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垂眸浅笑。
笑得苍白,几分惋惜,几分失望。
那是对美好事物,过高期望,打碎滤镜后的大失所望。
“多美好的人啊,像纯洁的美玉一样,可惜不是无暇的。”许昌长叹一声,望着窗外,思绪飘远。
“恩宁,有些话,不该从我的口里说出来!你是她的女儿,定然不愿意见到她不好的一面。”
许昌有文人的傲骨,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喜欢曲意逢迎,说谎话讨好别人。
“但说无妨!”恩宁端坐好。
“我和她是校友!我是中文系,她是美术系!虽同校,却不是一个校区。她是帝都才女,我是帝都才子,我们互相知道彼此,但从来没有当面说过话。”
许昌想到有意思的事,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当时出过两本书,全校都奉我为大文豪,身边都是赞誉声和追捧,还在校里拿了不少奖。可谓是风光无限!”
“在我洋洋得意时,听人说,有一个女同学,不喜欢我的书,说我的书大同小异,情节桥段类似!这样的书,就算一时间火了,不能长久。若下一本书还类似上两本书,会让读者视觉疲劳,再不买账。”
“我年轻气盛,别人越说不好,越想证明我写的好!不眠不休两个月,又赶工出了一本书,依旧大卖!”
“我拿着那本新出的书,去找她,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她的想法是错的!”
“可惜,我只远远见到她!她很美!一袭白裙,长发披肩,背着画架,在池边的微风中,笑容恬静柔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竟能在现实中见到!犹如池中盛开的荷花般清雅圣洁,出淤泥而不染。”
“我当时看呆了,我书中的女主角,就应该是她的样子!可等我回过神,她已经走远了。”
“而我出的第三本书,果然如她说的那样,火了没几天,便没人买了。”
“大量书籍在书店滞销!我的名气也严重受损。”
“我虽然沮丧,却又很高兴,她简直料事如神!在所有的追捧声中,她是那一股清流,是能使我进步的知音!”
“我刚开始,经常和同学们打听关于她的事!韵如是她的姐妹,我也经常和韵如打听,她又如何评价我的书。”
“后来,我不满足只是打听,我开始给她写信。担心她知道我是谁,有损大才子的名气,被她耻笑,我用了化名,故意提到我的书,和她讨论。”
“她的每一条评论都很中肯!让我得到很大的进步,我的第四本书上市后,再度火爆。销量远超前几本书!”
“我当时高兴坏了!她简直就是我的女神!她有独到的见解,我有才学,我们强强联合,一定能创造出很多奇迹。”
许昌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兴奋,仿佛回到了充满激情的年轻时代。
“我拿着新出的书去找她,我要揭开笔友的身份,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
“我想正式追求她,并且有信心,她也喜欢我!”
“没想到……”许昌的声音低落下来,面带痛色。
“我看见她上了一辆豪车,是楚家四少的车!”
“楚家四少,帝都的贵族。我一个玩笔杆子的,再有名气也比不上,我退缩了。”
“同时我很生气,和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有男朋友。”
“那段时间我很消沉,仿佛没了灵魂,灵感也没了,提笔忘字,没办法集中精神再写书。”
“毕业后,我进了出版社,整日像一具行尸走肉。后来我听说,她和楚家四少分手了,楚四少和别的女人订婚了。”
“她当时给我写了一封信的……”许昌忽然悲痛起来,眼眶濡湿。
“我应该给她回信的,应该回信的!如果回信了,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许昌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她当时很难过,她说,原来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衡量,等价交换,感情亦是如此。”
“她说,她只有和我这个陌生人写信时,才敢毫不掩饰吐露心声。”
“她居然说我是陌生人!”
“我知道,她当时需要安慰,需要陪伴倾诉,可我偏偏生气她说我是陌生人,狠心没有回信。”
许昌敲了敲心口的位置,“我至今仍然后悔,当时应该回信的!”
“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居然交往新男友了,叫安伯远,一个公司的小职员,是岳父的学生。”
“我很愤怒,我可以理解她爱上别的男人,但不能理解一段感情怎么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说忘就忘,说换就换?”
“我给她写了一封信,质问她拿感情当什么?她口中的爱情神圣不可侵犯,只是为了追求一时的快感?在我眼里,她不该是那个样子!”
“她过了好多天,才给我回了一封信,她说,心中有信念,外人不可扰,那个人不是,也不可能是。”
“得到她的否认,我以为我还有机会!我简直太高兴了!可当我鼓足勇气再次去找她时,居然看见,看见……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在学校仓库里……”
许昌痛心地闭上眼,深呼吸舒缓心口的滞痛。
“她居然又骗我!我无法接受现实里的她,和信中的她截然不同,毁掉我所有的期望,对她彻底寒了心。”
恩宁听完许昌的叙述,指甲慢慢抠入肉里。
在许昌的讲述里,全程没有白韵如,那白韵如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所以姨夫在伤心之下,和姨母结婚了?”
许昌摆摆手,“我从不拿感情开玩笑。从我刚成名的初始,到后来种种,不管我消沉,还是一蹶不振,大起大落,韵如都无怨无悔陪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她是用她的一颗真心打动了我。”
“让我来猜一猜吧!当初姨夫去学校仓库找我母亲,应该是姨母带你去的吧。”
“你怎么知道?”许昌惊讶问。
恩宁没说话,那就是一场让许昌彻底死心的大戏啊!
她静静看着许昌脸上的表情,一会变得困惑,一会又变得清明,来回交替,不住变换。
顾若妍忍不下去了,气愤道,“还不明白吗?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很可能是有人计划好,让你看见想让你看见的。”
“不!不会的……韵如,韵如她不是那种人!”许昌不敢置信摇头。
“许先生,好歹你也是出过好多书的大作家,脑子里有千千万万的沟壑,能把书里那么多人物写的有血有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能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实里的那点小九九,怎么就看不透?”
许昌还在摇头,“不会的!韵如对韵秋感情很深!她们姐妹关系一直很好!韵如一向都是护着韵秋的!”
许昌拉着恩宁解释道,“虽然韵如这些年会说韵秋一些坏话,那也是生气韵秋和男人私奔,不管家里的父母!你外婆就是被你母亲活生生气死的。”
恩宁万分震惊,“什么?外婆是被我母亲……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