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带着连穗岁进了宫。
宴席上,十几个长相浓艳的美人穿着暴露的舞衣在殿内献舞,色彩斑斓的舞裙,裙摆随着美人的旋转而翻飞,像绚烂的蝴蝶在枝头上起舞。
独特的旋律勾着心弦,看客们眼神中暴露出贪婪。
连穗岁从宴席后方入场,第一眼看见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一个浓眉大眼男孩的女子。
走到正面,女子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正低头给男孩夹菜,动作温柔又细腻。
男孩有些挑食,不喜欢吃鱼,女人就换了一道菜放到他碗里,小声哄着他。
再看楚知弋,低头摆弄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前的空碗中多了一块桃酥,楚知弋抬头,看见她,眼眸中带上笑意。
“你怎么来了?”
连穗岁抬头看了一眼被明珠夫人抱在怀中的小男孩,再看形单影只的楚知弋,读懂他眼睛里的哀伤。
他小时候,安太妃大概没有这么抱过他。
如果,明珠夫人对待十三皇子也如对待他小时候那般,不管他能不能吃鱼虾,都强迫他吃下去,估计他也不会这般难受。
“连家的事情忙完了,我来陪你。”
连穗岁凑近了些,小声问道:“是她吗?”
从别人嘴里得到的信息,形成的印象里,安太妃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人的野心能从相貌里看出来,相由心生。
但眼前的明珠夫人过于温柔,温柔到连穗岁产生怀疑,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真是那个不择手段,连自己儿子都能随意利用的安太妃吗?
楚知弋点头。
“是她。”
母妃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用最温柔的话,伤他最深。
她剥虾的动作还跟从前一样,喜欢先用刀子把虾肚子划开,从底下开始往上……
桌上的菜都凉了,连穗岁捡楚知弋喜欢吃的帮他夹了几筷子,又把他面前那盘虾端起来,挪到自己跟前。
宫女要来帮忙剥壳被她拒绝了,用筷子把虾头夹断,剩下的连壳带肉塞进嘴里,虾壳补钙,她一个人把一盘虾都吃光了。
对面的明珠夫人终于抬头看过来。
连穗岁大大方方地跟她对视。
明珠夫人笑道:“原来九王妃这么不讲究,连我这个关外人都知道吃虾要剥皮,九王妃竟然跟个山野村妇似的,一口就把一整只虾吞下了……”
她这么一开口,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连穗岁不疾不徐地拿帕子擦了嘴。
“我是个大夫,知道虾的营养都在虾皮上,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却要把最有营养的地方丢掉,胡乱糟蹋粮食会被天打雷劈的。”
宸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内侍剥好的虾陷入沉思。
一句话得罪在场所有人,明珠夫人眼睛里带着嘲笑,原来连穗岁这么蠢的吗?
“不知者无罪,我是大夫,因而懂得这些,普通老百姓们见都没见过,也谈不上浪费,而能吃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家,也不用在意虾皮上这一点营养。所以,这东西跟读书是一个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
连穗岁纠正道,“而且,我也不是一口就吞下一整只虾,我是小口慢慢吃的。”
说罢,连穗岁吩咐身边的宫女把碟子端下去。
明珠夫人看了一眼在场女眷们的反应,本以为大家都会对连穗岁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谁知道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嗤笑的反应。
竟然还有人附和着问道:“九王妃方才说虾皮上有营养,臣妇斗胆请教,这虾皮有何功效?”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起这个问题了!
“虾皮中含有钙质,能促进骨头生长,尤其适合正在长个子的孩童与老人,孩童长身体需要钙质,老人骨头松软,多吃些虾皮能强身健体。”
有人学着她把虾肉连皮一起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可是带着皮吃口感粗糙,虾皮也根本嚼不动……”
连穗岁继续解释:“当然,虾皮最好选用毛虾,毛虾的营养价值更高。”
“毛虾体型小,肉质口感都不错,放在餐食里面还能提鲜,不过,补身体也要量力而行,有的人吃了海鲜之后浑身出疹子,这是过敏,对海鲜过敏的人千万不能吃海鲜,情况严重的话会要人性命!”
正好乐声停下,殿内唏嘘声一片。
明珠夫人看了一眼楚知弋,那盘虾他一口没动,记得小时候,他明明也吃的……
连穗岁等宴席中场才来,不仅没人觉得不对,并且她一来还成了宴会的主角,明珠夫人不解。
“皇上,皇后娘娘,在场的诸位大人夫人们,抱歉,今天是我侄女儿的洗三礼,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连穗岁倒满一杯酒,正准备端起来灌下去,却被楚知弋抢了先。
“王妃的酒本王替她喝。”
连穗岁沾酒就醉,今天的场合,楚知弋不敢让她喝酒。
“早就听说王爷宠王妃,今天可算见到了!”
场上有人调侃,楚知弋连喝了三杯酒,连穗岁悻悻地坐下,她又把自己不能沾酒的事儿给忘了。
连家只有连穗岁一个嫡出,应该是她庶出的兄长家里喜添麟儿,洗三礼只自家人参加,没有广而告之。
“恭喜恭喜。”
换成以前的连穗岁,这会儿定然没人搭理她,但她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一个庶出兄长家添的庶女,也有人恭维。
“同喜同喜。”
连穗岁顺着话题说道:“这世间最难的就是做父母的,从做了父母那一刻就一心为了孩子考虑,可有时候做孩子也挺为难的,父母总盼着孩子出人头地,盼着孩子有出息,活活把孩子逼死的父母也有。”
“孩子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遇上明事理的父母能少受不少罪呢!”
她感慨道,“幸好我嫂子是个心肠软的,虽然自己还没有生养,却愿意把我这个侄女儿接到自己身边教养。”
“王妃的侄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连穗岁打开了话匣子,一句一句把明珠夫人挤兑得插不上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父母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合适,也断没有害自己孩子的想法,九王妃这些话有失偏颇。”
连穗岁的余光一直观察着明珠夫人的反应。
“哦?我不过是为我那刚出生的小侄女儿感叹几句而已,并没有指责旁人,夫人对我的家事这般关心,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她故意曲解明珠夫人的意思,“我说的只是我的家事,夫人有什么高见吗?”
她这番话让明珠夫人的话堵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