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亭端着几笼蒸饺过来,木盘上,还有米粥和醋碟、咸菜,听到了后面那几句,放下东西后,对许怀义道,“我也取了字。”
许怀义懵了下,“男子不是二十冠礼后才由家里长辈给取表字吗?”
李云亭比他小两岁,今年十八。
李云亭解释道,“我师傅离开前,提早为我取的。”
“喔,喔,那你表字是?”
“云岫。”
许怀义尴尬了,他那点墨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云岫是啥意思,他是真不知道,也不好瞎猜,只得干笑,“这字取的好……”
回头得问问媳妇儿。
不成想,素来惜字如金的李云亭自己主动解释了,“云岫二字,出自‘云无心以出岫,后来形容云雾缭绕的山峰,也寓意抱负不凡、心怀广阔、前程远大等。”
许怀义听懂了,夸得更真诚,“这表字好,你师傅对你寄予厚望啊。”
李云亭“嗯”了声,“以后你便喊我表字吧。”
许怀义欣然应下。
李云亭淡淡看了眼苏喆,低头吃饭。
苏喆嘴角的笑略僵了一瞬,随即便又舒展开,“怀义可知,我的表字是何寓意?”
许怀义嘴角抽了下,咋都来考校他?他看起来像是学识渊博的样子吗?“你父母,希望你平安?”
苏喆笑道,“也对,却不全面,子安二字,寓意很多,比如品德高尚、有学识、幸福安逸等。”
闻言,许怀义由衷感慨道,“那你父母对你的期待还很不少啊。”
苏喆被这话逗笑,乐的笑个不停。
许怀义,“……”
他还是吃饭吧。
但吃饭期间,苏喆也没停下跟他说话,完全不讲究什么食不语寝不言,总之逮住一切机会,跟他培养友情。
李云亭冲着他飞了好几次眼刀子。
苏喆完全视而不见。
等到吃完饭,各自分道扬镳去教室上课,这才清静了。
谁想,下课后,苏喆又来了。
许怀义正要去找孙钰,见到他,眼皮跳了跳,必须得给这位少爷找点活儿干,不然总缠着他不得传出啥绯闻啊?
“怀义,你这是去哪儿?”
一声怀义,苏喆喊的无比自然亲昵。
许怀义搓了搓手臂,“我要去见师傅,你咋来了?有事?”
苏喆道,“没事儿,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需要我做的,毕竟,我也是咱们赈灾筹备会的一员了,不是吗?”
“对,对,对,放心,有事儿一定落不下你,不过得等我见了师傅以后,咱们才好做事。”
苏喆挑眉,“为什么?”
许怀义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因为咱们做的事,需要学院同意啊,现在,粮食有了,银子有了,粮食咋分配,银子咋花用,还有咱们去城外执勤,耽误的课时怎么补,这可不是咱们商量下就能决定的,不得请示学院师傅啊?”
苏喆紧跟着问,“这么说,你已经有详细的计划安排了?”
许怀义并不遮掩,“昨晚熬夜写了一份赈灾方案,也不知道行不行,拿去给师傅看看。”
苏喆眼底闪过刹那的犹豫。
许怀义见状,只做不知,“回头师傅看过,我再跟子安详细说道,万一有不妥的地方,岂不是叫子安取笑?”
闻言,苏喆立刻道,“好啊,那可就等着了。”
许怀义这才拱拱手,抬脚离开。
孙钰有单独的办公房间,他敲门的时候,马自诚也在,俩人正说着什么,见到许怀义,马自诚率先打趣,“哎哟,你得意高徒来了。”
孙钰含笑认下,“你就酸吧。”
马自诚哼了声,想着自己看中的李云亭,对自己完全不假辞色,心里难免不舒服,好容易遇上个好苗子,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许怀义冲来人行礼,“师傅,马师傅。”
孙钰问,“你来是有何事?”
许怀义从怀里掏出写好的方案书,双手恭敬的递上去。
孙钰接过来,展开随意看了几行后,神情就变得越来越郑重严肃,看的速度也缓慢下来。
马自诚跟他熟,也没避讳,凑在边上原本好奇想瞄几眼,结果,也看的脸色认真凝重起来。
许怀义安静的等着,心里七上八下,虽说媳妇夸了他,给予了肯定,可万一呢?
半响后,孙钰表情复杂的看向他,尽管相信这份方案是他写的,但还是又问了一遍,“这是你写的?”
许怀义道,“是弟子写的,昨晚熬了半宿。”
有李云亭作证,谁也不能说他是剽窃。
孙钰默了下,忽然感慨道,“为师何其有幸,能收你为徒啊。”
他这会儿都不自信了,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耐和本事教给许怀义,可别被徒弟比下去,那就搞笑了。
许怀义立刻道,“能拜师傅为师,是弟子之幸。”
马自诚酸溜溜的道,“行啦,你们师徒就别互相谦虚了,合着挤兑我没有徒弟吗?”
许怀义道,“学生不敢。”
“你师傅敢。”
孙钰好笑的白他一眼,“行了,跟我这里吃哪门子的醋?学院里的好苗子多的是,你寻一个收了就是。”
马自诚无奈的叹道,“当我不想吗?奈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见过了好的,就没法再将就。
许怀义,“……”
这句诗词用在这里合适吗?
孙钰也被他恶心的够呛,开始撵人,“我这边有事,你替我去上节课。”
马自诚知道接下来人家师徒俩要说体己话,他留下不合适,自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于是,很知趣的应下走了。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师徒俩,再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怀义,你可知这份方案的分量?”
“分量是重是轻,不在于弟子,而是在它落在谁的手上,愿意为灾民出力的人,自然会视之为宝,对灾民漠视的人,那它就是一张废纸,一文不值。”
“你倒是敢说。”
“在师傅面前,弟子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话顺耳,孙钰心里舒坦,给予了极高的称赞,“你说的没错,这份方案,对某些人来说,确实可堪为宝,这等赈灾良策,便是朝堂上,那些浸染官场十几年的老狐狸,也未必能有你写的这般面面俱到。”
不拐弯抹角,也不委婉含蓄,每一条都写的十分明白详尽,少了那些华丽辞藻,读起来,一点不觉晦涩,只看到满满纸张的干货,没一句废话,要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都能这般上奏折,何愁百姓不安、大雍不强?
他这徒弟也是个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