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露那缕分神畏惧地向后一退,因为她从那白色光影的口中听出对方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白色光影见许露那缕分神害怕间紧紧靠向了石武那道光影,他笑着道:“你很在意这小家伙?”
许露那缕分神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想到对方这么问肯定是别有企图,又立刻摇头道:“前辈可是宗主安排在惑影镜中的后手?”
那白色光影疑惑道:“宗主?后手?小郗又在搞什么名堂。”
许露那缕分神不知道这白色光影口中的小郗是谁,但她知道对方肯定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刚刚飞出去的那些剑气想必是针对外面的本尊。如今本尊生死未卜,她这缕分神还以为这前辈是在等自己坦白,她于是恳求道:“前辈,我从未背叛过欲欢宗。只要前辈放过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欲欢宗?做任何事?”那白色光影若有所思地虚空一指,一道白光剑气凌厉地飞至许露那缕分神面前,他说道,“若是如此,那你就用我这道春秋剑气,灭杀惑影镜内所有存在的人物光影,就从你身旁那个少年开始杀起。”
许露那缕分神闻言一顿,她看着手边的白光剑气,迟迟没有伸手去握。
“怎么?刚刚不是还说放过你就愿意做任何事么。现在只是让你灭杀这些人物光影都做不到?”那白色光影摇头作罢道,“算了,还是由我亲自来动手,将这些光影灭了制作成惑影蛊吧。”
说着,那白色光影便站了起来,可许露那缕分神却在同时握住了那道白光剑气。她并没有去灭杀石武的那道光影,反而是握着那道剑气挡在了石武和阿大的身前。
那白色光影怒极反笑道:“你是不是傻?竟会想着以我的剑气对付我。”
许露那缕分神握紧手中剑气道:“我不能让你伤害他们!更不能让你制成石武的惑影蛊!”
“你这分神倒也有趣,你不是说从未背叛过欲欢宗么?你外面的本尊放你进来难道不是为了制作惑影蛊的?若让你本尊知道你这般举动,或许不用我出手,你就会被她直接灭神了。”那白色光影嘲笑道。
许露那缕分神显然有些慌乱了,不过这也让她确定道:“前辈果然是宗主留的后手!宗主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就等着石武真心以待,而后制成惑影蛊来折磨他!”
那白色光影作色道:“是又如何!”
“那我哪怕不是前辈的对手也要拼上这一拼!我不能让你们伤害小武!”许露那缕分神握紧手中的白光剑气,坚定不移道。
那白色光影似不再有耐性道:“就凭你这小小分神也配在我面前说大话!一式——剑起!”
那白色光影话音刚落,许露那缕分神握着的白光剑气突然分化成万千光亮小剑,四散的同时将她的右手手臂穿透碎裂。她大骇之下左手揽起石武的那道光影就准备逃遁,却又在瞬间被那万千小剑灭去了左臂,但她也发现这万千光亮小剑并没有伤害到石武的那道光影,想必石武的那道光影便是制成惑影蛊的关键。
就在许露那缕分神刚想到这一点后,她之身形已经被那道白色光影直直地定在原地。
那白色光影如死神降临般来到其面前道:“念在你这小小分神还有些情义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以我这春秋剑气自行神灭,我放过这里所有的人物光影,不让那惑影蛊生成。要么你就用春秋剑气灭杀了这道属于石武的光影,我会按照你本尊的意愿将他制成惑影蛊。你出去以后我会抹去你在这里所有的记忆,我保证你本尊查不出任何端倪。而且她见到惑影蛊既成,自然也不会再去追根究底了。”
许露那缕分神看着那万千小剑又汇聚成了一道白光剑气,抵在了她与石武那道光影的中间。她知道这位前辈是想要让她在自己与石武之间选一个,而且以这位前辈的修为肯定是说到做到。
许露那缕分神静静地看着白光剑气另一端站立不动的石武光影,她问那前辈道:“前辈,在我神灭之前,我可以吻他一下吗?”
那白色光影愣了一下道:“什么?”
许露那缕分神似有些难为情道:“说出来不怕前辈笑话,我前面都是被我主意识操控着才吻的他,我想在我神灭之前能以我之本心吻他一下。”
那白色光影点头道:“可以。但我要告诉你,这些只是你本尊透过他的灵气和经历,借由惑影镜幻化出的光影罢了,都是虚假的存在。”
“这并不重要。”许露那缕分神深情地看着眼前石武那道光影,轻笑道,“可能我跟他真的是有缘无分吧。但我能因为他而出现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罢,许露那缕分神直接向前,于那道白光剑气上透体而过。她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辛苦地来到了石武那道光影面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了石武的双唇上。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终于是我自己吻你了。愿你能与家人团聚,以后开开心心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白色光影似有些动容道:“人死如灯灭,更别说你只是一缕分神了。你这般待他,他或许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许露那缕分神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魂体,淡然道:“两情相悦,最是难得。我只要知道现在的他也同样在爱着我,若是他面临前辈的这个问题,他一定会与我有相同的选择。但求前辈在我神灭之后能遵守约定!”
许露那缕分神说完之后便毅然决然地于原地一转,她所剩不多的魂体难挡那道白光剑气的威力,于瞬间崩碎成灰。
“作为一缕分神,你很不错!七式——剑回!”那白色光影虚指一弹,在白光剑气上崩碎成灰的那缕许露分神于刹那间定住,而后白色剑气若流水回溯,将惑影镜内的时光画卷带着一同倒回至许露第一次见到这白色光影时的状态。
许露那缕分神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光影,因为她的记忆并没有随着七式剑回而消失。她明白是这前辈放过了自己,她跪地拜谢道:“多谢前辈饶命之恩!”
那白色光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确实需要谢我,但也不必如此。”
那白色光影边说话边细步走到许露那缕分神面前,他身上的光华随着他每一踏步而融入那道白光剑气之中。直至光华散尽,那道白光剑气若一道耀眼白芒般静静地守护在那人身旁,也露出了里面长须剑眉的潇洒身姿。
许露那缕分神看着这散去光华却依旧锐利如剑的黑发男子,叩首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黑发男子回道:“吾之本尊乃是上一任剑主,吾只是其留于惑影镜中的一道剑气分身罢了。”
许露那缕分神惊诧道:“前辈只是一道剑气?”
“你不信?”剑主剑气笑问道。
许露那缕分神赶忙回道:“晚辈不敢。”
剑主剑气似十分高兴道:“可惜吾之本尊已入沉道村,至今生死未卜。不然要让他知道他终于赢了小郗一次,一定会很开心的!”
许露那缕分神见这剑主剑气再次提起小郗,忍不住地问道:“前辈口中的小郗是?”
剑主剑气道:“是我一至交好友,你们极难胜地的极难胜皇!”
许露那缕分神对极难胜皇并没有什么概念。虽然同在极难胜地,但内隐界与外隐界之间的消息并不相通,就连霍灸都是在平定南部之乱后才显露的名号,更别说那至尊一般的前任极难胜皇郗汲了。
不过许露那缕分神显然更加关注另一个问题:“极难胜皇?前辈不是我欲欢宗宗主留于惑影镜中的手段?”
许露那缕分神一问出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问,光光一道剑气就有如此威力的前辈高人如何会是慕衫的后手。
果不其然,只听剑主剑气笑道:“手段?当今世上能让我作为手段的人能有几人!你家宗主还不配的。而且这惑影镜本就是极难胜皇郗汲与吾本尊的对赌工具。其实依我看来,吾之本尊也是交友不善啊,与那极难胜皇对赌多次,就连随身佩剑都输给了他。不过吾之本尊也是不愿服输,在入沉道村之前,吾之本尊找到了郗汲,双方商定之后行了这最后一次对赌。”
许露那缕分神说道:“那前辈岂不是亏了?既然前辈本尊要去那沉道村,那无论输赢,对赌的赌注都收不到了啊。”
剑主剑气道:“其实这最后一次对赌的赌注已经不重要了。吾之本尊知道此行入沉道村近乎是十死无生之局,但他之高傲剑心不容其退却半步。所以只要我知道这场对局是吾之本尊赢了即可。”
“不知前辈本尊跟那极难胜皇赌的是什么?”许露分神问道。
剑主剑气道:“赌你会否于惑影镜内神灭无存!”
“什么!”许露分神不解道,“前辈跟那极难胜皇打赌时别说我这分神还未形成,即便是外面我之本尊都未出世吧。”
剑主剑气道:“未出世未形成就不能赌了吗?你想想你刚刚差点神灭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完好无缺的样子?可能现在对你来说还不能理解,但我告诉你,天道之上自有命数,我和郗汲赌的便是这命数中的逆顺之理。即便那时你之本尊未出生,你也并未被分神而成,但一切都只是天道命数的远近而已。”
许露那缕分神虽未听懂,但还是钦佩道:“前辈果然是高人!”
剑主剑气自愧不如道:“比起郗汲那家伙,我于天道命数上又算得了什么高人!”
“前辈既然被世称剑主,为何不与那郗汲比剑?”许露那缕分神问道。
剑主剑气懊悔道:“我本尊就是因为跟他比了剑,才将那把随身佩剑给输了去。”
许露那缕分神听得咋舌不已,只得默不作声。
剑主剑气继续道:“你不用在意,我就是一道剑气罢了,丢面子也是我本尊丢的。不过郗汲确实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奇人,此局对赌中他似乎还与别人布了一个局。他先和我本尊去了一趟凡人界,将我本尊所写的一幅春秋拓送给了这家春秋客栈的店主,并对那店主说以后会有一个姓羽的公子想方设法要买下那幅春秋拓,他便留了一句话给那羽公子‘今日之举埋他日之祸,取之慎重’。而后我之本尊便与他一同来到外隐界,两人相约同时放一样东西进入这惑影镜内。郗汲放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吾之本尊是分出了我这道剑气放入这惑影镜中。可郗汲竟然算出吾之本尊放的是一道剑气分身,更是对吾之本尊说,日后会有一缕分神随着我本尊的佩剑幻象进入这惑影镜中,在形成这春秋客栈的光影时便会将我激活。而他赌的是那缕分神会神灭于惑影镜中,死于我的剑气之下。我本尊赌的自然是你不会神灭于惑影镜中,甚至还会为我所救。”
许露分神听得是如梦似幻,她觉得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但现今的情况却又正如这剑主剑气所说。
剑主剑气见许露分神无法接受的模样,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无论郗汲放的是什么,这场赌局已经是吾之本尊赢了。我已经有所感觉,你一来到这里,我就要开始消散了,想必这也是吾之本尊留下的手段。不过我也很高兴是你来了,这才让我赢了这一局。”
“啊?”许露不解道,“这说不通啊。按照前辈所说,您本尊那位好友已经算出您之本尊留了一道剑气分身于这里,还许下那等赌约,不是等于给前辈一个改变赌局结果的机会吗?”
剑主剑气目中现出一道凌厉亮光,看得许露那缕分神向后一缩,他说道:“你不了解郗汲与我本尊我不怪你,但你切记勿要妄言。我和他都是性情中人,都不会为了一个结局而从中作梗的。”
“晚辈错了。”许露那缕分神道。
剑主剑气道:“算了,我与你这小辈置什么气。何况你之性格很对我胃口,若你刚才为了自己而选择灭杀这里所有的光影,那我即便明知是输都会将你神灭。还好你是那种重情之人,我如何都不会让你灭去的。”
许露那缕分神心惊之下对剑主剑气行礼道:“多谢前辈。”
其实许露还想问这剑主剑气,既然郗汲让他之本尊留了一道剑气于这惑影镜中,那么郗汲又在这惑影镜中留了什么。但现在剑主剑气让她不要妄言,她也就没有说出心中所想。而且她注意到到剑主剑气右手边那道白光剑气似乎真的有些黯淡了下去。
剑主剑气看着右手边那把变得与断罪外观一模一样的白光剑气,他知道自己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对着许露那缕分神道:“事情既了,我也快要消散了。刚刚我看不惯你本尊的言语便出手教训了她一下,她现在应该还在外面昏迷着。至于你后面想留在这惑影镜中和这些光影一起,还是回去你本尊那里都可以。我留一丝春秋剑气给你,若日后你本尊欲对你出手,你可以以此剑气将她体内我隐藏的三缕剑气暗劲爆发。”
许露那缕分神大喜道:“多谢前辈!”
剑主剑气从那道白光剑气中取了一丝剑气按在许露分神眉间,而后说道:“既然你都叫我这么多声前辈了,那我便好人做到底,将外面那传音玉佩内石武所说的经历在这惑影镜中全部绘制了吧。”
说罢,那剑主剑气便走入了那与断罪一模一样的白光剑影之中,于春秋客栈外疾驰向前,石武的人生卷轴被那柄白光剑影迅速地铺展开来。
许露那缕分神看到随着人生卷轴的延伸,她面前的阿大和石武已经继续随着店小二进去了客栈之中。许露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画卷,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快点跟上时,她耳边传来了剑主剑气的声音道:“莫要心急,这里在我消散之后便是由你做主,没有人可以催你了。”
许露那缕分神面上一喜地跟着阿大和石武一同进去了春秋客栈。
而那道白光剑影在不停向前绘制石武人生卷轴的同时变得越来越黯淡,直至其将画卷绘制到忆月峰的光影时,他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的人。
“怎么是你!”那道剑主剑气在情不自禁地发出这一声感叹后便完全消散了。石武的人生画卷在忆月峰前停顿了下来,好似这座山峰是不容许任何人绘制的存在。
许露的那缕分神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她只是安心地陪着石武和阿大。经由前面的种种事情,她越加珍视与石武在一起的时光。她准备陪他们一起走过这条人生画卷后再出去与石武团聚。许露那缕分神没有发现的是,这惑影镜中的时间流速比起外面渐渐慢了下来,若是细算起来,等她走到那忆月峰前,便正好是拜月宫八年后的宗门大比。
外面已是清晨辰时,那升起的温暖晨曦照在忆月峰的山头,让在那讲着往事的石武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他如今已经讲到了喝造化汤的那一段,可对面已经许久没有声响了,他在想着是不是许露听累了,或者说别人都已经睡着了。于是他便停下了叙述,试探着问道:“许师姐,你睡着了吗?”
许露的洞府之内,被剑主剑气轰得撞在石墙上的许露自地上醒来。她正好听到石武于传音玉佩内的呼唤,她先将玉佩拿了过来,传音过去道:“小武,我在听着呢。你呢?是不是讲累了?”
许露边说着边一把拿过了那面惑影镜,可她却发现镜面已经恢复了正常,不但没了那滴鲜血的踪迹,甚至是她与她那缕分神都没有了任何联系。
这时,石武又传来声音道:“只要是许师姐想听,我就不会累。”
许露皱眉的同时只好先以传音玉佩回道:“小武,谢谢你告诉你这一切。一夜未眠你肯定累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等等也要开始闭关了。”
石武从听到许露的声音开始就放心了很多,他说道:“嗯!那许师姐去闭关吧。许师姐这次一定可以破境升修的!”
“借你吉言了。那就这样吧,你也要好好努力!”许露在说完这句之后就将那枚传音玉佩扔在了一旁,而后再也忍不住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何事,她开始怀疑这些是不是慕衫给自己留的后手,就是以防她会背叛欲欢宗。
但现在这些都只是许露的猜测,不管如何,她已经在拜月宫开启封山大阵前就与慕衫联络过了,慕衫也知道这里即将封山接收不到任何传音。她只是吩咐许露见机行事,一有机会便夺取石武的所有,即便是让许露献身都在所不惜。这样子在石武发现自己被欺骗玩弄之后就会越发地痛不欲生,慕衫近乎病态地认为,石武就是夺走她孩儿福缘的罪魁祸首,她孩儿不能获得的福缘,谁都不配获得。
许露静下心神后又吞了一颗疗伤丹药,她确实需要闭关了,不仅是要恢复修为参加八年后的宗门大比,还要避免与石武的接触。因为现在与那缕分神的失联,她很怕石武会发现自己的异常。到时候不要说慕衫给她的任务完不成,就是拜月宫都会对她产生怀疑。
许露将那面惑影镜贴身放着,只要这镜面形成金色或者说里面的分神一有动静,她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她还是抱有一丝期盼,希望自己的那缕分神没有被灭的同时还可以在里面帮其形成惑影蛊。
而在忆月峰上,一夜未眠的石武不曾休息地开始了属于他的闭关方式,以金露玉灵肉的炼制来探寻火对于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