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本来是要试探林立这一行的目的的,却被林立的这番话说的内心惊诧不已。
修改律法,林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他不过一个三品侯爷,三品的太守,竟然敢插手律法的事情,他把他自己当做什么了?
想到这一路前来,几次试探,都没有人知道明确的目的地,只知道是往边关去。
江峰心内忽然生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林立这是要逃出边关?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江峰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细细地想着,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破绽。
大夏太守并无兵权,内地城池也少有士兵,往往是根据城池大小有些守卫,人数多则七八百,少则一二百。
但林立却在县城之外有个练兵场,对外只说是训练护卫。
煤矿和钢铁厂还被护卫包裹得铁桶一般。
他在伊关半年,竟然也没有见到煤矿和钢铁厂是什么样子的。
只有一次借人口统计往钢铁厂的方向去,半路就被关卡拦住了。
他不由往身边看看,就近的一个护卫身上背着个长条的铁东西,他们叫它作“枪”。
江峰的视线落在枪上一会,又收回来。
这些护卫嗜枪如命,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会将枪搂在怀里。
枪又是和什么东西呢?
火堆噼啪一声,江峰猛然惊醒,就见到风府正走过来,他识趣地站起来,让开了位置。
“侯爷,该休息了。”风府弯腰低声说道。
林立点点头:“今天还好,不是很累。大概是兴奋了。”
“明天咱们就穿山了,路不是很好走。”风府道。
“嗯,知道了,再坐一会,你也坐,陪我说说话。”
林立知道风府还要一会才能休息,他将手里的狍子肉方下道:“刚小虎子和我说了些话,风府,你的兵都训得不错啊。”
风府道:“都是跟侯爷学的。”
林立嗤笑了声:“和我学?就那几首歌是我的,其他的可不是我给你的。”
风府狡黠地笑笑:“侯爷给我歌的时候,还教了我很多东西,再和以往属下经过的训练一起,大家都很受教的。”
林立点头:“是,小虎子就偷听了几句,说起来就头头是道,满身心的自豪感和荣誉感。小虎子都如此,可想而知你的兵。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担心,你这些人训练的时间还短,才两三个月时间,没想到军纪这么严格。”
风府道:“以前属下受训练的时候,三天时间就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林立突发奇想:“若是达不到会怎么样。”
“会不见了。”风府看向林立,“我们当时都很怕自己也会突然就不见了。”
林立愕然了会,才反应过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训练都很轻松的,只是跑步、打拳、弓箭、砍杀,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属下那时候,首先学会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保护主人。”
风府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也很平淡,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早早地过去了,不曾在心中留下半点深刻印象。
但林立和风府都知道,过去的那些不会是过去的,早就已经深深地刻到了心内。
“属下那时候,也要听训,也要背诵规矩,差了一句就要打板子鞭子的。侯爷仁慈,不许属下对他们动手,最多就是罚跑步、罚一顿饭。训练起来比属下那时候慢多了。”
这次轮到林立愕然了,这还是慢的?
他不由得感叹道:“我以为这就是很好的了。”
风府笑笑:“遵守军纪是最基本的,令行禁止是军规的第一条。不过侯爷教给属下的那些确实管用,至少这次出来,都还听话,没有给侯爷惹出纰漏。”
“能打仗吗?”这还是林立第一次这么直白地问风府。
风府缓缓摇头:“都没有见过血,怕是第一次上战场会胆怯,第一次见血会害怕。”
这是个问题,林立结合自己经验道:“第一次就面对面的冲锋,肯定有胆怯的。但是远远的一弓箭或者枪支射杀,问题不大。
我当日在永安城,城墙上一弩箭射杀,完全没有杀人的感觉。
但是北匈奴的人攻上城墙,挥刀砍杀,热血飞溅的时候,不瞒你说,鲜血横飞的刹那,手脚全都软了。”
“侯爷当时还是秀才,没见过血,直接上战场杀敌,已经很不容易了。”风府实事求是地道。
“是,”林立道,“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见过血的,如果没有战争,都只是普通老百姓。”
风府想了想道:“侯爷,我这几日也在想,要如何让他们先见见血,将血性刺激出来。”
林立道:“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风府看向林立:“侯爷有办法了?”
现在他们人在大夏,都以急行军的方式往边关去,一路上几乎不进县城,所有补给都是崔亮安排的,就是为了尽早到达边关。
林立手里有夏云泽的信物,不但可以直接带着人出边关进入北匈奴境内,还能调动边关的士兵。
但其实,第一仗要如何打,他们心里都没有数。
纸上谈兵,终究就是纸上谈兵。
而北匈奴如今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来攻打边关,在边关见血的说法,就不可能了。
林立道:“我在想,进入冬天之后,北匈奴就在与斯拉夫人打仗,牧民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打仗的,尤其是与斯拉夫人打。
人么,欺软怕硬是劣根,往年都往大夏打秋谷,年年禁而不绝。
去年虽说被约束了,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被打秋谷的村落人口都不多,灭了就灭了,难以传开。
所以,我打算去了边关就打听下,若是有打秋谷的,就带人过去看看,北匈奴的人对待我们大夏的百姓是多么残忍。”
风府道:“侯爷说得是,打秋谷的事情,确实是年年禁而不绝。崔哥的人,都不会离开清平城和沈河城太远。”
林立心中已有所想,便将自己的想法再细细说于风府,一直到觉得真困顿了。
即便是如此,林立还有做梦一般的感觉,仿佛如今的一切只是一个真实的梦。
当梦醒来的时候,他还是在伊关的太守府内,搂着秀娘过着自己的好日子。
甚至有一瞬间,他也分不清是喜欢现在多一些,还是想要梦醒多一些。
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