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墉完全沉浸在了书里,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伺候他的老仆早已习惯,安静的守在边上,不急不躁,但对其他人而言,就煎熬了,尤其是许怀义这种不爱看书的,愁得的直挠头,偏又不敢打扰。
焦大夫陪着喝了一会儿茶,也有点坐不住了,低声道,“你不是说,也要送我一本医书吗?在哪儿?”
许怀义煞有其事的解释道,“那本书在逃荒路上,没保存好,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没事儿,我媳妇儿再帮你重新抄写一遍就是……”
焦大夫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许怀义一脸的真诚,“咱们啥关系啊?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啊,我还能骗你?那书真出了点问题,放心,用不了几天,我媳妇儿就能抄写完,要不这样,我去给你拿几页来看看,上面全是些中药方剂,你也先鉴定一下书的价值,如何?”
焦大夫闻言,立刻点头,“好,好,快去……”
许怀义起身离开,一出门,就看到顾欢喜,压低嗓子问,“你怎么站在这儿啊?也不进去,外头多冷……”
说着话,就去握她的手。
顾欢喜道,“我听着里头没动静,想着江先生还在看书,不好打扰,你不陪客出来做什么?”
“焦大夫等到焦躁,想看医书……”
那几页纸就在顾欢喜身上,两口子一起走了进去,递给焦大夫后,好嘛,又沉浸其中、忘我了一个。
俩人面面相觑,既不能离开,那是失礼,留下又太无聊,最后,只得给自己找点活儿干,画壁炉图稿吧。
顾欢喜拿着炭笔,琢磨着前世的那些款式,既要实用,还得美观,她脑子里倒也不缺,很快就在纸上描绘了起来。
许怀义在边上,不时指点一下构造,不能光贪图好看,还得合理,不然盘出来就是个装饰品。
这一忙活,倒是不觉得度日如年了。
等到江墉终于从书本里抽身出来时,顾欢喜已经画了七八个图案了,揉揉手腕,就听江墉感慨道,“这两本书,确实堪为宝贝。”
许怀义马上得瑟的道,“看吧,我就说不会糊弄您吧?是不是爱不释手,废寝忘食?”
江墉笑着点了下头,随后略有些迟疑的问,“这书是从哪儿来的?作者是谁?这等好书,为什么没传出一点名声?”
这话题就得顾欢喜解释了,她把很早之前对顾小鱼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末了道,“这两本是小鱼抄写的,原来的书册,都遗失了。”
江墉一脸的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内容一样,但原本的意义还是不同的。
顾欢喜问,“江先生觉得这两本书,是否有印刷流传的价值?”
江墉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有的,你们是想印刷成册,供所有的学子研读?”
顾欢喜含笑道,“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江墉微怔,随后表情就有些复杂起来,他当然是想的,但他也知道,时下的人有好书无不藏着掖着,只供给自家子孙用,很少有大方拿出来分享的,这是保证家族底蕴和竞争的优势,越是珍贵,越是不外借……
“你们舍得?”
许怀义大大咧咧的道,“有啥不舍得?这也不是我们的,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好书就该大力推广。”
江墉问,“推广开,其他的孩子学了这些,或许就有了跟小鱼竞争的实力,以后科学路上,就会有更多的竞争对手,你就不担心这些?”
许怀义眨眨眼,“这就是启蒙读物,管不到科举吧?”
江墉道,“启蒙是基础,同样重要,打好了基础,才能图以后,这书如果不外传,便只有小鱼有这样的优势,那他就比旁人走的更快,但一旦推广,这种优势,便不存在了。”
许怀义转头问顾小鱼,“你介意吗?”
顾小鱼摇头,“儿子不介意。”
“那你害怕吗?”
“不怕!”
许怀义得意的拍了拍他肩膀,“不愧是为父的好儿子,有志气,有心胸,这才对嘛,不用惧怕跟任何人竞争,有对手,你才会有进步,对手越强大,你就越优秀,你身边如果都是狼,那你肯定有跟狼较量的能力,如果你身边全是一群猪,那你十有八九毫无斗志,只会混吃等死。”
顾小鱼,“……”
虽然这话有点道理,但听着怎么就那么怪呢?
倒是江墉细品后,赞同的道,“话糙理不糙,怀义也心胸豁达,颇有志气啊。”
果然如老友所说,跟他接触越多,对他就越是欣赏。
许怀义嘿嘿笑着谦虚了几句,话题拐回正事上,“江先生德高望重,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无人能及,如果由您出面印刷这两本书,想来不用宣传,就能飞快的推广到天南地北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江墉略一停顿,便郑重道,“吾之荣幸!”
焦大夫这会儿也总算回神了,不过神情还有几分激动,“这方子真是妙啊,为啥老夫就想不到这味药还能这么用呢?”
许怀义问,“您觉得方子可用?”
焦大夫道,“太可用了!简直相逢恨晚!”
许怀义笑起来,“不晚不晚,回头您钻研透了,也传播出去,天下的医者都会用了,能挽救多少病人呐,您老那时可是大功臣,积善行德啊。”
“这都是因为你……”
“别,别,跟我可没关系,我啥也不懂,就是单纯的送您一本书而已,您才是真正出力的人。”
焦大夫看着他,一时间心绪复杂难言。
许怀义绝对是他这辈子认识的最豁达的人了!
许怀义能大方的把功劳都送给焦大夫,对江墉自然也是如此,他可不想暴露自己,怀璧其罪,徒惹麻烦。
江墉比焦大夫还心情复杂些,半响后,才道,“以后这两本书必将名扬天下,届时,旁人问起,老夫不会再提及今日之事,你错失了扬名的机会,若是后悔……”
许怀义飞快的道,“不后悔,您老放心吧。”
江墉看着他,眼底的笑真诚了许多,“好,老夫信你,不过今日老夫收下你这份厚礼,他日,你若有事需要老夫帮忙,在能力范围内,老夫定不会推辞。”
许怀义也没矫情的客套,很是高兴的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