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义拿着卖身契回去的时候,顾欢喜已经见过卫家兄妹三人,连以后的活儿都安排好了,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卫良既是护院又是长随,还得当车夫和守门的,卫慈管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卫安算是最轻松的,给顾小鱼当书童兼小厮。
兄妹仨对新身份适应良好,很快就都上手了,各司其职,顾欢喜只需稍微指点一下,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许怀义让仨人看过契书,按了手印,从此后,这兄妹仨就是顾家的下人了,身家性命都捏在了顾家手里。
村里人看到这一幕,反应不一。
有人羡慕眼热,觉得许怀义以后也能像那些有钱的老爷们一样,使唤奴婢,啥活都不用干,擎等着被伺候,那日子得过的多舒坦?
也有人心里泛酸,觉得同样都是乡下的泥腿子,同样是被迫逃荒,为啥自己还在担心吃不饱饭,为将来无法在京城生活而焦虑,人家却已经有闲钱敢往家里买人了?就不怕养不活吗?
也有人觉得许怀义是飘了,既不是土财主,也不是读书人,还用得着使奴唤婢?啥活儿自己干不了啊,这以后岂不是还得摆出老爷谱了?
那他们还是一路人吗?
这种种担忧纠结,还有微妙的攀比心、嫉妒心,在看到许怀义照旧坐在石灶前做饭时,被打了个烟消云散。
许怀义还是许怀义,没变。
他们踏实了。
卫家仨兄妹却有些忐忑,尤其是卫慈,男主子抢了她的活儿,那她干啥?她不敢跟许怀义说话,只能找顾欢喜,神情忧急,像随时担心公司裁员、被迫下岗似的惴惴不安,努力为自己增添筹码,“太太,奴婢会做饭的,厨艺尚可,真的,您若不信,只管点菜,奴婢做给您尝尝……”
顾欢喜,“……”
她没有不信啊,也不是故意剥夺卫慈做饭的请求,而是那冤家,兴致来了,非要亲手给她做拔丝山药,她能咋办?
“太太……”卫慈惶惶然又喊了声,她容貌生的好看,此刻眼圈泛红,揪着衣角,颇有些我见犹怜。
顾欢喜心头一软,温声安抚道,“你才来,不急着上灶,等熟悉两。”
闻言,卫慈总算没那么焦虑,看她抱着孩子,便又问道,“那奴婢看着小姐、您歇一歇?”
顾欢喜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不用。”
这倒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事关孩子,没有谁比父母照顾的更尽心,这是她身为母亲的义务,是不能推卸的责任,不管将来有多少奴婢可以使唤,也不管将来多忙多累,她也不会偷闲躲懒,把孩子扔给旁人去管。
但卫慈不知道她这些想法,还当是自己被嫌弃了,咬着唇,强忍着泪,她也是头回做丫鬟,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跪下请罪、表明衷心?
她刚要屈膝,就听顾欢喜道,“你去替你大哥剥橡子壳吧,让你大哥去弄些干草来编几个垫子,现在天冷了,夜里睡地上太凉,对姑娘家身子不好。”
听到这话,卫慈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就激动的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连声应着“是,太太,谢谢太太,奴婢一定会做好的……”
顾欢喜微微一笑。
卫慈像是得了啥鼓励,忙不迭的转身去找她大哥,高高兴兴的从他手里把剥橡子的活儿揽了过去。
卫良,“……”
被亲妹妹夺了差事,他还能咋办?
他面无表情的去割干草了,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用草编垫子,但东西置办的越多,就越遭人觊觎,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现在,应该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吧?
等到他出了院子,许怀义低声问媳妇儿,“你觉得咋样?看得惯不?用的顺手不?能靠得住吗?”
顾欢喜白他一眼,“你现在问这些不觉得晚了?”
许怀义随口道,“不晚啊,咱们捏着他们的卖身契,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意处置的,要打要骂,要卖要杀,都随你。”
顾欢喜挑眉,“你说真的?”
许怀义立刻换上讨好的笑脸,“嘿嘿,开玩笑的,我是那种刻薄的人吗?”
顾欢喜哼了声,逗着怀里的闺女,淡淡的道,“仨人都还行吧,勤快、知趣,也有眼力,其他的,再看以后的表现。”
许怀义点了点头,“卫良很能干,就是话少了点,这种性格看着不讨喜,但用着踏实省心,他要是油腔滑调的,我都不放心让他跟着你……”
顾欢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许怀义酸溜溜的道,“那小子长得还挺耐看的,一精神小伙儿整天围着我媳妇儿打转,要是嘴巴再甜一点,我还睡得着吗?”
还不得天天担心被绿了呀。
顾欢喜无语翻了个白眼,“卫慈长得更耐看。”
你看她担心了吗?
许怀义想也不想的道,“是吗?没注意,她见了我就低着个头,从这点来看,倒是个懂分寸、知规矩的。”
顾欢喜“嗯”了声,要不是看卫慈避着许怀义,不往他跟前凑,她未必能点头留下这仨人,她可不想引狼入室,给自己添堵。
许怀义又道,“要我说,这卫家仨兄妹,最机灵的还得是老小,别看卫良一副护着弟弟的模样,但论脑子,他还真比了卫安。”
顾欢喜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远处,卫安陪着顾小鱼在拼插玩具,站在他边上,乖巧又老实,人却并不显得木讷无趣,她沉吟道,“机灵点也好,小鱼身边,太笨的人,估摸着也留不住。”
闻言,许怀义提醒道,“小鱼使唤人,比咱俩都习惯。”
顾欢喜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身边不缺可供使唤的人,跟着个小厮,再寻常不过。”
许怀义低声问,“那你觉得小鱼的身份……能有多高啊?”
顾欢喜瞥他一眼,“少开点脑洞,咱们就是普通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怀义心虚的笑笑,“我没想啥啊,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我可没想那些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夺嫡宫斗的高端局,我就想靠着闺女种田致富而已。”
顾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