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在千钧一发间从观月峰的传送阵回到了忆月峰山顶,一回来他还能隐隐听到观月峰那边传来的吼声。
石武笑着对绿玉传送阵旁的阿大和自己的雪人像道:“阿大爷爷您看,小武在这里可好了。这里的仙人见我没在他那边吃饭,还大老远的在山那头喊我。”
石武说完之后就将唐一卓的事情抛在了一边,他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功法的问题。他想去找元叔谈谈这《九转化灵诀》的事情,看看他有没有将这九转减少几转的方法,他觉得虽然九转很厉害,但如果转不下去连个筑基期都没达到,那就毫无意义了。到时候别说找金为报仇了,就是石昱这等先天高手他都不一定能打过。
可石武火急火燎地过去找元叔时,元叔那间青竹大屋房门紧闭,就连他先前在门口堆的雪人都不见了踪影。石武想着是不是元叔堆不出来想堆的人就生气了,他也就没敢去打扰元叔。
石武看着旁边的那间青竹小屋,想到自己来了以后都还没住过,就开门进去了。与石武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间青竹小屋就像是经常有人住一样,不仅床上整齐地铺好了被褥,就连房间里的桌凳都是一尘不染。桌上还有一盏奇特的灯盏,不似凡人界用的灯油灯芯,这灯盏的凹槽里放的是灵石。石武更加好奇地在青竹小屋内探索着,他将屋内左边的橱柜打开,看到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他又走到一张绣着云海山雾的屏风后面,发现那里竟然放着一只由玉石打造而成的浴桶。
这下石武是真惊到了,他拍着胸口问道:“印沁,你以前住过这里吗?”
石武体内的印沁被石武这么一喊,下意识地回了句:“我都是残魂我怎么住?”
等印沁说完才想起来,他说的话外面的石武根本听不见,于是又骂道:“你无不无聊?以后你人魂觉醒了我肯定一天到晚都跟你唠嗑!唠到你跪下来叫我好哥哥!”
石武也知道印沁即便回了他也听不到,可他就是想这么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一下,这样才可以减轻他心里的压力。但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石武坐去凳子上后就将那本《九转化灵诀》取出,看着这本连封面名字都模糊的功法,石武在脑海中思考着:“据唐仙人所说,修炼这本功法极为困难,在修炼者达到凝气九层之后就会化灵成转,直至九转以后才能由凝气期突破至筑基期,至于最后有多强还没人知道。因为至今为止连拜月宫上宗的师兄也只是到了三转的阶段,而满月峰的那位内门弟子则是困在了一转的阶段就再无寸进。到底是练还是不练?”
将所有信息在脑海中又梳理一遍之后,石武把那本《九转化灵诀》放回了纳海囊中。他揉着脑袋烦恼着:“要是一纸清荷在这里就好了,它一定可以帮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哎,我那时候怎么那么犟啊!但凡一纸清荷在这里,只要把《九转化灵诀》放左边,然后把一纸清荷立着倒下去,指到《九转化灵诀》就练,指不到就换本别的,多爽快!”
听着石武这儿戏般的想法,还不知道一纸清荷为何物的印沁哈哈大笑道:“老焱,你听到没?这小子疯了。”
凤焱记起一些片段道:“一纸清荷?凤元伞?不对,怎么会有人用至寒之物去做凤元伞的。不对……”
印沁见凤焱又开始呢喃了,忙岔开话题道:“老焱你怎么找到这小子的,他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印沁说话时,凤焱隐约间想起以前与石武人魂的谈话,他说道:“我好像一开始就是在这的。”
“什么?不是你夺舍他,而是这小子夺舍了你?”印沁震惊道。
凤焱双眉紧锁道:“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我印象里我好像应该去把什么吃了。啊……我的头好痛。”
印沁见凤焱又开始头疼了,他知道破开玄天锁链还有段日子呢,他可不想成天跟疯癫的凤焱待在一起,赶忙道:“老焱你别去想这些,快点凝神打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的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还是好好的吧。”
凤焱其实也是这般认为的,他发现印沁这缕逆魂更像是一个不想长大的孩子,什么都是最天然真实的一面,所以凤焱对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他们两个在石武天魂地魂内互相谅解着的时候,外面的石武可纠结好一会了,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去那满月峰一趟,问询一下唐一卓提过的那位满月峰内门弟子,看看对方能不能给他一些经验之谈。
见石武回来以后又出去了,元叔也没去管他,毕竟后面的路是要石武自己去走的。
石武来到那个绿玉传送阵前,他想着如果直接去满月峰山顶的话太过招摇了,还是去他们山脚下通禀来的恭敬些。于是他站了上去后就在心里想着满月峰山脚,一道绿色光柱射出,带着他传送过去。
此刻的满月峰正在严加戒备,因为满月峰弟子在山顶、山腰、山脚三处位置发现了同样的绿玉阵法,上面的印记看起来和传送阵很是相似。他们立即上禀了满月峰长老,之后在那长老的带领下,数十名满月峰弟子试图一齐用法器破除绿玉阵法内的符文印记。可他们却震惊地发现,他们的法器打上去后完全没有作用。
那满月峰长老立刻用传音玉佩通知了公孙冶,哪成想公孙冶这时候正在供月峰上处理着阵法印记的事情,还让她过去看看是否与满月峰上的一样。于是她派遣弟子持着法剑守在三处绿玉阵法之外,山顶处的守护弟子派遣的最多,山腰次之,山脚下就安排了四个外门弟子。做完这一切后,那满月峰长老就立刻飞去了供月峰。
满月峰多是以女弟子为主,上次石武见到的与杨一帆关系亲密的那绿衣女子正好被安排着守在山脚处。
那四个满月峰外门女弟子正围着那个绿玉法阵说着话,其中一个觉得这绿玉法阵很是好看,忍不住去摸了一把上面的符文。
摸完之后那女弟子还兴奋道:“大师姐,这摸起来怎么软软的像是青草一样。”
那被称为大师姐的宫妆妇人忙劝阻道:“万锦师妹速速放手!这要是攻击法阵,你的手就不保了。你可否像许露师妹和张笕师妹般沉稳些。”
万锦小声嘀咕道:“真的是又好看又舒服嘛。”
那宫妆妇人见万锦还不悔改,皱眉道:“是不是我这大师姐说的话都不中用了。还是你万锦从没有把我曹映秋放在眼里。”
此刻那名为许露的绿衣女子道:“大师姐,小师妹觉得新奇,您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不过小师妹你也莫要怪大师姐,修真界许多阵法诡秘非常,你也看到我们刚才用那么多法器打上去都摧毁不了这个阵法印记,就说明这肯定是高人所布。你这么冒冒失失地上去触摸,要是里面真的暗藏杀机,你这只手还要不要了?”
万锦一听立马心有余悸地抓着自己右手,眼中现出悔意。
许露三言两语就将曹映秋和万锦的关系缓和了下来,万锦还主动去给曹映秋赔了个不是。曹映秋也没怪她,就像许露说的,她这做大师姐的跟刚来的小师妹有什么好计较的。
万锦好奇问道:“大师姐,你说这山脚处为什么会有阵法印记啊。如果是山腰或者山顶那我还能理解,毕竟那里存放着各种丹药,可这山脚空空荡荡的,完全没必要吧。”
曹映秋其实也想不明白,但还是说道:“事出诡异必有妖,我们只要按照年长老的吩咐好生看守着就是了!”
“嗯!”其余三人听后齐齐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绿色光柱突然从上方飞射而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绿玉传送阵之内。她们四人震惊之下慌忙拔出身后法剑,严阵以待地对准来人。
传送光芒散去后石武就发现有四把利剑正对着他,忙摆手道:“诸位师姐莫要冲动,我乃忆月峰大弟子石武。”
四人中领头的曹映秋瞅着石武道:“不管你是谁,从这个传送阵出来的就是可疑之人!诸位师妹,速速将此人擒下,待长老发落。”
石武这下可傻眼了,若要说落月峰供月峰甚至观月峰这么对他他还能接受些,可他是第一次来这满月峰啊,还是那种恭恭敬敬准备从山脚走上去拜访的。石武暗道自己跟这拜月宫真的八字不合,与此同时他正好看到了那时候和杨一帆在一起的绿衣女子,他对着那绿衣女子道:“这位师姐,我当日见你和杨大哥关系不错。你也看到我了呀,你帮我跟你的同门解释下啊。”
许露见石武主动找上自己,还拿杨一帆当人情,就对旁边曹映秋道:“大师姐,这人确实是忆月峰上的石武。要不您先派人过去通知年长老回来吧,就说这绿玉传送阵内传来个人,我们擒下了等着他发落。”
石武附和道:“对啊,我正好有事要拜访你们长老,她来了我们把事情说开了就好。”
曹映秋盯着石武道:“你闭嘴!”
石武见这被称为大师姐的宫妆妇人这么凶悍,而且对方还没有把剑放下,只好乖乖闭嘴了。
曹映秋道:“张师妹和万师妹去供月峰通知年长老,我和许师妹先把这人押去供月峰大殿。”
万锦和张笕领命之后就疾步赶去了供月峰。而曹映秋则是左手从后扣着石武的手臂,右手拿剑抵着石武脖子,押着他上去了满月峰大殿。
石武见自己像被押犯人一样押上去,觉得以后就别管什么恭敬不恭敬了,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年长老上去供月峰的时候,见公孙冶正在跟周演探讨着这法阵,他走到旁边也确定了满月峰上出现的法阵和供月峰上的一模一样。不过这时候的公孙冶已经推测出了法阵的来源,因为周演记起最初在供月峰山顶看到石武时,他就是从这传送阵内出来的。
公孙冶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老仙长所为,也就跟他们说等等会去忆月峰确认一下。年长老听到这里就不担心了,在与公孙冶一同传送下去后,他们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万锦和张笕。她们说在绿玉传送阵内抓到了一个叫石武的可疑弟子。
公孙冶一听就更加确定这是老仙长的手笔了,想着老仙长肯定是为了让石武出入各峰方便才设置的这些传送阵。他怕满月峰的弟子伤到石武,就和年长老说一同过去看看。
满月峰大殿内,石武正站着被一把利剑架在脖子上,石武无奈道:“我说这位师姐,我连一点灵力都没有,您不用这么防着我吧。可否把剑撤远些,太近了容易误伤人啊。”
曹映秋冷哼道:“谁是你师姐!说不定你是别派派来的奸细呢!”
石武觉得这宫妆妇人真的很讨厌自己,却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她了。不过他也不是自讨没趣之人,他转而对方才帮他解围的绿衣女子道:“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可是杨大哥的青梅竹马?”石武心里有些怪着杨一帆,杨一帆都把他的贺礼收了,怎么还能与别的女子这么亲昵呢。
许露还未回话,曹映秋便道:“许师妹莫要上了这小贼的当。”
石武一听就不乐意道:“这位师姐,你不待见我就算了,我跟许师姐聊聊天怎么了。你们满月峰的规矩这么多吗?落月峰的赵辛师弟,供月峰的李穆师兄可比你好相处多了。特别是李穆师兄,还花了八百贡献值帮我换了两本上好的术法典籍。”
那宫妆女子冷笑道:“编,继续编,李穆师兄为人是好,但怎会为了别峰弟子花费八百门派贡献值。何况还是为了你这油嘴滑舌的讨人嫌!”
石武实在忍不住了:“这位师姐你是不是被油嘴滑舌的讨人嫌骗过啊,不然也不会对第一次就见面的我敌意这么大吧。”
许露一听就想让石武别说下去了,可石武的这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根本拦不住。曹映秋像是被刺到了伤心处,脸上阴郁之色立起道:“好小贼,吃我一剑!”
说罢,曹映秋提剑而起,对着石武的右臂就是一刺。
石武面对来剑丝毫不惧,因为他已经看到门外来了个让他绝对放心之人。
“住手!”年长老率先开口,但那把利剑已经向着石武右臂刺了过去。
一只青色长袖快过了年长老的呼喊将那把利剑裹挟而回,公孙冶看着利剑冷冷道:“年师妹,你们满月峰何时有了对别峰弟子的私刑?”
年长老惭愧道:“宫主息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年长老又对曹映秋道:“我只是让你们看住一切可疑之人,并没有让你们动手!你可知私自对同门出手该当何罪!”
曹映秋不知如何作答,她刚刚一时恼羞成怒,并没想那么多。
想到年长老和宫主在此看到了这一幕,许露知道事情严重了。拜月宫一向禁止门人相残,重则废去修为逐出门派,轻则也要面壁思过十年以上,期间会剥夺所有月例,这等于是断了十年修行之路。她知道现在能救曹映秋的只能是石武,她恳求地看向石武。
石武自然知道许露投来目光的意思,他不想与满月峰之人再有瓜葛道:“年长老误会了,曹师姐是看我还未学剑法,就想让我看上一看。”
曹映秋没想到石武会主动帮她说话,心中羞愧不已。许露则是松了一口气,但她也从石武的眼中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两清了。
年长老见石武给了台阶,立马转移话题道:“原来是这样。不知石师侄来我满月峰所为何事?”
石武道:“我听闻拜月宫中就满月峰上有一位师姐修炼了《九转化灵诀》,年长老可否引荐一二,我想在修炼前问询一下。”
年长老点头道:“好,石师侄跟我来。”
公孙冶听到《九转化灵诀》之名,眉头微微一皱,他如何都没想到周演会拿这本功法给石武。公孙冶将手中利剑以长袖递于曹映秋,后者战战兢兢地接过。
公孙冶对年长老道:“反正无事,我与你们一起过去吧。”
石武知道公孙冶是放心不下他,但这在年长老眼中就是宫主对于满月峰还在怪罪着。
年长老殷勤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为石武介绍了不少满月峰景观,石武也时不时地回应一下。
在行了差不多一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满月峰山腰之上的内门弟子居处。这里和观月峰不用,都是一个个开凿出来的洞府,而且这些洞府都是根据地位修为的高低来划分居住的。
年长老带着石武来到了角落处的一个窄小洞府前,对着石武道:“你要找的那位内门弟子名为穆柔,身具上品火灵根。此女刻苦非常,除了日常饮食之外全都在修炼。可惜修为在《九转化灵诀》一转之后就停滞不前。与她同期的弟子中很多都已经筑基成功,而她还是停留在凝气期,今生恐怕是筑基无望了。”
公孙冶一听穆柔之名,眼中现出一丝回忆道:“原来是她。”
石武见公孙冶也认识,问道:“宫主也知道她?”
“知道一些她以前的事情,后面的就不太清楚了。”公孙冶回道。
石武哦了一声后就对着洞府门外道:“在下忆月峰石武,有事求见穆柔师姐。”
石武见里面无甚动静,还以为自己打扰了对方修炼,于是再次说道:“师姐可否开门一叙,师弟问询之后即刻离去。”
可这次依旧无人应答。
那年长老见了,想着石武已经给了她满月峰面子,她如何也不能这般怠慢了别人。她也不管会不会打扰里面穆柔的修炼,直接从身上取出一块满月峰令牌,强行打开了穆柔的洞府大门。等她开启之后,洞府内只有一块忽明忽暗的微小灵石在石壁上照明着。微光之下,只见洞府最里面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黑衣之人。
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亮,石武看到那人面如黑炭,双目却直直地盯着前方。她的长发已经烧焦卷曲,那件黑衣左边有个上弦月的标志。原来这件衣服也不是什么黑衣,而是拜月宫弟子的天蓝锦衣烧成焦炭所致。
年长老惊道:“怎会这样!”
公孙冶和石武看着穆柔的尸体,都没有现出惊慌。公孙冶是见多识广,看出这弟子是形功时出了岔子,导致功法灵气爆体而死。石武并未惊慌是因为自从在乱葬岗那一夜后,他心中就产生了对世间万物可敬但无畏的态度。
年长老想去召集门人,却被公孙冶止住了:“不用去喊人了,她是为了破开桎梏而选择闭的生死关。你看墙上便知。”
公孙冶以青色灵力将洞府内一处石壁上照的通亮,石壁上密密麻麻地被人以鲜血刻着:“报仇报仇报仇……”
石武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用手触摸在墙壁的字上,他可以感知到这女子报仇二字中透着的情绪。
年长老哀叹道:“值得么?”
石武用手触着穆柔最后写下的“报仇”二字,肯定道:“值得的。”
年长老不知道石武为何会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为穆柔可惜着。
石武对着那具尸体恭敬作揖道:“吾名石武,虽不知师姐仇怨为何,但我从师姐的执着中找到了答案。若他日石武修炼《九转化灵诀》有成,定当以师姐仇家之人头来此祭奠,以谢今日引路之恩。”
说完,石武对着穆柔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知是穆柔的尸体在此烧毁许久还是她的魂魄听到了石武的允诺。在石武的话音刚落之后,那穆柔的尸体缓缓闭上了眼睛,接着全身开始化灰脱落,最后于那处地上成了一堆黑灰,而石武的耳边则是听到了温柔的“多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