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苏清儿心头掀起了千层浪,浑然想不通飞絮真人到底要做什么?
基于宗门层面考虑,她觉得飞絮真人应该不会帮着陆风这么个外人。
那么此举……恐存着试探之意,甚至是加害!
苏清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惊恐,想到陆风于如此短的时间内记下神曦心纹,必定心神紧绷,大为耗费心力;
若是贸然再接触上一套同样复杂的七杀修罗纹,难保不会出现记忆混乱偏差的情景,甚至可能执着于去死命的记忆从而伤了心魂,失去理智,走火入魔……
‘好在自己多想了一番,如若不然方才飞絮真人不开口,自己也如此盘算的话,可能反而会害了陆大哥~’
苏清儿冷静之下,目光扫视跟前的木板,顿时有了对策;
“陆大哥他此刻的站位距离最近的一根七杀修罗纹水柱都还是太远了,中途有好几处水柱可以顺道消解,让他一路靠过去吧,省的来回折腾。”
苏清儿刻意放大了几分声音让得周遭的人都听了去,以便飞絮真人即使心存不满,也不好明面拒绝这般合理的‘好意’。
飞絮真人果如所料那般,并未再开口。
苏清儿暗自松了口气。
陆风此刻已是感应完第二根神曦心纹的水柱,迎合着苏清儿的此般好意,跃向了于旁一根较为常见的阵纹水柱之上。
他并不知苏清儿心中的担忧,若是知道,定要道上一声大可不必;
他于神曦心纹
的感应,并非常人那般死板的去强行记忆,而更像是查漏补缺一样填充补全着本就有着的那部分记忆。
可以说一通百通,感应完那些缺失部分,基本已然对神曦心纹了然于心了;
完全不会因后续突然迎上同样复杂的七杀修罗纹而混淆错乱。
这就好比是一道错题,你看完了正确的答案,心中知道了解法过程,轻易是很难再受到影响随之混乱的。
反倒是此刻这些寻常的水柱,陆风站立后,须臾之间便已感应了个彻底,但为了坐实自己先前的说辞,只得同样呆立十余息下,故作真的在感应那些下沉的水柱,来拖延时间。
本是心虚下的掩盖行为,但再感应过后,神情却是不由为之一变。
那些下沉的水柱……
竟真的有问题!
陆风原先还以为冲着喆安突然迸发的那些水柱,仅是此间大阵阵势为了维系稳定而引发的正常宣泄情景;
但就此刻那些下沉的水柱,彼此间隐晦相连的那份气息来看,明显不是如此。
感应着那些下沉水柱之间,自成一脉般的气息……
陆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虽然那些下沉的水柱目前仅有三十根左右,散发的这股势头很是薄弱,但陆风隐约还是判定了出来;
那完全像是正在悄然成就新阵的势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闪过。
保不准,眼下这些水柱全部消解完后,通道不仅不会出现,反而会助长出一座全新的阵法
出来,将他困在其中。
就是不知道布阵之人存有什么心态,若是狠心杜绝一切外来者的话,届时他处于阵势核心,怕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那隐藏的大阵所吞噬。
但转念一想,若是那布阵之人并不存狠心,而只是将宦海梅花阵定为一个考验的话,后续所成的阵,保不准就是如寻常通过历练考验后会赐予的奖励存在。
陆风越想越觉有可能,若是此地真为司马家留给后代子孙的秘境,那布置之人极有可能只是想借宦海梅花阵来淘汰挑选出最适合接受那份传承的存在。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才刻意设置成了此般苛刻的难度。
陆风一边消除着脚下的水柱,一边暗自提防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先前喆安是在消除第六十根水柱的时候,引起的阵势变动;
而她所消除的,都是两两相对的阵纹水柱;
也就是说,对半开的话,下沉的数量为三十根;
这‘三十’之数,是恒定不变的规律布局,还是说仅是凑巧而为。
陆风眼下无法确定,但却可以暗暗记下呈双倍的‘六十’之数,那或许是下次可能出现异变的最可能节点。
很快,随着飞絮真人指引向一根新的水柱后,他思虑的心绪瞬间为之异常专注起来。
‘七杀修罗纹!’
陆风没想到会这般快就给他安排消除这类阵纹,神情之中不禁多出几分凝重。
神曦心纹他有着基础整合记忆起来还算
较为容易;
但这七杀修罗纹,却仅仅只是在古籍之中见过寥寥几笔的描述,浑然没有真的涉略过。
不过,凭借着灵犀巧手的特殊性,将那水柱中的纹路视作一整副图画,于十五息之内强行记下应该不成问题;
大不了待回头再慢慢推敲予以消化吸收。
飞絮真人远远看着再次入定一般模样的陆风,嘴角罕见的扬起一抹笑意;
若没有苏清儿的莫名打岔,多出前几根水柱作缓冲对比,她可能还确信不了陆风此般神态变化;
但现在,却是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陆风确实在暗自记忆着水柱之中的纹路!
他那眉宇间所透出的那份凝肃感,简直犹若在打着一场硬战。
即使掩饰得再好,也与先前给她的感觉浑然不一样。
这熟悉的感觉,她不会看走眼!
“陆大哥~”
苏清儿担忧间暗暗发出一声呢喃。
飞絮真人目光下意识瞥去,见苏清儿眼中满是柔情与掩盖不住的焦虑,整个人不由为之一阵恍惚;
此般神态……恍惚间好像让她瞧见了当年的自己。
再看眼下情景,恍惚也和当年无异。
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份遗憾……
飞絮真人有些动容的向苏清儿传递去一抹魂识。
‘你喜欢他?’
简短的四字,却是不禁让得苏清儿浑身一震。
沉寂了片刻。
苏清儿迎向飞絮真人的目光,重重的点下了头;
这份爱意,她自那日夜会起便不再有过任何隐瞒,不管是于外
人还是于几身。
原以为此般袒露心声,会得到飞絮真人鼓励亦或是祝福的话语……
但却迎来的仅仅只有一道冰冷的告诫:
‘你们差距太大,劝你尽早放弃!’
苏清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委屈的秀眉之中,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毅。
飞絮真人一边指引陆风跃向下一根水柱,一边继续告诫向苏清儿:
‘你还年轻,不懂修行界的残酷;’
‘其实不止于凡俗界讲究门当户对,在修行界之中,同样也存在类似的情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促成伴侣的条件比之凡俗夫妇缔结婚约还要来得苛刻。’
‘修行界内的这份门当户对,主要在于实力,实力相差悬殊的伴侣,最终往往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一方拖累一方,要么一方死在另一方面前,而活着的那人对于自身实力无法相护耿耿于怀一生,最终带着遗憾死去。’
苏清儿一开始听着飞絮真人的告诫,还满脸抗拒坚定,不容其动摇自己半分,甚至对于后者的这般‘拆散’存着几分不满抱怨;
但再听得后续的话语下,却是深深动容在了当场,迷茫间低头不语;
她如今的实力在陆风面前,确实弱得不像话,彼此甚至连用差距二字来形容都不够格。
严格来讲,确实连半点门当户对的条件都够不上。
一番说教之下;
苏清儿神色间的那抹坚毅明显柔和了下来,目光再度看向飞絮真人,隐约捕捉到后
者脸上存着一抹感怀伤情。
结合方才那番有违其淡漠孤冷性情的说教话语,以及宗内有关飞絮真人年轻时‘丧夫’的传闻……
苏清儿不由狐疑:‘这难道是飞絮真人感同身受下的有感而发?才会一下同自己说那么多话?不忍自己步她的后尘?’
思虑间,苏清儿好奇回问了一句:
‘飞絮真人,您曾经遭遇过类似的感情吗?’
‘因为对方的实力不够?最终死在了你面前?’
飞絮真人神色明显黯然了几分,蓦然间缓缓道了一声,‘是我实力不够。’
苏清儿猛然又是一惊。
位列天榜九十九的飞絮真人,居然说自己实力不够?
那要怎样的实力才够?
对方又是何等的身份与修为?
在苏清儿看来,如飞絮真人这等存在,简直可以说是她修行的目标和楷模;
那身位列天榜的强大实力,她企及一生怕也不一定能够达到。
就算以后的某一天,有幸达到了,怕也年过半百了,那时的容貌身姿,断不可能如飞絮真人这般维系得那么好看;
那份如新婚妇人般的轻熟风韵,饶是连她作为一名女子,都打心眼里喜欢;
这份气质和美感,甚至于她内心都超过了对飞絮真人实力上的羡慕。
‘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当年才能入得了飞絮真人的眼。’
等等……
苏清儿蓦然想到飞絮真人劝诫自己的话,不由眼眸一抬,‘难道真人当年就是因为没有早早放弃,而
发生了什么抱憾终身的事情吗?’
‘适才会以一介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自己趁早放弃的?’
结合飞絮真人这些年来在玄雾山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孤零零的情景;
苏清儿越想越觉得可能。
等候着飞絮真人又一次指引完陆风下一根水柱后。
苏清儿大着胆子问道:“真人您当年因为同爱人间实力差距过大,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飞絮真人此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陆风的那道侧影上,眼中泛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哀愁;
许是触景伤情下,对于心中那份从未与人提及过的往事,也撕开了一个口子;
“当年,他要去赴死……我没能有实力拦下……”
短短的字语,却让得苏清儿完全呆愣在了原地;
同她预想的保护不周,拖累而死,或是受胁而死都不同,竟是……因为实力不够,没能拦阻爱人去赴死?
这该是何等的绝望?
又是何等的无助啊?
一时间,一个悲怆又悲凉的爱情故事,莫名浮想在了她的脑海。
隐隐似有些理解飞絮真人先前为何要劝阻自己的心境了。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看着陆大哥因为某些事情而要去赴死,苦于实力不够无法帮衬,更无法拦阻下,怕是同样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这么想来,修行界还真是一个极其残酷无情的地方,门不当户不对,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注定悲惨了的。
飞絮真人像是被引起了内心深处最痛苦的回忆,
整个人显得无比低迷,眼眶都莫名为之红了几分;
那份至今仍旧透出的无助伤情,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良久。
飞絮真人指引又一根水柱的同时,朝苏清儿问道:“怎么,你好像此刻没那么担心他了?”
苏清儿苦涩一笑,“因为真人说得对呀,他和我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他所做的事情我都看不明白的那种;”
“在这样的情景下,我再担心又能有什么用呢?”
“只要相信他就好啦~”
这一次,轮到飞絮真人如受雷击般惊愣在了原地。
‘只要相信他’……
短短五个字,却像是一把榔头砸开了她尘封内心深处多年的那个记忆瓶子……
犹记得那时,那人也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要她相信他,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一时间,飞絮真人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彷徨。
‘一直以来……自己难道都错了吗?’
‘他会不会真的一直都还活着?只是碍于自己的不信,或者说畏怯,而不敢去证实?’
‘这么多年过去……他之所以没能回来,会不会不是死了,而是因为回不来?’
‘若是如此,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尝试主动去找他呢?’
‘就这样十年如一日的苦苦等着,实在是太傻了一些……’
飞絮真人暗自思量间,眼中的那抹彷徨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整个人犹若一柄出鞘的剑,蓦然间透出了一股锋芒;
一股仿佛可以置之死地的锋芒
;
很是无畏与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