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殿里到的人越来越多了,渐渐地,身边热闹起来。
不少人都在讨论关于这场大风雪,有到得晚的人就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连皇宫地面的雪都没过了小腿肚子,宫外更是寸步难行。
天很冷,雾也大了起来,验看请帖的宫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谁也受不了一直冻着。”
“可是排队的人不就得一直冻着吗?那岂不是要冻坏了?”
“已经冻晕过去好几个了,还有的人家让下人代替排队,主子们去马车里等。
可是马车里也暖和不到哪去,炭火早就烧完了,车夫在外头冻得几乎成了雪人,就连马匹都没有办法一直在原地停着,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
我进宫时,听到后面有人呼喊。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竟是有一家的马冻得受不了,开始疯跑起来。
吓得我赶紧往宫里跑,但后面排队的人群就没有这样好运,不少人都被疯马冲撞到。”
“天呐!外面已经这样了?那等到宫宴结束,岂不是天地都要连在一起?”
“那我们的马车怎么办?我们还能出得了皇宫吗?”
人们开始埋怨起这场宫宴,纷纷提出疑议:为什么坚持要办这场宫宴?这样的天气,取消宫宴不行吗?让大家早点回家,别等到出宫之后,车夫和马都冻死了。
但是没有人敢大声说出来,更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往上通禀。
宫人们只管给宾客上茶,然后一遍一遍地说:“宫宴很快就要开始了,请大家稍安勿躁。”
这时,最后一批宾客进了宴殿,有人高兴地说:“雪停了!风也没有之前那样大了!”
人们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宫宴开始了!
皇帝携皇后及众妃嫔出场,与宴宾客全部跪迎,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老皇帝对这个场面算是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众卿平身。”
人们又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但是没敢坐。
直到帝后及众妃嫔落座之后,人们才各回各的座位坐了下来。
风雪停了,雾气也随之散了,这座宴殿终于明亮起来。
老皇帝是个场面人,坐下之后就先感谢大家顶着大风雪来参加宫宴,朕心甚慰之类的话。
然后说除夕是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以往每年都办宫宴,从来没有间断过,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俗。若是今年不办,怕是会觉得我们输给了这场大风雪,来年大风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人间肆虐,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朕也与大家一样,一路从清明殿走到宴殿,跟大家吃了一样的苦,淌了一样的雪。
他这么一说,下面人就开始感动了。那些原本对这场宫宴有些微词的人们一听这话,纷纷开始谴责自己,觉得自己觉悟太低,太不懂事了,也太不替百姓着想了。
风雪之事就这样被老皇帝糊弄过去,慕长离见皇后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她看到皇后轻轻动了下嘴巴,好像无声地说了什么。
她微微蹙眉,很快意识到皇后说的只有两个字:刺客。
是在说宫宴上有刺客吗?所以宫里坚持办这场宫宴,并不是为了什么来年风调雨顺,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可是刺客是什么人呢?是怎么混进来的?
她在的这一桌已经坐满,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另外几位王妃。
太子妃一一为她介绍过,大家点头示意,算是认识了。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皇家娶了正妃的皇子不多,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再加九皇子。
但其他的皇子虽没有娶正妃,府里却是有侧妃的。
比如今晚进宫的五皇子家的女人就是侧妃。
其实这些做正妃的女人,是瞧不起侧妃的。
侧妃虽然也有位份,但一正一侧之分,却让她们的地位天壤之别。
再加上五皇子是跟着太子混的,这些女人连太子妃都避着,更不可能跟五皇子侧妃说话。
大家也就见面时点点头,寒暄几句就各自坐开,再没什么交集。
那位侧妃却是个爱说话的人,见没人愿意搭理她,便蹭到了太子妃身边,小声说:“二嫂嫂,你今日怎么没带小皇孙一起进宫呀?”
太子妃笑笑,“孩子小,怕闹,就放在府里了。”
“是这样呀!我还以为二嫂嫂怕大过年的惹父皇不高兴,这才没把孩子给带来。
你说也是怪了,那可是太子家的小皇孙,还是嫡子,父皇怎么就不喜欢呢?
啧啧,可能是生他的人不对劲,父皇真正不喜欢的应该是二嫂嫂你吧!”
慕长离兴致浓浓地朝着这位侧妃看过去,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她今日进宫,原本就是奔着听八卦而来的。
但多半想听的是关于许多年前的事,最好是跟荣婉有关,或是跟怡妃有关。
不成想遭遇极端天气,让人们的话题全部都围绕着大风雪展开,再加上太子来闹腾一出,大家根本也顾不上谈论别的。
这会儿皇上刚讲完话,歌舞已经开始了,这就意味着进入宫宴常规流程,人们可以在殿内随意走动,畅快交谈。
虽然最开始许多人还是不好意思直接下场走动,但同桌的或是邻桌的说说话还是有的。
五皇子侧妃的一番话让慕长离听出,对方是看不起太子妃的。
她实在不明白这太子妃为啥会混得这么惨,斗不过太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区区侧妃都敢踩到她头上了?这是不是太怂了?
太子妃也觉得自己太怂了,但她还是不愿意支棱起来。
五皇子家的这位侧妃她知道,性子娇纵,跋扈无礼,从不让人。
虽然只是侧妃,但因为颇受宠爱,在府中地位已然与正妃无异。
她不愿意与之正面起冲突,便点了点头道:“妹妹说得没错,可能就是因为父皇不喜欢我,所以才连带着也不喜欢我生的皇孙。没关系,只要弟妹以后的子嗣能招父皇喜欢就行。”
“我的儿子父皇自然是喜欢的。”侧妃笑笑,撩了撩头发,“只是有些心疼二嫂嫂,不但得不到夫君的疼爱,也得不着父皇的看重,真是两头儿都不沾。你说你当初嫁进太子府是为了什么呢?你们孟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门心思想靠着嫁给太子来飞黄腾达,却没想到自家姑娘一点儿都不争气。”
这侧妃损起太子妃来是一点儿都不留余地,当着另外几位王妃的面,俨然自己才是地位更高的一个。这一句一句的,既打的是太子妃的脸,也是她们的脸。
慕长离看到另外几个皱了皱眉,明显是不满这侧妃的,但却又什么都不说。
她明白,没有人愿意得罪太子,那种面相尖酸刻薄之人,不但记仇,而且咬人下死口。
谁沾上他都没好,明哲保身是对的。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啊?
贺家是她的首要目标,而与贺家有着重重关系的太子,便也是目标之一。
别人怕,她可不怕。
再说,前面都已经得罪了,还怕再继续吗?
于是她挪了挪椅子,离两人更近了些,开口道:“现在是有这种规矩,说侧妃可以跟皇上叫父皇了吗?我怎么记着只有正妃可以叫父皇母后?规矩啥时候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