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与阴元儿在盲海小界内密谈了三天三夜,而后唤出阮青请她一观,阴元儿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奇才,资质远在亢珑儿之上,修炼一篇不入流的阴火诀,固魂筑基,竟能成就鬼母鬼子鬼婴中第二等的“鬼子”,难能可贵。能得阴元儿首肯,这是莫大的机缘,魏十七也不问二人的意见,命阮青拜在她门下,修习提耶鬼道。世易时移,眼下非同往日,阴、阮二女对视一眼,尽管各有各的心思,却谁都没有出言反对。
千头万绪,须逐一谋划。魏十七回转雪峰之巅,先命龙蝠往冰原小界请兰真人前来。无移时工夫,兰真人便跨木凫翩然而至,衣袂飘飘,望之如射姑仙子。
魏十七问了几句梅真人的近况,话锋一转,道:“明年的八月十五是我的寿辰,我欲在荒北城摆下寿宴,遍邀天下豪杰到此一会,届时要烦劳真人操办为荷。”
兰真人心中一凛,问道:“天下豪杰,不知有哪些人物?”
“极昼、大明、泗水、河丘、武漠五城城主,斜月三星洞葛阳、松骨二位真人,蚩尤、海婴、潜蛟、天蝠四处海域的妖王,算上随行的部属,约摸在千人左右。”
兰真人秀眉微蹙,“道友此举是何用意?”
魏十七也不瞒她,笑道:“一来借机立威,二来共襄大事,三来收点寿礼,呵呵,让真人笑话了!”
兰真人嫣然一笑,心知他羽翼渐丰,着手为百年后的大变局打算,在她看来,魏十七挟环峰岛大胜之势,极昼城主胡不归定会给他这个面子,与大瀛洲毗邻的海妖王更不敢违逆他,唯一的变数在于斜月三星洞。不过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葛阳真人若敢推脱,便是给了他挥军南下的借口,黄庭山独占八百小界,这块肥肉魏十七不可能轻易放过。
操办寿宴,迎来送往,她自不耐烦去做,不过广济洞的十照真人八面玲珑,倒是一等一的人才,正好师姐让她去北海一趟,把十照师弟带到荒北城多加历练,干脆把这些俗务丢给他,乐得清闲。想通了这一节,兰真人颔首应允下来。
兰真人去后,魏十七又将陆崖、姬樱、角夫、裴筏唤来,将自己的意思跟他们说了,命陆崖联络常驻荒北城的商队,裴筏去北海拜会沈金珠,分头递送请柬,陆崖和姬樱留在城内,听候兰真人调遣,不得有误。
四人既欢喜,又惶恐,七城城主、渊海妖王、道门真人将联袂而至,荒北城地处极北苦寒之地,何曾有过这等大阵势,虽然心存疑虑,不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能否应邀,但城主既然吩咐下来,只管尽心尽力去做就是了。
遣走陆崖等四人,魏十七来回慢慢踱步,原本模糊的构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反复推衍,将种种变数考虑在内,务求万无一失。
不知不觉四月当空,清辉映在雪地上,照得明晃晃一片,他心中一动,从袖中摸出八女仙乐屏,展开四扇屏风,拂去积雪,端端正正摆在岩石上。八女貌美如花,一女独自向隅,千呼万唤不抬头,他曲指轻弹,女乐鼓瑟吹笙,轻歌曼舞,从“明月清风,良宵会同。星河易翻,欢娱不终。”到“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再到“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一曲曲唱下去,歌声悠悠,屏风内的余瑶却始终浑浑噩噩,没有半点反应。
仙云峰,镇海关,瘴叶林,大草原,赤霞谷,铁岭镇,石梁岩,无涯观,东溟城,往事历历在目,伊人却已不在。魏十七听了一遍又一遍,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月上中天,海潮澎湃,他从“一芥洞天”内唤出魔婴,手中把玩着一枚古锁,魔婴目光炯炯,掩饰不住热切与渴望。
魏十七道:“我问过极昼城主胡不归,他曾将此锁轮番置于火山熔浆与寒潭冰水中,借水火之力阴阳之工洗炼此宝,前后数百年,费尽心机,坏了十多条性命,才侥幸将傅谛方送入其中,结果被静昀真人一剑斩了。”
“我问过广济洞梅真人,据摩崖石刻所记,当年抱残子担心天魔逃脱,留下了一招后手,他将《太一筑基经》正册留于斜月三星洞,副册送入洞天,一旦封印松动,南斗星陨,副册被毁,正册随之化作齑粉,连通两界的传送法阵将自行开启。静昀真人因此得以潜入洞天锁,以定星锥巩固封印,重新困住天魔。只是这等跨界的传送阵往来一次,便耗尽真仙之力,无以为继。”
“我也问过天狐阮青,当年她凭借一张符诏打开此锁,携族人遁入洞天避祸,符诏乃上一代天狐所遗,只此一张,一经祭出打开洞天锁,便化作镇界石,将两界隔绝。”
魔婴闻言心中一沉,双眉紧锁,欲言又止。
魏十七悠悠道:“此物虽落入我手,要打开却是不易。混沌一气洞天锁系洞天之母,秉承大瀛洲地气而生,若我所料不差,此乃真仙至宝,唯有真仙之力,才能驱使一二。”
魔婴苦笑道:“真仙之力……嘿,成就真仙,又谈何容易!”
“以真仙之力驱动此锁,其实未必要成就真仙……”
魔婴知道他神通广大,精神顿为之一振,追问道:“此话怎讲?”
“不久之前,我曾潜入斜月三星洞,惊动了葛阳真人,他以真仙之力祭出昆吾金塔,将我困住。葛阳真人只得显圣境,如何能催动真仙之力?其中必有蹊跷……我已定于明年八月十五在荒北城摆下寿宴,邀请葛阳真人亲至,他若来,正好问个清楚,他若不来,我就以此为借口攻打黄庭山,踏破斜月三星洞,到时候,你随我同去。”
魔婴看到了一线希望,暗暗松了口气,笑道:“道门一向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知道天高地厚!”
魏十七微微一笑,天魔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暗棋,羽族虫族来袭,大瀛洲无人可置身事外,斜月三星洞不能,天魔宇文始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