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哭得厉害,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点形象都没有地哭着。
敬嬷嬷见状赶紧命屋里的那些女人都退下去,然后关紧了房门,又站回了贺嫔身边。
二皇子今日说什么也要替自己讨个说法,他拉着贺嫔的手,跪到贺嫔面前,一遍一遍地问:“母妃,儿子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您说什么我都改。我给母妃磕头赔罪,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他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的,磕得特别狠。
贺嫔一开始就由着他磕,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后来还是敬嬷嬷冲着她一直摇头,她才强忍着厌烦的情绪把人给拉了起来,然后才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的问题。我在宫里跟皇后斗得烦了,跟那些妃嫔斗得更烦了。
再加上贺家不停地要求我做这做那,我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整日心绪不宁,所以对身边人都没有个好脸色。并不是只针对你,我也没想到这些年你一直在意这件事情。
我以为我们是母子,不管我怎么样,你都是我儿子,咱们之间的情分是不会变的。”
二皇子一听她这样说,立即高兴起来,“对对,不会变的,不管母妃怎样对我,我都会一直向着母妃,一直站在母妃这一边。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跟母妃荣辱与共的。
只要母妃不是不喜欢我就好,不是我做错了事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母妃在担心什么,母妃是不是怕我将来继承了皇位会对您不孝顺?
不会的母妃,您是我的亲娘,我就算做了天王老子,我也不可能对不起自己亲娘。
我就算做了皇帝,我也是要日日到母妃跟前,给您磕头请安。
母妃还得给我做衣裳呢!我小时常穿母妃给我做的衣裳,我可喜欢了。”
贺嫔怔了一会儿,方才想起的确是有一段时间自己是会做衣裳的。
那是二皇子三四岁的时候吧!
没想到这孩子记事早,三四岁时候的事情到现在还有印象。
只是有印象应该也是只对做衣裳这件事情有印象,可是她做的到底是什么衣裳,二皇子怕是早就忘了。
她从来都没做过男装,那几年她跟贺大夫人说好了,两人换着做。
贺大夫人做二皇子的衣裳,她做她女儿的衣裳。
贺大夫人那时候经常抱孩子到宫里来玩,一是为了看二皇子,二也是为了给她看看女儿。
来的时候就会把没做完的活带着,孩子们在屋里玩,她二人就坐在一起缝衣裳。
缝完了就交换,这样每个孩子就都能穿上自己亲娘缝的衣裳。
其实贺嫔有时候就会想,日子如果可以一直那样继续下去,也是挺好的。
虽然不能听到自己的女儿叫自己母亲,但好在大家都是亲戚,女儿可以随时进宫来玩,等到二皇子开宅立府了,也可以经常跟贺家走动。
她跟贺大夫人都能心满意足,这样就很好。
可惜好日子不长,她的女儿突然就死了。
她开始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又开始跟二皇子周旋起来:“你小时候啊!我很愿意自己给你做小衣裳。宫人做的那些我都看不上,不是觉得针脚粗了,就是觉得料子上太多零碎的装饰会扎到你的皮肤,怕你穿着不舒服。所以你的东西多半都是我亲自经手。”
敬嬷嬷在边上帮腔:“是啊!那时候殿下还小,有些事也不记得,咱们娘娘养殿下真是养得细心,以至于皇上后来每每见着娘娘都会提醒她,说男孩子不要养得过于精细。
其实娘娘也明白这个道理,男孩子嘛!培养的是阳刚之气,就是要放出去磕磕碰碰的。
可是娘娘舍不得,殿下是她十月怀胎拼着命生下来的宝贝,她疼您疼得不得了,那真是一刻都舍不得放手。从出生到殿下两岁,一直都是娘娘亲自带您,每天夜里都是娘娘陪着您睡觉,连奶娘都信不着。
可是宫里规矩大,到了您三岁头上,皇上那边就派人传话,要让您准备启蒙,并且明确告诉娘娘不可以再搂着殿下一起睡。
娘娘为此哭了几个月,哭得每天眼睛都是肿的。”
二皇子不记得两岁时候的事,但他是知道宫里规矩多的,所以敬嬷嬷的话没有什么漏洞。
他开始心疼贺嫔:“没想到母妃也那么难,我一直以为有贺家的帮衬,母妃在后宫生活得能很好呢!”
贺嫔一直在哭,敬嬷嬷就替她说话:“好什么呀!女人这一生啊!就是成也娘家败也娘家。贺家势大,皇上对贺家是又爱又怕又恨,试问哪一个皇帝愿意一直被一个大权在握的臣子操控着?说句不好听的,皇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翻身,所以对娘娘,那也是忽冷忽热的。娘娘为了不让殿下受气,只能咬牙忍着,努力在后宫周旋。
好在终于给殿下您争取到了太子之位,也算没白折腾这些年。
但是殿下啊!您也太不争气了,怎么会惹出狐妖那件事呢?唉!”
二皇子也闹心,“谁能想到事情在多年以后还有后续,我也是一时糊涂,而且我也是为了斩妖除魔啊!它们可都是妖怪!”他说到这里,又问贺嫔,“母妃能不能告诉我,那次您为什么阻拦父皇复立我为太子吗?倾云说是慕老夫人不愿意,说慕长离是进宫来给慕老夫人出气的,真的是这样吗?”
贺嫔知道这一出,慕倾云临走之前和她说过,目的就是万一二殿下来问,她们的口供得是一样的。
于是她点点头,流着眼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慕长离什么性子,仗着九殿下之势,她到我的福欢宫杀人放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凡我真的能斗得过她,福欢宫也不至于被烧得只剩下半边宫院。那次她进宫,说复立太子的事让她祖母生气了,她祖母觉得你德不配位,便让慕长离进宫来阻止这件事情。她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不得不听她的话,跪到皇上面前拦住了复立太子一事。”
二皇子不懂,“怎么个以性命威胁?难不成她还敢杀了我?”
贺嫔摇头,“不是直接杀,而是以诡案要挟。大理寺专办诡案,我也不知道他们手里都握了些什么东西,反正那慕长离就说,如果复立太子一事正常进行,那么大理寺就会让狐妖之事再重演一回。到时候二殿下能不能承受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