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滔天巨浪奔袭而至,转眼就把小岛北边区域笼罩在阴影之中。待它升至千丈以恐怖之势冲向小岛,整座岛屿都震颤不已。
洯连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只是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南方。
巨浪无情冲下,将小岛淹没在海水之中,亦现出后方一条布满倒刺额前有着一颗硕大明珠的可怖鱼怪以及全身花纹斑驳生着一对锯齿状利牙的百丈蛙兽。
那可怖鱼怪口吐兽语道:“魔蛙王的齿溅灵毒加上我的浪卷崩天,残杀我们手下的那些人修必定化作无什海中的灵力养分,还补于我等族类!”
那头百丈蛙兽呱呱两声道:“小心!”
那可怖鱼怪闻言额前明珠登时射出一道耀目白光,四周海水受那道白光驱使生成一个巨大的海水屏障围拢在魔蛙王和它两百丈长的身躯外。
那可怖鱼怪还想问魔蛙王发生了何事,它自己就看到了前方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千丈巨浪在冲击完小岛后并没有回归无什海,而是在淹没小岛后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停顿在小岛上方。海水中的小岛沙地,一背对它们坐下的蓝袍人修右手轻举,其手掌上方那团绿光澄澄的巨大圆球正是魔蛙王的齿溅灵毒。
“怎会这样!”那可怖鱼怪不敢置信道。
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超出了那可怖鱼怪和魔蛙王的认知。
那蓝袍人修双指轻弹,那团绿光圆球迅疾地向后飘去。圆球每驶离那蓝袍人修一丈就缩小三分,等它破开停顿在小岛上方的巨浪,原本直径百丈的绿光圆球已经化作了一颗绿芒闪耀的细小光珠。
魔蛙王两只圆鼓鼓的巨眼看出那人修在将它的齿溅灵毒压缩增威,它呱呱两声后说道:“快逃!”
那可怖鱼怪转身之际,自小岛中央传来洯连说的海兽之语:“我让你们走了么?”
那可怖鱼怪哪还管洯连让不让,它驱动额前明珠御水遁逃。可先前被它用来防范洯连的海水屏障在这一刻却成了囚禁它们的牢笼。它一头撞在那海水囚笼之上,顿感天旋地转。
魔蛙王亦不好受,它比那只可怖鱼怪早反应过来。它纵身一跳临近那海水囚笼时发现了不对劲,它用力侧过身去,以右腹撞在囚笼之上才没和那可怖鱼怪一样眼冒金星。
但现在根本不是庆幸的时候,因为下一瞬,那颗闪耀着绿芒的灵毒光珠就弹射进了它和可怖鱼怪所在的海水囚笼内。那光珠最先的目标赫然就是它魔蛙王。
魔蛙王立即缩小身形至极限的三丈,又一跃跳至海水囚笼的右上角,这才避开了那颗奔袭而来的灵毒光珠。
原本魔蛙王还等着那光珠冲破海水囚笼,它与下方的可怖鱼怪商量逃离对策。
然而那颗光珠没有如魔蛙王所料,它在触碰到正南面的海水囚笼后又弹回了海水囚笼的正北面,紧接着它再向海水囚笼的下方冲去,也就是那条可怖鱼怪的位置。
魔蛙王见那可怖鱼怪还未从撞击中彻底清醒,它深深吸气鼓胀腹部,随后呱地一声,一道音波之力直冲向那颗灵毒光珠,改变光珠轨迹的同时也加快了光珠的弹射速度。
那可怖鱼怪在魔蛙王的音波声中回过神来,它发现上方有着一颗形成流光的珠子在四处乱撞。它赶紧将两百丈身躯缩至十丈左右。它和魔蛙王于海水囚笼中疲于奔命地躲闪避让。它问向魔蛙王道:“魔蛙王,你可否一口吞下这颗光珠?”
魔蛙王身形快捷地跳至海水囚笼的东南角,它呱呱两声道:“它的移动速度太快,我怕吞下的那一刻它就会在我体内爆开。”
那可怖鱼怪避过西北角弹射过来的灵毒光珠道:“我的御水珠除了最外围的海水囚笼控制不了外,里面这些海水依旧可以为我所用。我先试试看能否用它们减缓那颗光珠的速度。你帮我盯着前面浪卷崩天内的那蓝袍人修。”
魔蛙王呱呱两声道:“若你可以拦下,那我来吞服毒珠,我们再一寻出路!”
“嗯!”双方做定之后,那可怖鱼怪额前御水珠光亮再起,囚笼内的海水受其所控生成一道道蓝色水幕,于那绿色光珠弹射的路径上用以阻拦。
那灵毒光珠在触碰到第一道水幕时还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可等它遭受千道水幕的阻隔,它从正南面的海水囚笼上反弹回来的速度明显比先前慢了不少。
那可怖鱼怪和魔蛙王看到此方法有效,它们二者一个继续通过御水珠操控水幕,一个全神贯注时刻准备上前吞下那颗灵毒光珠。
一道道蓝色水幕的升起让那颗光珠的速度越来越慢。等它终于被囚笼正中央的那道水幕拦截停顿,魔蛙王看准时机大口一张,以长舌卷起那颗灵毒光珠吞入腹中。
那头可怖鱼怪暗道这下危机终于解除。怎料它看到的却是魔蛙王两只青色圆眼布满血丝,还不待它细问,一大股绿色液体就从魔蛙王的嘴里喷射出来。
那可怖鱼怪避之不及,但凡沾染到绿色液体的地方就开始腐烂冒烟。而另一边的魔蛙王更不好受,它的嘴部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它眼神凶狠地盯着正南方向被巨浪覆盖的小岛,恰巧此时小岛上的洯连也转身看向了它们。
洯连以海兽之语说道:“我要杀的人不需要假于他人之手。这只是给你们的警告。”
洯连说罢单手一挥,汇聚在小岛上方的千丈海水向那可怖鱼怪和魔蛙王奔腾而去。
那可怖鱼怪还以为今日必死,没想到在那巨浪冲来之后外面的海水囚笼就自行散去了。它和魔蛙王虽吃了大亏,但总比把命丢在这里好,它们不敢再做停留地拖着伤躯遁入海底。
洯连看着落荒而逃的魔蛙王和那头可怖鱼怪,他内心失望道:“上一任极难胜皇给出这么好的修炼条件却只培养了这些个废物。看来不一定要通过极难胜境才能入主极难胜地。这里没有道成境修士,如果我能杀了霍灸和安戌,那我就可以占领这里。届时我再研究透道灵护境阵,爹娘和阑伯伯也就可以过来了。”
洯连边想着事情边甩出右手双指。
盾牌下方聂艋脖颈与裴衔脖颈相连的那根血色晶柱应声断开,聂艋的身子被拖去洯连前方沙地。
洯连看着全身湿透奄奄一息的聂艋道:“你有什么狠话要说吗?我可以帮你传达给你身后的势力。”
聂艋知李岳已死,他也从洯连先前的话中听出对方会找去朱紫门。即便聂艋身后亦有宗门,但他却一言不发。
洯连认可道:“不错,是个人物!但愿你宗门那些人能明白你的苦心。”
洯连没有为难聂艋。他双掌一合,穿透聂艋脖颈的那根血色晶柱蓦然消失。聂艋感觉脖颈一轻的同时,他腹部的炼神属地被一道蔚蓝光束洞穿,里面的棕色元神没有任何痛苦地溃散于那道光束下。
洯连双指一收,那道蔚蓝光束于聂艋肉身内飞出,没入其身上蓝色法袍中。
坐在盾牌上的洯连极为享受地沐浴着极难胜地的阳光。他的身子于光照下变得透明晶亮,好似这光就是他力量的源泉。
十息过后,这座小岛上方的空间向外突起,一身穿褐色法袍头戴玉冠的鹤发老者自内走出。
来人正是海玉宗宗主,返虚中期修士唐谷。他一现身就感应到裴衔微弱的气息。他当即神经绷紧,锁定了下方垂荡着满头黑发的蓝袍公子。
洯连也注意到了上空的唐谷,他抬首道:“你知道霍灸前辈和安戌前辈在哪吗?”
唐谷没有降下身形,而是警惕地反问道:“不知道友找霍前辈和安前辈有何事?”
洯连直言道:“他们作为你极难胜地的守护者,想必是修为最高的两个。我自无主混沌渊而来,想与他们切磋一下。”
洯连轻描淡写的话落在唐谷耳中如平地惊雷。他很想把这蓝衣公子和疯子划为一类,可他看出洯连坐着的那块棕色盾牌是裴衔所有,盾牌下面更是重伤垂死的裴衔。他耐着性子作揖道:“这位道友,我听闻霍前辈近日正与清关前辈调查中小城池的百姓修士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事件。你向西前行六百万里出了无什海就能打听到霍前辈的具体行踪了。至于安前辈的行踪我并不晓得。”
洯连起身道:“等我灭了你海玉宗后就西行过去找他。”
唐谷神色大变道:“这位道友,我海玉宗与你之间肯定存在着什么误会。你莫要冲动,霍前辈对外来修士极为仇恨,如若你肆意屠戮,霍前辈不会放过你的。”
洯连向唐谷传音道:“你放心,我阑伯伯在我来极难胜地前就提醒过我了。他说在极难胜地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这样子即便霍灸、安戌找上我我也有理可依。我之所以留裴衔一命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说我乱杀无辜。你海玉宗门人在我初来极难胜地时便对我生出觊觎之心,不仅将我从无什海中擒出,还要把我当成机缘分割。既然如此,那我灭了你海玉宗讨个公道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吧。”
唐谷闻言面色一沉准备动手,谁料洯连却先一步攻至他身前。
唐谷身上褐色法袍自主生出一道格挡屏障,同时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咒:“双灵互生,龙吟水固!”
那道褐色屏障在唐谷术法施展的瞬间直冲前方洯连。
洯连的身子被那褐色屏障困住的刹那,一条汇聚水灵之力的蓝色游龙伴着一声龙吟再次定住洯连肉身,将其吞入腹中。游龙随即盘旋汇聚,于唐谷身前留下一尊蓝色的人形雕像。
唐谷不敢有任何大意,他迅速拿出返虚中期品阶的褐色法剑,刺入那尊雕像腹部后剑光纵横,一块块蓝色碎石垂直下落。
灭杀完洯连的唐谷刚松一口气就现出了如见鬼一般的表情。因为他看到洯连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块盾牌前,就像动都没动过一样。
洯连脸上再次现出那个邪气满溢的笑容,他说道:“这下你们海玉宗想不灭门都难了。”
唐谷骇然之下脑中只有一个字“逃”。他身前的空面向内坍塌下陷,就在他要走进去时,一道道蔚蓝光束形成一张罗网堵在了那处空间入口。
唐谷不敢冒险向前,他只得舍弃瞬移之法向东方飞行逃遁。
洯连的身子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唐谷身前。
见到此情此景的唐谷认为自己是中了对方的幻术。他反其道而行,举着法剑冲向他前面开启的瞬移空间。当他眼见那把返虚中期品阶的法剑在那些蔚蓝光束下轻而易举地断开后,他愈发确定自己是中了幻术。他屏息凝神拿着剩下的剑柄就冲进了那处瞬移空间。他看到自己的身子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些蔚蓝光束组成的罗网。他哈哈笑道:“果然是幻术!”
还没等他通过瞬移空间逃离,他感觉整个天地变得歪斜。他瞥见自己的肉身如刚才被他用法剑破坏的蓝色雕像般变成了一块块分离的血肉。但和那蓝色雕像不同的是,他的肉身上正有大量鲜血在喷涌,而他的视线也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黑暗。
唐谷返虚属地内的蓝色元神刚意识到肉身被那张蔚蓝色罗网灭杀,它身上居然也出现了被网线切割的痕迹。它消散前只说了一句:“快逃!”
距离这座小岛八十九万里外的海玉宗乃是无什海上的一个大宗门。其宗主为返虚中期修士,宗内分别有返虚初期长老两名,炼神后期长老六名,门人弟子更是不下万余。
海玉宗主岛之上,正在看守门人本命玉简的两名弟子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他们当即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中央放着本命玉简的柜台最上方,那块写有“唐谷”二字的玉简不知所踪。意识到发生何事的他们顿时慌了神。好在其中一名弟子很快就缓了过来,他马上拿出一只号角。在他运劲一吹后,号角声迅速传遍整座岛屿。
“有长老以上的门人道消了!”听到号角声的海玉宗弟子纷纷说道。
海玉宗一处隐秘的洞穴外,一身穿宗门服饰的青年修士捏碎手中玉佩。
洞穴大门于三息后开启,一名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男子自内走出。他问道:“杰儿,出了何事?”
“爹!玉简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那青年修士慌张道。
那中年男子作色道:“为父跟你讲了多少次,遇事要沉着!”
那青年修士双目通红道:“爹,玉简殿那边说掌门师伯的本命玉简碎裂!那块影音石中记录下的最后画面是掌门师伯身子呈现四分五裂之状。”
那中年男子脑子嗡嗡作响,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你诸葛师叔呢?”
那青年修士回道:“诸葛师叔还在外游历。”
那中年男子下令道:“速速开启宗门防御大阵,再召集门人去广场集合。”
“是!”那青年修士领命道。
那中年男子现在只希望灭杀唐谷之人和唐谷只是私仇,千万不要牵扯到海玉宗。
主岛上的门人在得到通知后纷纷飞去广场。其中消息灵通的那些已经知晓是唐谷出了事。他们看到主岛上空开启的防御屏障,心里都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那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男子瞬移来到后,一众海玉宗门人都对他作揖道:“参见桓长老!”
此人正是海玉宗两名返虚初期长老之一的桓汕。
桓汕在来之前询问过唐谷洞府外的侍候弟子,他知晓唐谷是收到一道传令信号后才出去的,他当即派人过去玉简殿调查门内可有别的门人本命玉简碎裂。在得到没有其他门人本命玉简碎裂的信息后,桓汕也就安心了许多。他觉得应该是唐谷的某位好友找他过去帮忙,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桓汕和身旁的同门打过招呼也不管人来的齐不齐了,他催动灵力朗声道:“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宗主在外遇害。”
桓汕此言一出,就算是前面了解内情的门人都忍不住一片哗然。要知道返虚中期修士在西部遇害道消可是大事。
桓汕止住下方喧闹道:“大家听我说。此事应该是谷主外出相帮好友,然后受到牵连惨遭杀害。我已派门人联系了在外游历的长老,也通知了有我传令玉佩的一位挚友。如果杀害谷主之人要对我们海玉宗出手,我会立刻捏碎传令玉佩让那位挚友通知正在西部的霍灸前辈。”
海玉宗门人见桓汕在过来前就做好了如此多的准备,他们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去。
可接下来的一道人声却让海玉宗广场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你快点捏碎玉简让你那好友把霍前辈找来。”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若仙神般的蓝袍男子擒着一具被血色晶体笼罩的人形雕塑踏在海玉宗防御阵法之上。
桓汕神色肃穆道:“这位道友,在下乃是海玉宗长老桓汕。道友定是经过此处听去一半,所以才会说出那般好奇之语。”
桓汕的话明显是在给那蓝袍男子台阶下,海玉宗内的门人亦希望这蓝袍男子非是找上门的唐谷仇家。
那蓝袍男子咧嘴笑了起来。他这笑容一出现,原本的仙神容颜立时变得邪气满溢。他说道:“我确实听到一半,不过那一半已经足够。我给你三息时间,若你不捏碎传令玉佩让你那挚友通知霍前辈过来。那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桓汕心中纠结,他看向其余三名在门内的炼神后期长老,可他们都神色慌张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桓汕知道他们不敢担这风险。他看着法阵上方的洯连,他做出决定道:“道友稍等!我通知我那挚友。”
桓汕并未捏碎传令玉佩,而是取出一块蓝色玉盘注入灵力施展了镜花之术。玉盘上方的光影中很快出现了一个穿着赤色法袍的俊美男子,那男子问道:“桓道友,事情如何了?”
桓汕隐晦道:“那位和唐谷主有恩怨的道友找来了海玉宗。他似乎很想见霍灸前辈。如今他正等在海玉宗防御法阵上方。还请司徒道友通知清关前辈,烦劳二位让霍前辈过来调解。事成之后我定代表海玉宗去辛昌城和清雨谷登门道谢。”
那赤袍男子听出事态的严重,他保证道:“桓道友放心,我现在就去通知清关前辈。不过辛昌城离你海玉宗有两百万里的路程,加上我不确定清关前辈此刻是不是和霍前辈在一起,我需要些时间。”
桓汕看向上方的洯连道:“道友可否给我们多些时间?”
洯连问向镜花之术中的赤袍男子道:“霍前辈在海玉宗的哪个方位?”
那赤袍男子如实道:“霍前辈前些日子还在调查翩炙城人员离奇消失的事件。如今应该还在附近,也就是海玉宗以东四百万里内。”
洯连听后说道:“海玉宗以东四百万里么。那你不用着急了,你只要能通知霍前辈过来就行。”
那赤袍男子闻言心中大定道:“桓道友,我先去联系清关前辈。”
桓汕被上方洯连的笑容弄得毛骨悚然,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他只得对那赤袍男子道:“有劳司徒道友了。”
双方关闭镜花之术后,桓汕见洯连将手里的人形雕像放在了海玉宗的防御法阵上。
就在桓汕不懂洯连此举为何意时,他看到洯连的身子开始扭曲,转而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不知是哪个海玉宗门人说道:“那人走了?”
“并没有,而是进来了。”洯连的声音出现在那海玉宗门人的耳边。
那海玉宗门人惊得双目圆睁。他正要告诉同门那蓝袍修士到了场中,他就看见一缕蔚蓝光束穿梭于广场中间,他的同门一个个化作了被血色晶体覆盖的人形雕像。等他想逃时,他才发现自己与那些同门一样成了一具不能动弹的人形雕像。他的视线中只剩下了一片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