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种子散入时之砂,寻找混沌一气洞天锁本源所在,宇文始原本设想,魔气种子汲取本源之力,壮大己身,化作传送大阵,将他接引至彼,待神通尽复,觅路回转大瀛洲,快意恩仇,一洗血祭之耻。然而种子迟迟没有回音,他等得心焦,胸中戾气堆积,几乎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正当忍无可忍之际,一阵心悸蓦地袭来,稍纵即逝,宇文始精神一振,细细追溯,却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将身一纵,化作一缕飘飘渺渺的黑烟,循着冥冥中一点感应,视时之砂如无物,直扑向那未名之地。
天地一片混沌,宇文始一忽儿在原地打转,一忽儿急掠千里万里,光阴流速时快时慢,他放开神念,追逐那一点若有若无、似近实远的感应。他心急如焚,却被无所不在的时之砂阻隔,混沌之中,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欲速则不达,最短的距离并非直线,他徘徊着,逡巡着,错失着,不知耗费多少心神,忽然心血来潮,他寻找了许久的未名之地,已经不远了。
兴奋之情渐渐退去,宇文始收拢黑烟,滚滚化作人形,身形高挑,脸面轮廓分明,剑眉入鬓,一双眼眸冷漠无情,他背负双手,若有所思,四下里的时之砂稀薄如云雾,似乎被大能收去,天地重归于混沌,此界竟然还有人独善其身?
不知不觉,从远处传来轻微的异响,时之砂在震动,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后,永夜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一抹霞光,一人扇动双翅,箭一般撞入视野尽头。宇文始目光如炬,早望见一个矮胖的男子,身着道袍,背上插着一双五彩斑斓的翅膀,周身霞光明灭闪动,时之砂不能阻其分毫,倏忽飞至眼前。
宇文始为血祭所困,在混沌一气洞天锁内熬了数十万年,几乎熬得灯枯油尽,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没头苍蝇一般不知转悠了多久,遇到大补之物,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他咽了口唾沫,森然道:“来者何人?”
那胖道人咧开嘴一笑,露出满口烂牙,“无量天尊,贫道周吉,阁下可是天魔宇文始?”
一言道破他的底细,宇文始颇为诧异,上下打量着他,道:“尔这道人,竟然识得我,也是难得。挡我去路,却是有何话讲?”
周吉“嘿嘿”笑道:“话是没几句,只想告知阁下,有一天魔种子,肆意妄为,不知进退,被吾灭杀了。”
宇文始心念一动,将目光投向那胖道人来处,眸内魔纹缠绕,隐隐望见磅礴生机笼罩下,一座孤峰漂浮于空中,上不巴天下不着地,遗世而独立,时之砂荡然无存,似被巨鲸一吸而尽。他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误入道人的洞府,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周吉道:“席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何况他害了吾不少门人,拿命来抵也不为过。”
宇文始舔了舔嘴唇,“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有什么过不过的。尔这道人运气忒差,巴巴地送上门来,不要逃,把一身精元乖乖奉上,饶你一个全尸!”
周吉嗤笑道:“姓宇的……姓宇文的,给脸不要脸,当年被天妖和道门联手封印,吃的苦头还不够,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黄河云云,听得宇文始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冷笑道:“原来你来自上界,不是此界的土著!”
“辗转降临此界,正为你而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阴错阳差,竟被你逃了出来!”周吉手腕轻翻,掌中多了一柄星屑解牛刀,星光璀璨,如梦如幻。
宇文始识得厉害,赞了一句:“真仙遗宝,果然不同凡响……”余音冉冉,身躯骤然散开,化作万千道黑烟,矫若游龙,从四面八方围拢去。
当年大瀛洲一场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魔宇文始困兽犹斗,法宝尽数击毁,被血祭封印于混沌一气洞天锁内,除了一腔天魔气之外,别无长物,不过魔气点染万物,若无克制的手段,纵有千般神通,万般手段,也要着了他的道!
周吉早已推衍了无数回,胸有成算,见魔气从四方扑来,不假思索,将双翅一展,青、黄、赤、黑、白五道神光刷出,卷去一团魔气,其余隔绝在外,左手平平推出,掌心亮起一点白光,耀眼夺目,瞬息化作提耶秘符,不知叠了多少重,将魔气一口吞下,湮灭于无形。
五色神光纵横交织,一道灭,一道起,生生不息,仓猝之间突不进去,宇文始收拢黑烟,再度化作人形,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察觉体内的天魔气少了些许,并非被对方夺去,而是湮灭殆尽,没有留下丝毫感应。他凝神望去,但见对方气息亦衰落一截,显然消耗不小,宇文始审时度势,嘎嘎一笑,散作万千道黑烟,不遗余力攻上前。
宇文始纠缠不休,周吉以五色神光配合提耶秘符,吞噬了数十团魔气,真元消耗颇大,他且战且退,一头撞入时之砂,如鱼得水, 大肆炼化时之砂,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缠斗了片刻,宇文始察觉到不对劲,急将魔气一收,定睛望去,只见对方周身乱流回旋,时之砂如炉中炭,以元气补益真元,永无匮竭。他顿时明白过来,当机立断,弃周吉不顾,直扑赤水崖而去。
周吉心中打了个咯噔,只得紧追不舍,提起星屑解牛刀遥遥斩去,银光一闪,破体而过,宇文始恍若不察,刀光竟不能伤其分毫。
二人一前一后坠落在流石峰,宇文始长身而立,从容不迫打量着无涯观、二相殿、听雪庐,视线落在造化幼树上,凝视许久,忽然展颜一笑道:“果然是一派洞天福地!”
周吉不再急于出手,离了时之砂,他不得不量入为出,之前那种大肆挥霍真元的战法,将无以为继。天魔狡诈,原以为能将他慢慢耗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破,机关算尽,他只得抱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