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云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觉得那个女人是闻到了自己身上香料的味道,才有了那样情绪激烈的反应。
可是再好闻的香料,也不至于让人反应那么强烈。
除非那女人认识这种香料!
可是一个乡村妇人,怎么可能认识长宁侯亲手调配的香料。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挨不到一起去啊!
“之前那少年说,女人是被老男人捡回来的?”她又问珠兰,“说了在何处捡的吗?”
珠兰摇头,“没说在何处捡的,但应该就在附近吧!毕竟那男人的家就在这里。”
慕倾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吃饭,她们用的是自己马车上取出来的碗筷。
但马车不可能连盘子都带着,下雨又没办法去镇子上买新的,就只能用这户人家的。
少年知道他们嫌脏,就主动过来跟慕倾云说:“所有盘子在装菜之前,我都仔细用开水烫过了,烫了好几遍,保证干净。姐姐放心吃就是。菜是我做的,也是我盛的,我爹就烧了火杀了鸡鸭,没让他碰过熟了之后的饭菜。”
慕倾云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句:“小小年纪,你还会做菜呢?”
“会。”少年笑笑,“从六岁起,家里就一直都是我在做饭了。”
车夫起身去灶间看了看,发现所有的菜都给他们盛来了。
便在灶台上拿了两只碗,也用开水烫过,然后盛了两碗饭,又回到桌上往两只碗里添了满满的肉菜,再端给少年。
“这是你和你娘吃的,别给你爹,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大叔。我这就给我娘送去。至于我这碗……我真的不用的,灶间还有昨天剩的饼子,我就点热水就能吃。这碗……”
他想说这碗就留给你们吃吧!但看看这几人用的都是自己带来的碗,便觉得人家肯定是不想拿他们家的碗吃饭,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车夫摆摆手,“盛都盛了,让你吃你就吃。放心,你爹要是抢你的,我打死他。”
少年叹气,“大叔能管得了一天,能管得了永远吗?今日我不把吃的留给他,回头你们走了,他还是要把这一报给还回来。我是躲不过的。
与其后面遭更大的罪,倒不如把这些让给他吃。在吃饼子和挨打之间,我选择吃饼子。”
车夫看了他一眼,“真不吃?”
少年点头,“真不吃。”
车夫起身就把其中一只碗拿了起来,然后走到门外去。
雨已经下得小了,门口有两只大黄狗转来转去的。
他将饭碗往门口一放,两只大黄狗立即就过来抢着吃。
少年“呀”了一声,有点可惜那碗饭菜,但又不敢说什么。
本来就是人家出银子买的吃食,给人吃还是给狗吃,都是人家说得算。
但他知道,自己这顿打还是免不了的。
爹爹会因为那碗饭就算喂了狗也不给他吃,而把火气都撒到他身上。
他默默地走开,端着另一碗饭,去给娘亲吃,自己又回到灶间去热饼子。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那老男人的骂声,还有打人的声音。
车夫皱眉,想去管,却被珠兰按住了。
“那孩子说得对,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反倒会因为你一时的相护,让那男人记恨上他。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还要在家里生活的,你这样会让他今后的日子很艰难。”
车夫想了想,又坐了回来,无奈地说:“我就是觉得那男的太恶心人了。那小孩白白净净的很招人喜欢,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还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立整,可见是个勤快的小孩子。
可惜了,遇着这样的爹娘,将来谁都指望不上。”
“村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何况人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爹娘。
或许他就是上辈子欠了人家,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呢!
咱们还是少管,明日如果不下雨了就去镇上修车,修完赶紧走,这里少待一天是一天。”
车夫点点头,但也提前给她们打了招呼:“有可能明日还得住一宿。修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完,那车轮子眼看就不行了,拉不了你们一起去镇上,很危险。
总之不管修到多晚,明天我都会回来。”
说完又看看红棉,“你警醒着些,护好夫人。那少年也就罢了,主要是那老男人,别让他靠近王妃。还有那个疯女人,也拦着点儿,别让她再发疯。”
灶间时不时传来一阵骂声,少年一会儿工夫就挨了好几下打。
过了一会儿,动静又传到隔壁屋里,有饭碗落地的声音,应该是男人打掉了女人那只碗。
红棉说:“其实要想帮那个少年,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走之前把那男人给宰了。”
车夫觉得行。
但珠兰说:“你们两个哪来的善心?平时怎么不见这么能打抱不平呢?那是人家的日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因为咱们来了就一定要有所改变。
再说,一个病女人,一个十岁的孩子,没了那个男人,你让他们怎么生活?
我说句不中听的,没了那个男人,肯定还会有别的男人盯上那病女人。
当初这老男人怎么让病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将来就还会有别的男人也这么干。
你们能都给宰了吗?
听我一句劝,好好吃饭,别人家的事情少操心。”
这顿饭草草吃完,慕倾云没吃几口。一来这个环境让她实在吃不下饭,二来心里有事,也导致她根本没什么胃口。
饭菜还剩很多,珠兰想了想,起身去叫那少年,故意很大声地说:“你过来,明日我们可能还要再住一天,关于饭菜的事,有话要嘱咐你一下。”
说话时,那老男人也在,当时就点头哈腰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珠兰冷着脸说:“所以要叫他过去嘱咐一番。”
“那我也去吧!他小孩子,什么不懂。”
珠兰恶心死他了,“我家夫人只想跟小孩子说话,不想看见你,滚远些!”
老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珠兰冲着少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去了慕倾云住的那屋。
一进了屋,珠兰立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还悄悄从里面插上了栓。
然后拉了一把少年,将他按到桌前坐下。
用一只空盘子给他盛了饭,再指指桌上的菜,小声道:“快吃吧!我们都吃完了,这些是剩下的。你随便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些都是你的。”
少年不明白,“剩下了可以留着明天热热再吃,我吃了就浪费了。”
“我们不吃剩菜。”珠兰实话实说,“这些饭菜你不吃,也是端出去喂狗。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就算喂狗也不会给你爹吃的。所以你趁热吃个饱,门已经关严实了,你爹看不见。”
少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就吃了。我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一天就一顿,一顿还只能吃半个饼子。饿了就喝水,我爹连那些发霉的米都不舍得让我们煮粥吃。”
他越说越委屈,干脆不说了,埋头开始吃饭。
慕倾云看着他吃饭这样,就想起慕元青小时候。
慕元青有一阵子特别不爱吃饭,长得也不高,家里很着急,还让姚太医给配了药。
后来姚太医说,有可能是家里吃得太好了,把他给吃顶着了,所以见什么都不香。
秦庄仪因为这句话,让慕元青吃了半个月的清粥小菜,连点油水都沾不着。
打那以后,慕元青吃什么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