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预设

那名正要进去开料坊的侍从被乌猛一把拦下。乌猛问向石武：“道友此言和解？”

石武神情肃穆道：“乌道友，我那位朋友曾说，一个人的运气自身占七成，剩下的三成得靠天时、地利、人和来补。道友今日自身那七成运气已达极致，若能得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任何一项，你便有极大的可能开出好料。”

乌猛愣了愣道：“象道友是行测算之法的修士？”

“我那位朋友是此类修士，我跟他相处久了也有所了解。”石武道。

乌猛眉头微皱道：“那块木炎晶已在我储物袋内，无论我现在做什么，开料的结果都应是定好了的。”

石武故作高深道：“那些赌料也当真神奇，它们的表皮就像一道屏障隔绝着探入的灵力。无人知晓里面的矿料是如何形成几时形成的。乌道友，与其赶人生怨，你还不如取人和一项，让你那块料子多加一成运气。”

乌猛被石武说的在心中犯嘀咕道：“这象天灵的话玄之又玄。他但凡修为低些，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他偏偏是个从圣境修士。算了，偶尔遵守一下规则也没什么。”

乌猛将装有那块木炎晶的储物袋交给被他拦下的那名侍从：“你帮我去一号开料位登记赌料信息。莫要驱赶在那登记的任何赌料人，什么时候轮到我就什么时候开料。”

“小的遵命！”那名侍从恭敬道。

乌猛转而对石武道：“这样总行了吧。”

石武笑着道：“我很期待拥有八成运气的乌道友能开出多少好料。”

“我也拭目以待。象道友，请。”乌猛道。

石武道：“乌道友请。”

二人一同步入火御山的开料坊。

石武看到这里的设施比之地炎谷要更加齐全，除了每个开料位前备有数百张座椅外，这儿还提供茶水灵果供修士边品边观看投影光幕上的开料过程。

乌猛在一众修士的行礼下和石武来到座位的最前排。

这排座位的中间位置正坐着一名身穿蓝袍神情激动的耄耋老者。他的目光全落在那张投影光幕上，他嘴里还小声嘟喃着“涨涨涨”。

石武突然发现后方那些嘈杂的声响消失了。

乌猛适时地说道：“这排座位是专供不喜欢喧闹的赌料登记者和其亲友坐的。我们在这等一会吧。”

那耄耋老者感觉自己被打扰了，他连乌猛的样子都没看就责怪道：“哪里来的后生仔，我赌料的时候最烦别人吵我。”

乌猛为了印证石武先前的运气之说，他态度谦和道：“有所打扰还请见谅。”

“别再吵我就行。”那耄耋老者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从那块光幕上移开。

乌猛没去计较什么地和石武坐在了那排座位的首位与次位。

那名去帮乌猛登记赌料信息的侍从于半刻时后从一号开料位的工作间出来。他走至乌猛所在的座位前，他还没开口乌猛就先传音问他道：“登记好了？”

那名侍从虽然不明白乌猛为何要在这么近的距离用传音之法，但他还是很机灵地同样以传音之法回道：“启禀乌前辈，已经登记好了。说来也巧，我去登记时前面就这块返虚后期品阶的地岩精在开料。等我登记完，后面一连来了六名赌料人。”

乌猛知道这侍从不敢诓他，他也觉巧合地传音道：“你先下去吧。这两枚仙玉是赏给你和另一名侍从的。”

那名侍从接过仙玉感激地传音道：“多谢乌前辈！”

乌猛摆了摆手，示意其可以离开了。

石武向乌猛传音道：“第一次在这等着开料是什么感觉？”

乌猛看着那名被前方开料过程牵动的耄耋老者。他传音说道：“挺特别的。”

石武传音问道：“乌道友开过最好的一块料子是什么？”

乌猛拿出一块赤色玉盘，他边以灵力注入边传音说道：“是我花七十六万枚仙玉买下的那块重达一万一千斤的从圣品阶红磷石。我从那块红磷石中开出了四千八百斤的从圣品阶红磷矿。我记得那天是午后未时，整座开料坊的修士都过来围观恭喜。我大手一挥发出去二十万枚仙玉的喜钱。”

石武听得连连咋舌，他觉得乌猛太豪气了。他见乌猛那块玉盘上当先显现出数字“一百零一”，然后便是乌猛的名字以及那块红磷矿的信息。他好奇地传音道：“乌道友，这一百零一是什么意思？所开矿料的排名？”

乌猛脸上现出得意之色。他传音道：“正是！火御山设有一块开料榜，按照矿料的品质和重量进行排名。头名者可获仙玉奖励三百万枚，二到五名者的仙玉奖励是一百五十万枚，六到十名者的仙玉奖励为一百万枚。十一至五十名的奖励是仙玉五十万枚，五十一名至第一百名获仙玉奖励三十万枚。第一百至一百五十名的奖励为仙玉十五万枚，第一百五十一名至两百名的奖励是仙玉十万枚。”

石武不禁传音佩服道：“罗道友真是经营奇才。此举不但可以调动一众赌料人的兴致，还能让他们以此为荣。”

乌猛轻抚着自己那块玉盘，他认同地传音道：“这在赌料界是实打实的荣誉！”

“为何我在地炎谷时未听说有类似的开料榜？”石武传音问道。

乌猛传音回道：“因为段姝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地炎谷外的赌料摊还是她在多方施压下才同意建立的。”

“段姝身为从圣境修士，还是上二品的祝纹师，她居然还能被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石武疑惑地传音道。

乌猛对此没有细说，他只是传音道：“象道友，东部的局势非是表面那么简单。你在游历时需多加注意。”

“多谢乌道友提醒。”石武传音道。

投影光幕上的那块地岩精在一盏茶的工夫后开料结束。开料人当即对那耄耋老者宣布道：“此块地岩精重三千二百斤，蕴含返虚后期品阶地岩矿一千一百三十斤，恭喜了。”

这大涨的结果让那耄耋老者笑逐颜开道：“谢谢方前辈！”

那方姓开料人还未回话就通过光幕看到坐在首位的乌猛。他连忙行礼道：“参见乌前辈！”

乌猛道：“免礼。下面该轮到我那块木炎晶了吧。”

那耄耋老者听到这声音，他确定自己刚才呵斥的就是乌猛。他顿觉大祸临头地全身打颤。

那方姓开料人没去管那耄耋老者，他快速查阅登记的赌料后确定道：“是的。上面安排的开料人是您御用的邱俊。”

“很好。你完成矿料的交付就让邱俊直接开料。”乌猛吩咐道。

那方姓开料人哪敢不从。他瞬移至那耄耋老者面前，将矿料交给那老者后就又回去了一号开料位的工作间。

那耄耋老者壮着胆子过去乌猛身前，他俯首作揖道：“乌前辈，小的方才有眼无珠顶撞了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乌猛谨记“人和”二字，他笑着道：“大家同为赌料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所以那点小事不足为意。说起来我还要恭喜你赌料大涨。”

那耄耋老者分不清乌猛话中真假，他诚惶诚恐道：“小的也祝您多多开出好料。”

乌猛受下道：“谢谢。”

那耄耋老者见乌猛将视线移向前方光幕，他悄悄朝旁边挪了一小步。在发现乌猛根本没去管他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从这排座位的末尾绕了一大圈出了开料坊。

石武恭喜乌猛道：“乌道友的运气已达八成。”

“被象道友说的我都想亲自去开那块木炎晶了。”乌猛道。

石武问道：“火御山的开料坊开这种料子一般需要多久？”

乌猛看着光幕内正操控法器卖力切割石料的邱俊道：“料子内部不是那么复杂且开料人服用丹药用尽全力的话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完成。”

“那也不算慢。”石武道。

乌猛转头看了一眼后方越聚越多的修士，他问石武道：“象道友，要是这块料子没……”

石武做出噤声的手势：“乌道友，开料阶段莫要自损运气。”

乌猛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乌猛与石武都没有再出言。他们期待地看向那块光幕，想着那件从圣品阶法器会于何时停下。

火御山中段的赤色山峰上，罗骁见辛束对他和马鑫谈论的话题兴致乏乏。他知其是在担心乌猛不懂节制地豪赌。他出言询问道：“辛道友，要不要我以法阵投影看一看乌道友那边的情况？”

辛束拒绝道：“还是算了吧。眼不见心不烦，看了反而容易上火。”

马鑫调侃道：“不知这次又是哪个摊位得了便宜。按照乌道友往日的表现，那摊主五千枚仙玉的提成是少不了的。”

辛束当面说道：“马鑫，你梦语城出产的从圣品阶赌料在火御山卖的最多。乌猛那些家底多是进了你的口袋。”

马鑫皮笑肉不笑道：“辛道友若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这就让手底下所有摊主把乌道友的购买记录整理出来。他花了多少仙玉我还他多少仙玉。至于他从中赚的那些以及各摊主获得的提成，就当是我马鑫赏出去的。”

辛束一听这话大为光火。因为马鑫真这么做的话，那乌猛的脸就丢尽了。

罗骁急忙劝和道：“马道友，辛道友，我难得有空宴请你们，你们何以为了些小事闹出不快。来来来，我们干了这杯。”

辛束与马鑫见罗骁已经举杯，他们给其面子地饮下杯中灵酿。

三人刚刚喝完，彭秋腰间的传音玉佩就亮了起来。她以灵力注入，听到里面内容的她赶紧将消息告知了罗骁。

罗骁听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对辛束道：“辛道友，我就说乌道友近来赢多输少吧。他今儿个不止赢了，还额外获得了三十万枚仙玉的开料榜奖励。”

“嗯？他开出了多少从圣品阶的好料？”辛束惊奇道。

罗骁道：“整整五千二百斤的从圣品阶木炎矿。这份矿料的重量与品质位列火御山开料榜第九十九位。”

马鑫的关注点则放在了石武身上。他问道：“那个象天灵呢？他开出了多少好料？”

罗骁看向彭秋，彭秋如实说道：“开料坊并未传来那位象前辈的赌料信息。”

马鑫倍感奇怪道：“不是他嚷嚷着要去赌料的么，怎么到最后光让乌道友出手了。”

罗骁呵呵笑道：“等他们回来我们一问便知。”

马鑫瞅了一眼辛束道：“那还得辛道友才能劝得动乌道友。否则以乌道友的性子，这会儿估计又在挑料子了。”

马鑫话音刚落，乌猛就和石武飞回了山峰之上。

神采奕奕的乌猛打趣道：“马道友，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定力？”

“我只是觉得乌道友应该乘胜追击，多开出几块极品好料来。”马鑫另有说法道。

乌猛煞有介事道：“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赌料无非是享受开出好料的快感以及那些赌料人羡慕崇拜的目光。我今晚开出的木炎矿已经满足了我对赌料的所有需求。我何以还要用仅剩的一成运气去破坏这美妙的感觉？”

罗骁他们都被乌猛的话说得一愣一愣。

乌猛则是恭敬地对石武道：“象道友请坐，你我共饮三杯！”

石武依言回去了座位。

罗骁等人不用想就知道乌猛有此改变是因为象天灵。他们耐心地等二人喝完三杯阳炎酿。

都不消罗骁开口，乌猛自个儿就把这次赌料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他讲完之后还拍着座位道：“真是痛快，痛快啊！”

乌猛是痛快了，罗骁他们却还在云里雾里。他们身为从圣境修士，见过的奇闻异事不在少数。但这运用到赌料上的运气之说他们尚是首次听闻。原本他们可以把这当成笑话一样看待，奈何乌猛真的用此法开出了五千二百斤重的从圣品阶木炎矿。

马鑫举杯敬石武道：“象道友，你那朋友的运气之说当真玄妙。我可否知晓其高姓大名，来日也好讨教一二。”

石武没有去碰自己的酒杯，而是回道：“还望马道友见谅，我那位朋友不喜外露名姓。”

马鑫放下酒杯道：“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罗骁暗怪马鑫不该这么冒然相问，这下让他原本想好的说辞也没了用处。他只得从长计议道：“据象道友先前所述，你之运气应该能指引你获得一块不错的赌料。你为何连挑都没挑？”

石武轻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乌道友的运气占了先机。如果他不买那块木炎晶，我会买下。”

乌猛知道石武说的是实情，他对石武作揖道：“象道友，承让了。”

“乌道友言重了。那块料子本就是你先挑中的，你买下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先前之所以说你今日的运气极盛，是因为我以自身运气为标准，通过你快我一步的举动推导而出。”石武道。

马鑫顺着石武的话问道：“那象道友何不帮我等看看运气如何？”

石武自嘲道：“马道友太高看象某了。我只是和我那朋友相处久了学到些皮毛。最多像和乌道友挑选料子时那样偶得指引。”

马鑫见石武丝毫不揽他抛出去的虚荣，他暗自觉得石武不似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辛束由于乌猛的关系举杯敬石武道：“这次多谢象道友能让乌猛及时收手。”

石武亦举杯道：“辛道友客气了。”

乌猛在二人喝完后笑着道：“象道友，你可得留块传音玉佩给我，我们改日再一起去挑料子。”

石武面露难色道：“我远游在外，身上并未携带传音玉佩。”

乌猛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块棕色玉佩。他隔空送至石武桌上道：“象道友，这块坤灵传音佩只需注入灵力便能在方圆三千五百万里内进行实时通话。还请你收下。”

马鑫闻言说道：“乌道友，这块传音玉佩怕是不便宜吧。”

乌猛回道：“这才能显现诚意啊。”

石武将玉佩悬于腰间道：“乌道友的诚意我必须收下。”

乌猛哈哈笑道：“好！”

辛束能看出乌猛今晚是真的开心。她也跟着痛快地喝了起来。

众人酒过三巡，一声闷响自山峰南面传来。

“我今晚当真倒霉，遇到疯子就不说了，还能直接撞上阳炎凌绝阵。”一道狼狈的黑影映入众人眼帘。

乌猛当先认出来人声音：“是丘道友！”

罗骁立即为那狼狈黑影打开一个入口。那黑影几乎是从入口滚进来的。

乌猛他们见状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石武内心暗笑道：“看来周永已经使用绪藏所设的玉石俱焚之招。”

那黑影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他扯去身上破烂的黑袍，在嘴里骂了一句：“晦气！”

乌猛这才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你怎么这么狼狈？”

身材魁梧样貌刚毅的丘韬径自走去乌猛桌前，他揭开酒壶的盖子猛灌了几口。他终于平复下心绪道：“大周山庄现任庄主周永用交出周苑封系术法以及所有从圣品阶好物的条件请求前去的从圣境修士保下他和其独子周平。以段洪为首的十六名从圣境修士同意了下来，可另外十八名从圣境修士却认为既然周苑已经道消身殒，那只要让灵锁勾魂阿三擒了周永、周平，周苑的封系术法以及大周山庄的从圣品阶好物还是归他们所有。于是他们就和要去解救周永父子的段洪等人发生了争执。灵锁勾魂阿三怕横生枝节，他允诺只要给他半炷香的时间就可生擒周永父子。他愿意先把周永父子交由段洪等人，让他们搜出周苑封系术法和周家好物存放的地方，然后他再灭杀周永父子，用周家所有嫡系的性命祭奠好友。”

丘韬说到此处不免叹息一声。因为他想起了周永在段洪他们同意之后那决绝的眼神。

罗骁心急道：“后来呢？”

“后来段洪他们达成一致，给了灵锁勾魂阿三半炷香的时间。灵锁勾魂阿三对周永父子所在的最后一道屏障发起了猛攻。那道屏障亦开始震颤摇晃，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周永父子即将被生擒之时，周永突然问周平怕不怕死。周平说他很怕，周永笑着说怕是正常的，他也很怕，不过有时候能自己选择死的方式比落在别人手里生不如死要好得多。段洪他们听到这话就知周永心存死志，他们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全都一拥而上想在周永自行了断之前阻下他。谁料段洪他们联手轰向那道阵法屏障时，自周永父子脚底蓦然闪出一道耀目银光。那银光以超越从圣境修士的速度将那道阵法屏障附近的道友尽数吞没，并向外迅疾地延伸。我那件从圣品阶法袍的衣角只是沾了一点银光就被焚成虚无。我赶紧脱下法袍猛吞从圣品阶的风灵羽翅羹，这才摆脱那道银光的追击。我那件黑灵隐衣也因我飞驰的速度太快导致破损不堪。”丘韬心有余悸道。

马鑫双目转动道：“丘道友，除了段洪之外，你可记得其余三十三名从圣境道友是谁？”

丘韬猜到了马鑫要做什么。他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陌生面孔，他提醒道：“马道友，人言可畏。”

马鑫看向石武道：“我相信象道友是个守口如瓶之人。”

石武将杯中阳炎酿全部喝下道：“我今晚喝了太多，这会儿该去休息了。不知火御山可有灵力屋之类的住所？”

“好一个识时务的象天灵。”罗骁等人心中不约而同道。

罗骁随即吩咐彭秋道：“你带象道友去我备好的洞府休息。”

“是！”彭秋走至石武桌前，“象前辈，请随我来。”

石武对罗骁等人作揖道：“诸位道友，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罗骁他们还礼道。

等彭秋领着石武往北飞远，罗骁直接操控阳炎凌绝阵将这座山峰隐没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