大哥哥,以后没人能说她们家没亲戚了。
阿六媳妇吃了两个大白馒头后就准备喊上自家男人去矿场上挖矿背煤,却被告知他们商量好今天就在家休息了。阿六媳妇还以为阿大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有底气不去做工了。哪知道私下里问阿六的时候阿六说还没提起这回事,气得阿六媳妇对着阿六骂骂咧咧地就回去又睡了。
阿六先前还觉得这么多年委屈他婆娘了,现在只觉得自己多想了。阿五则是让他媳妇先去外面洗会衣服,他跟阿大叔还有些事情要忙。阿五媳妇没有多问,提起一盆子要洗的衣服就去村外的河边了。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阿大让阿六把上衣脱下来。
衣服脱下之后,阿六背上露出了一个凹陷的伤疤,里面三根背脊骨像被一个弯勾勾在了一起,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看到阿六背后触目惊心的伤疤,还有那被人以气劲锁住的三根脊骨,纵是阿大已经极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杀气外溢。阿大体内的点杀气劲不受控制地自他肩头涌出,现出一个如鲜血滴下的恐怖鬼面。
阿五吓得退后数步,惊道:“阿大,你身上这是什么?”
阿大凝神聚气,强行平复心中杀意,将血色鬼面控制住之后道:“这就是我昨晚说的,以点杀剑行生死战后又获得的一层气劲。不过不知为何,自无幽谷开始这股气劲就变得有些不可控制。只要我心中杀意顿生,它就会自己跑出来。”
阿六转头后也看到了阿大身后的血色鬼面,问道:“阿大,用多了这股气劲会不会对你不利?”
阿大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你旧伤处三根背脊骨被那人以气劲串着,平时于你行走之类无碍,但一旦用力就会疼痛非常。”
阿六见阿大说的一点都没错,眼中现出希望道:“是不是只要这道气劲去除,我就能恢复正常了。”
阿大道:“应该可以,不过过程中会很痛,而且气劲去除之后你起码要卧床休息三个月。”
阿六一听会很痛倒还好,他在无幽谷时又不是没受过痛。可一听要卧床三个月,他犹豫过后道:“那还是算了。”
阿大不解道:“为何?”
阿五也是道:“阿六,难得阿大可以帮你祛疾除根,你这时候还怕啥痛啊?”
阿六见阿五误会了,笑着道:“如果让我躺三个月,我非得被我那婆娘每天念叨个几十回。算了,现在这样也还好,起码还能背的动一小筐,也不用停下来被她唠叨。”
“哎!”阿五生气道,“你当我这哥哥是假的么?我们是一家人,你只管在家休息,其他的都我来。”
阿六不愿道:“你来什么啊!以前的你练武吃饭睡觉,一身都是白白胖胖的。你再看看你现在,都瘦成啥样了。”
阿五回道:“我这叫精壮!而且我们现在清清白白的凭本事吃饭,累些又怎么了。我不管,你让阿大帮你治好了,不就三个月嘛,哥哥把你那份挑回来就是了。”
无论阿五怎么说,阿六就是不愿意躺那三个月。
阿大怒道:“你们别争了。现在你们一年挖煤赚多少银子?”
阿五见阿大生气了,小声道:“说出来也不怕阿大你笑话。以前杀个人就是千两万两的买卖,现在一年天天无休的挖矿背煤,卖给外面来收的买家。遇到些有良心的可以赚个二十两,碰到心黑的我们又着急要卖出去的话,一年也就十二、三两银子。”
阿大从行李包袱里取出还剩下来的七十几两银子,分出十几两之后就将六十两银子连同袋子都递给了阿五。
阿五不愿意接道:“阿大,我们不能收你的银子。”
阿大道:“这银子没沾血,说起来跟你们还有点关系。”
阿六纳闷道:“这银子怎么还跟我们有关系了?”
阿大回道:“这袋银子就是那时候我跟阿四做晋国公主的随从赚到的。阿四吃过你们煮的面,我又是你们的叔,这袋银子自然也有你们的份。”
见阿大掰扯道理起来如此清新脱俗,阿五佩服道:“阿大,你比以前会说多了。”
阿大笑道:“那你以前在我面前尴尬笑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啊。”
阿五讪笑道:“这都被你看穿了。”
阿大拍了拍阿五的肩道:“你呀,以前我觉得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不同了,我看到的是一个可以撑起家里一片天的男人。”
阿五开心地笑着,在阿六面前抖了抖那袋银子道:“现在没什么理由了吧,你家婆娘见到这袋银子,让她在床头伺候你一年都成。”
“呸,你才要让你媳妇伺候一年呢。”阿六对阿五的说法嗤之以鼻道。
阿大见他们已经没有顾虑,让阿五拿了些针线纱布过来之后就对阿六道:“忍住。”
阿六知道阿大要出手了,咬牙点头。
阿大右手拿起断罪,身上点杀气劲将阿六包裹在内。阿六看着身上附上的一层血色气劲,也感神奇。阿六的背挺得笔直,阿大手中断罪蓝芒闪烁,对着阿六那处伤疤就是快速落剑。将阿六脊背外层削开一路的同时,阿大看到串着那三根脊骨的一道棕黄色气劲如蛆附骨般想逃窜到别处去。阿六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脊柱上有东西在游动。
阿大怎会让这等无主气劲再去伤害阿六身子,只见两道血色气劲左右开工,将那道棕黄色气劲自两边截下,裹紧之后直接从阿六身子里拔了出来。阿六闷哼一声,额上汗水直流。
阿大将拔出的棕黄色气劲吸附在上方的血色气劲内,确认之后直接将这道气劲抹灭,而后看向了阿六的那三根脊骨。那三根常年被串着的脊骨终于恢复了自由,但长年被气劲串着让它们都已经弯曲变形。阿大只好以点杀气劲将阿六三根脊骨移回原位,然后一点一点将它们掰正。如果说以断罪开脊背还能让阿六忍耐的话,那将这三根脊骨以气劲慢慢掰正就等于是让阿六痛至极致。但阿六这人也是个狠角色,阴违的名号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他愣是靠着那股子狠劲撑到了阿大将他三根脊骨掰正。此刻他右手握着的桌面上留下了四道手指印。
脊骨归位之后,阿六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功力好像回来了些。阿大将阿五准备在旁边的针线取来,在火上烤了一会之后将阿六背后开口处缝合,再以纱布裹好。
阿五见阿六在桌上捏出的手指印,激动道:“阿大,阿六的功夫回来了。”
阿大白了阿五一眼道:“如果你遭这种罪,就算你不会功夫也能把桌子掐出手指印来。”
阿五嘻嘻笑道:“有力气就好有力气就好。这样子以后就不用我一个人背那么重的煤了。”
阿六没好气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阿五挠挠头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然后就是三人一齐地大笑。
见今儿个又遇到一件大喜事,阿五道:“阿大,你中午想吃啥,我出门去买。”
阿大道:“好久没吃到你们两兄弟做的面了,煮碗面给我吃吧。”
阿五听了笑了一声,像是回到了那时候的无幽谷一样,对着阿大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