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四大家族
宁波,古称鄞,汉时属会稽郡,唐时改余姚郡,宋时又改明州。洪武十四年,为避国讳,朱元璋取海定则波宁之义,改称宁波,领鄞县、象山、慈溪、定海四县和奉化、昌国二州。
宁波城的西侧是一马平川的宁绍平原,土地肥沃河流纵横,乃浙江最主要的产粮区。北侧毗邻杭州湾,东侧是星罗棋布的昌国州,后世称为舟山群岛。
南侧是狭长的海湾象山浦,内陆河流绕城而过,外接东海,水上交通十分便捷。自唐以来就是东海诸国与中华大陆的互通港口,也是大明藩国入贡的唯一港口,除了海鲜,最大的特产就是商人,也包括海商。
月湖,又名西湖,位于宁波城西南,开凿于唐贞观年间,呈狭长形。南宋绍兴年间,广筑亭台楼阁,遍植四时花树,形成月湖上十洲胜景,是文人墨客憩息荟萃之地。
唐代大诗人贺知章、北宋名臣王安石、南宋宰相史浩、宋代著名学者杨简,这些风流人物都曾在此或隐居,或讲学,或为官,或著书,给月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
清明刚过,阳光普照、繁花盛开,月湖周边游人如织。西侧一里左右有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庄园,内有连接月湖的水道,在其中形成一个小湖,岸边筑亭台楼阁,遍植四时花树,格调优雅。
此时正有四位老者围坐在水榭凉亭之内,石桌上摆着茶点和棋盘,像是亲朋好友小聚,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又像是在商议重大事项。
如果让本地人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这四位居然是宁波府最显赫的四个大家族代表人物。
发髻灰白者叫杨德周,字齐庄,镜川杨家家长,景阳六年(1610)举人,时53岁,授山东高唐知县。
微胖面黑者叫陆懋龙,字冷尘,60岁,月湖陆氏家长,万历八年进士,历任合肥知县、礼科给事中。
个高清瘦者为张邦仁,字上方,槎湖张氏家长,59岁,景阳三年进士,授福建古田知县。
三缕美髯公是屠本畯,字叔田,鉴桥屠氏家长,55岁,以其父恩荫,任太常寺典薄、礼部郎中。
在当地人眼中,他们本人和所代表的家族除了有权有势又有钱之外,还都名声不错。像修桥铺路、开办学堂、乐善好施的事情没少做,不能说深受百姓爱戴也称得上积善之家了。
“小弟获知两位兄长皆返乡,心中就有不详之感,岂料还真是如此。有此昏君在朝,我辈哪还有出头之日,江山社稷难安啊!”
杨德周年岁最小,养气功夫也练得最不到家,一杯茶还未喝完就忍不住抱怨开了。不过他说话的方式挺有讲究,并没提自己的事情,而是为张邦仁和屠本畯打抱不平。
两个月前,举子杀人案尘埃落定,参加群殴的举子们毫发无损,暗中煽动举子们闹事借此向皇帝施压的官员们却损失惨重。礼科给事中屠本畯恰好参与其中,事后不得不主动上疏请辞。
杨德周没有参与举子杀人案,因为他在山东唐县任知县,即便心底对新政也有很大怨气,可根本没机会入京,算是躲过了一劫。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在一个月前山东来了位巡抚周道登,人还没见到呢公文先摆在了各州府县衙的案头上。内容只有一个,从今往后山东官员的考核不再由外察决定,而是采取一种新的模式,积分。
根据当地的情况不同,在不大面积影响小麦、棉花等农作物产量的前提下,每季番麦番薯增产多少石会换算成一定积分。各州府县在发展手工业和工厂方面也会有不同系数换算成积分,而商业税的多少还会换算成积分。
总之一句话,在不加重赋税比率的前提下,谁管辖的地区粮食产量高、荒地开垦多、手工业和工厂发达、缴纳的商业税高,谁的积分就多。
从此之后山东官员的任免升降不再由吏部管辖,也没有廷推了。完成一定数量的积分属于合格,低于标准的官员会被撤换,高于标准的官员会被提拔,并获得皇帝的奖励。
除此之外,新巡抚周道登还带来了几十名年轻胥吏,被称作新政督导。这些人会被派遣到各州府县任职,协助主官做好新政的推广工作。
曾经的吏部尚书摇身一变成了山东巡抚,与当年的内阁大学士李贽去当两广总督何其相像。对于这个变化,一部分山东官员明白是为什么,也都知道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不主动上疏朝廷请辞,免得因为推行新政不利遭到贬黜。要不就改弦易辙投入新派阵营,从头学习新派的执政理念,争取获得一些政绩,保住官位。
但有一部分山东官员并不甘心,经过私下联络决定一起上疏请辞,一方面是向朝廷表达情绪,一方面也是在试探皇帝的反应。
结果反应来的很快,凡是请辞的官员一律获准,还加了一条皇帝的批注:在朝廷用人之际急流勇退,辜负了朕的信任,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这下一起上疏请辞的官员们全傻眼了,用辞职要挟和自我标榜是官场惯例,挨骂了会辞职、意见不同了会辞职、遇到难题了会辞职、看不惯了也会辞职。
但辞职并不代表远离朝堂,更不是政治生涯的终结。往往还会获得不错的名声,只待风向一变,会有大把机会重返朝堂。
寒窗苦读十几载,为的不就是一朝得中好入朝为官嘛。现在倒好,刚撒撒娇就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必须属于政治迫害,而源头只有一个,新政!
如果说前几年江浙士绅们谈起新政大多嗤之以鼻,随着广东福建两省的崛起和朝中权力格局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新政的威力,并随之改变了态度。
但和广东、福建的士绅群体不同,江浙士绅们没有主动改变之前的经营模式,试着加入到新政中去谋取更多利润,而是产生了更为强烈的抵触情绪和厌恶感,进而将之视为你死我活不可共存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