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您是决定……跟他一道离开?”
“再去青州城走一趟。”
有了决定,徐村长也不磨蹭,晚些时候,溜达到山脚下,敲响了顾家的院门,彼时,许怀义一家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喝茶,晚饭吃的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没法睡。
听到动静,许怀义走出去,热情的招呼道,“村长叔?你咋来了?快进来坐……”
徐村长站在门外,摆摆手,“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有事儿?您说……”
“我想再去青州城看看,你要是有空,一起去吧。”
许怀义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行,正巧刘二叔跟我说,车厢打好了,去青州的话,顺便也试试坐着舒坦不。”
“那明早去?”
“听您的……”
徐村长踟蹰了片刻,还是苦笑着解释了两句,“怀义啊,你别怪叔事儿多,叔老了,没你们年轻人的魄力和胆识,甭管做啥,都想求个稳当,毕竟,逃荒九死一生,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走那条路呢?徐家几十口子人,我得给他们个交代,让他们心服口服,不然,走的不情不愿,就算逼着上了路,心不齐,也容易闹出乱子。”
许怀义点头,一脸的理解,“村长叔,我都明白,在其位、谋其政,您做的没错。”
徐村长闻言,老怀顿时备感欣慰。
他转身走后,许怀义神色平静的回去继续喝茶,顾欢喜打量着他的脸色,眯起眼问道,“徐村长跟你说什么了?”
许怀义随意的道,“让我明天陪他去青州走一趟。”
顾欢喜不由皱眉,“你应了?”
许怀义点点头,下意识的解释,“他都找上门来了,我不好不应,左右我也没事,就去一趟呗,正好以前没去过,也看看青州城到底是个啥样儿……”
他越说越心虚,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媳妇儿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小,“那啥,我们早早的就去,尽量当天就赶回来,路上顺便还能试试咱新打的车厢舒适性咋样。”
顾欢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青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还用得着特意去看一眼?你就那么闲?”
许怀义后脊梁骤冷,“媳妇儿,我……”
顾欢喜眉眼一瞪,“你还要狡辩?”
许怀义忙不迭的摇头,求生欲满满的道,“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不该答应陪着他们去折腾,他们自个儿不死心,那就自己去打听呗,还托我下水,我刚才就该立场坚定的拒绝,咋能妇人之仁,由着他们得寸进尺……”
顾欢喜气恼的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就……”
就是不长记性呢。
许怀义蔫头耷脑的任由媳妇恨铁不成钢的一番数落,末了才讨好的道,“放心吧,媳妇儿,我有底线,不会一直纵容他们索取的。”
顾欢喜哼了声,他要是没底线,早被她给踹出家门了。
翌日,天不亮,许怀义就走了。
跟着一道去青州的人还不少,除了徐村长父子,高二叔,刘大伯,许茂元,还有孟二柱,都上了骡车。
头回见这样的车厢,几人都很是稀罕。
白天能坐,晚上把板子抽出来对接好,就是一张床,躺三四个人完全没问题,座位下头留了储物空间,藏粮食啥的都方便,顶上,则打了一圈柜子,可以放被褥衣物,四周还有些挂钩和隔板,也能安置些常用的东西。
除此外,还有张小桌子,最妙的是,那小桌子跟车厢底下能扣在一起,这样跑起路来,桌子上放点吃喝的东西,也不用担心倒了。
一路上,他们亲身体会了把这车厢的好处。
坐着太舒服了。
虽说还是颠簸,但坐在里头,能靠能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敞开小窗户,还能边吃边喝边欣赏两边的风景。
要是这么去逃荒,那可不算是遭罪。
几人各自琢磨着事儿,临近青州时,便啥也顾不上了。
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穿着破衣烂衫,拖家带口的,背着锅碗瓢盆,好点的有辆板车,上面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
这些人几乎同样的神情,眼神黯淡无光,脚步虚浮无力,却又麻木固执的不肯停下,朝着一个方向机械的走去。
“爹,这些人……都是往青州去的?”徐长松看着外头,脸色有些泛白,“看他们的穿着,可不像是附近的百姓。”
徐村长皱着眉头,没吭声。
高二叔一脸凝重的道,“是难民,还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要是附近的,不可能凄惨成那样儿,鞋子都磨的挂不住脚了,头发也打了结,一看就是走了很多天。
徐长松惊惶的喃喃道,“难民?这时候,就有难民了?那咱们……”
徐村长接过话去,“再看看,要是瞧着不对,咱们就调转回去,不再往青州走了。”
其他人闻言,倒也没反对。
许怀义在外头赶车,看到这种场景,感触更深刻。
孟二柱坐在边上,小声跟他说话,“怀义,咱们要是去逃荒,是不是也是这样儿啊?蓬头垢面,造的没个人样儿……”
许怀义淡淡的道,“留在家里倒是有人样了,可命没了,打扮的体体面面的下葬给谁看呢?”
孟二柱噎住。
许怀义问道,“你家里不想走?”
孟二柱一脸为难的道,“我爹倒是没说啥,我爷爷不想走,他说年纪大了,怕路上撑不住,说,说就是死也得死在家里,不能当孤魂野鬼。”
看在以往原主跟他的情分上,许怀义提醒,“那你可得想好了,留下来咋活下去,缺粮只是其一,真正的危机,是人饿急了眼后,人性会丧失,沦为强盗贼寇还是轻的,更狠的,会变成畜生,畜生是会吃人的。”
孟二柱硬生生的被他吓得打了哆嗦,再看路上的难民,眼里不由带了几分警惕。
这时,有人围上来,一脸哀求,“行行好吧,大爷,给口吃的吧……”
其他人见状,有跟风往这里凑的,也有停下观望的。
许怀义不得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