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锅锅”,像是开启了阿鲤说话的密码,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那张小嘴整天叭叭个没完儿,从各种称呼“爹爹”,“娘”,“先生”,“师傅”,到各种行为动词,“吃饭饭”,“睡觉觉”,“去玩儿”,也不过是个数月的工夫。
把许怀义给稀罕的,每天都乐呵呵的咧着个嘴笑,逢人便说,闺女会喊他爹爹了,见了他就搂着他脖子腻腻呼呼的叫,那小声音又软又糯,像新出笼的桂花糕,简直甜到了心尖上去。
旁人看了,直觉得齁的慌。
顾欢喜都受不了,数落过他几次,让他收敛一下,别总是摆着一张痴汉脸,尤其是被闺女喊一声,就跟醉了似的,完全找不到北。
这溺爱的模样,别说严父了,连个正常的父亲,他都做不到。
武学院的同窗们对此体会也颇深,深感真是人无完人啊,明明那么有能力和本事的人,可只要牵扯到他媳妇儿和孩子,立马就变得憨起来,原本还只是个媳妇迷,现在,又加上个女儿奴……
反正,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是理解不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依旧对许怀义佩服有加。
谁叫人家确实能耐大呢,在学院表现出色,连鲁山长都亲自召见过,将来武举上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连做生意都让人羡慕,甭管干啥都红红火火,京城里最赚钱的几家铺子,都有他的参与,难得是,还没人找茬摘桃子,谁叫背后靠山硬呢。
那神秘的私人会所,可是把京城里头几乎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给一网打尽了,只这一点,就让暗中那些眼红嫉妒的,不敢动歪心思。
而且,苏喆还当上了商会会长,听说,背后便是许怀义扶持的……
这还不算,还有更让人眼热的,从乔迁宴后,没多久就传出了江墉住在顾家的消息,一开始,众人都觉得是谣言,谁不知道江墉为了躲麻烦隐居了?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外放出去了,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在人前?
后来,这消息越传越烈,有心人再深入一打听,这才不得不信了。
江墉竟然真的露面了,还收了许怀义的儿子当关门弟子,他们没往顾小鱼身上多想,就算这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让江墉破例收他为徒,所以一定是许怀义拿出来什么筹码打动了江墉。
不少人蠢蠢欲动,各种旁敲侧击的试探,许怀义皆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也有人想去顾家拜访江墉,江墉也借着身体不适、需要修养为由给拒绝了。
如他所愿所想,并无人强势的上门。
他选择留在顾家,算是赌对了。
这期间,许怀义把焦大夫也接到了家里,虽还没正式让闺女拜师,却已经当师傅对待。
焦大夫也住在青竹苑,跟江墉作伴,俩人每天一起散步打球打麻将,品茶看书赏赏花,再教导几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逍遥惬意。
江墉的孙子江逸和外孙陆长治也跟着住进了顾家,俩人一个七岁,一个八岁,都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顾欢喜便单独给他们安排了院子。
除了他们,孙钰的儿子孙永琰也时常在顾家留宿,加上顾小鱼,四人如今都在鹿鸣书院上学,早上一起去,晚上一起归,同进同出,没多久便熟稔起来。
虽然各自的性情不甚相同,但相处的还算融洽,许怀义建的游乐园,成了他们培养感情最快的地方,放学后,那地儿就热闹起来,再加上阿鲤这个萌萌哒的开心果,每天欢声笑语不断。
陆长治性情最外向开朗,但平素颇有些‘形象包袱’,很注重仪表风度,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翩翩少年模样,但只要进了游乐园,立马就现出原形来,玩的啥也不顾及了,上串下跳,属他最欢实。
江逸和孙永琰差不多,都有几分少年老成的稳重内秀,少有孩童气,可如今在游乐园里玩了几回后,明显的活泼了些,眉眼之间的那股快乐,感染的身边人都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江墉每次看到这一幕都深感,把孙子和外孙接过来,可真是太明智了。
许怀义的某些教育理念,在潜移默化中也影响到了他,让他觉得,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也是非常重要的,不应该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不然,就算等到将来功成名就,也会留有遗憾。
那会儿再恣意的玩,又如何能有眼下这等纯粹快乐的心境呢?
不过,玩归玩,读书也不会落下,四个孩子一起学,有氛围也更有动力,你追我赶,都是头脑聪明的孩子,谁也不愿落下太多,如此良性竞争之下,学习成果可以相见,定是可喜可贺。
因为这,孙永琰在顾家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曾氏觉得不好意思,便时不时的就让人往顾家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皆是费心准备的,而且,每回都不落下其他仨孩子,也有阿鲤一份。
孙钰好奇,私底下还问许怀义,江先生授课是不是有什么窍门啊,不然儿子的学习速度,怎么进步的这么惊人呢?都远远落下同龄人一大截了,儿子每次回孙家,他亲爹都会叫去书房考校,每次都满意的夸上一波,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要想的。
许怀义能说啥?他一学渣,见了读书上课的场景恨不得绕道走,哪里知道江先生是咋授课的?
他又不愿搬出江墉来做挡箭牌,只能道,“大概是劳逸结合的好吧?”
孙钰半信半疑,“你确定?”
许怀义干笑,“不确定,不过弟子觉得,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儿,玩的痛快了,也就没那么惦记了,学习才能更投入。”
孙钰拧眉,这跟他的认知有很大出入啊,“可老话说,玩物丧志……”
许怀义忙道,“有江先生盯着,哪能任由他们玩起来没个头呢?也是要适当约束的,况且他们几个孩子,自律性还都不错,管起来省心的很。”
孙钰闻言,意有所指的问,“是吗?为师怎么听说,是你给他们制定了什么计划表,一天当中,哪个时辰该做什么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还有十分具体详尽的奖惩措施?不是靠这个约束的?”
这张计划表,他家如今也有一份,他亲爹可是研究过的,还想让孙家的子孙也都照着执行,然而,效果却不是很理想,远达不到他儿子在顾家的那种程度。
许怀义斟酌着解释,“那啥,是有个计划表,弟子最开始吧,是担心孩子多了,每个人又脾性不同,放在一起不好管,就想着用统一的规矩去约束他们,这样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省得伤了哪个孩子,没想到,孩子们表现的都很好,让弟子费心琢磨出来的那些惩罚措施都没用上,倒是三天两头的奖励他们。”
说道这里顿了下,夸张的指着自己的头顶,抱怨道,“您看看,为了每回奖励有惊喜,督促他们上进,弟子都快想的头秃了。”
孙钰想到儿子带回家的那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忍不住勾起嘴角,“你有心了。”
这大概就是孙家执行同样的计划表,却没有收到同样效果的原因吧?
他们都没有许怀义用心,他这个弟子啊,是真的花了心思去对孩子好,最难的是,他还能做到一视同仁。
许怀义叹道,“弟子这次就不谦虚了,弟子不止有心,弟子还很辛苦啊……”
好在辛苦的非常有价值,孩子们都喜欢他,原本除了小鱼,其他仨孩子都不太喜欢习武锻炼的,毕竟他们将来要走的都是文举出仕,就因为有他陪着,如今竟很期待早上一起跑步打拳了。
而且,每天许怀义一放学,他们就缠着他玩儿,连吃饭时,都喜欢挨着他坐,写完作业后,必要听他讲一段故事,才肯去睡觉。
那亲热劲儿,顾小鱼都有危机感了,这是跟他抢爹的节奏啊!
他暗戳戳的努力争宠,不过,并没有给他什么机会,因为许怀义对几个孩子再一视同仁,心底还是最稀罕自己的儿子,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对小鱼更热乎,爷俩如今还是一起洗澡搓背呢。
但江墉和韩钧就忍不住在心底吃味了,不过俩人面上都不动声色,相反,他们其实也很喜欢跟许怀义凑一块儿聊天,所以再酸,也没别的动作,总不能拦着孩子跟许怀义亲近吧?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呢。
尤其是晚上听故事这个环节,焦大夫,钟伯,连家里的下人都悄悄来听。
其热闹程度,堪比茶馆。
而且每晚雷打不动,还得早早来占个好座位。
为此,顾欢喜每次都要备下些茶水和零嘴儿,让他们听的更惬意。
许怀义讲的那些故事,连孙钰都听儿子复述过,确实很有吸引力,动不动就吊人胃口,勾的人,听了一回还想听下一回,瘾头大的,不听完都睡不踏实。
孙钰见他叫苦,忍不住打趣,“辛苦也值得,永琰就甭说了,恨不得天天住你家去,就是陆首辅,都侧面打听过你,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迷的他孙子都舍不得回家了……”
许怀义眨眨眼,“您认真的?”
孙钰点头,“为师还能拿这个开玩笑?你确实入了陆首辅的眼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连江先生和焦大夫都住你家去安享晚年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说到这儿,他都忍不住泛酸,大雍最有名望和学识的大儒,以及曾名动京城的神医,一个孤高清傲,一个闲云野鹤,皆是不肯低头,不被拘束的人,如今却好像跌下凡尘,甘心情愿守在顾家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顾家是他徒弟的家,不然,他怕是也要跟其他人一样眼红嫉妒了。
许怀义现在已经被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给刺激的麻木了,闻言,无奈的解释,“师傅,别人不清楚,您还不知道吗?江先生和焦大夫之所以住弟子家,是为了教孩子方便,也是喜欢那院子里的景致,还有弟子捯饬的那些消遣,不是冲弟子去的啊,弟子还没那么大魅力……”
孙钰却觉得他说的这些只是锦上添花,实际上,人才是根本,他笑了笑,转了话题“你打算让阿鲤跟着焦大夫学医术了?”
许怀义点头,“还没正经拜师,等阿鲤再稍大一点着。”
孙钰并不迂腐,对女孩儿学医也没什么偏见,况且,受开国皇帝影响,医术精湛的大夫还颇受欢迎和尊重,毕竟谁能不生病呢?
“让阿鲤好好学,为师回头让人打一套金针送她。”
许怀义替闺女道谢。
孙钰又问几句商会和会所的事儿,如今孙家靠着这两样,在京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地位也水涨船高,越来越多的人巴结和讨好,这都是肉眼可见的好处。
还有那些无形的利益……
而这一切,都是占了徒弟的光。
许怀义却低调的很,从不以功臣自居,更无志得意满,相反,颇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架势,他现在很少去会所和商会,那儿的所有事情都是苏喆在管着,但他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谁叫苏喆隔三差五的就去找他汇报工作呢。
这段时间,俩人见面的更频繁,因为合伙打造游乐园的事儿,苏喆经常找他商量,中午出去约个饭,晚上住顾家也是有的。
孙钰听完自己想知道的,又提醒他赚了银子就多置办些田地和庄子,还有好地段的铺子,尽量多买几套。
许怀义心想,是他不想买吗?是京郊附近的田地和庄子很少有对外出售的,至于繁华地段的铺子,就更是有价无市了,哪里轮到他接手?
孙钰也知道这情况,转头就让人给他送了内部消息。
许怀义这大半年赚的可不少,如今有机会,也没跟师傅客气,一口气买了仨大铺子,心里有了规划,就等租赁合约到期,就能收回来开干。
还有两庄子,近一千亩地,连地里的麦子收成都归他。
如此一来,进了五月后,家里就忙碌起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