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胜来得莫名其妙,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众人兴高采烈,只道妖族流年不利,自个儿抽风,被四具傀儡惊退,唯有濮合道等寥寥数人,才看出妖族仓皇退却的真正原因是血气,血气侵蚀血脉,噩梦再度降临。这一场大胜也来得恰到好处,九折谷上下士气大振,打扫战场所获冲淡了死亡的威胁,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度过了久违的亢奋的一宿。
华山宗掌门左静虚摆下庆功宴,宴请千重派长老左迁逢,作陪的有濮合道、轩辕青、涂真人、乙真人,仙城大能齐聚一堂,饮酒庆功事小,最要紧的是弄清四具傀儡的根脚。左迁逢心中有底,姿态不卑不亢,将千重派与弥罗宗联手祭炼斗战傀儡之事一一道来,这只是第一批天字号傀儡,潜夫谷正紧锣密鼓打造第二批地字号傀儡,地字号傀儡不同于天字号,灵性十足,可反复渡入血气,不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轩辕青忖度片刻,提议让千重派和弥罗宗留在仙城,全力打造斗战傀儡,一应所需由九折谷供给,但濮合道对血气心存忌惮,始终不肯松口,上古之时“血气种子”降入妖域,造就三位始祖,一开始亦是传播血气,祸害隐而不显,谁知最终酿成一场席卷人妖二族的大劫,魏十七显然故技重施,万不可听之任之。乙真人乃腾霄派掌门,同为左道十三宗门之一,自然站在轩辕青一边,左静虚却有些为难,按说华山宗当与正一门同进退,但回绝轩辕青的提议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都清楚,既然有傀儡可用,谁都不愿拿门下弟子的性命去赌。
轩辕青目视濮合道,打开亮话,道:“敢问濮门主,可拿捏得住弥罗宗魏宗主?”
濮合道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盘算良久,坦然道:“弥罗宗主神通广大,老道一人怕是勉强不来,然则血气之祸干系重大,须得仙主定夺才好。”
一人勉强不来,难不成他还想拉人下水?轩辕青摇首道:“弥罗宗主收拢血气,在马芝沟传下正法,时日已久,仙主早已知之,却不置一词。外域天地干系重大,仙主既然命吾辈驰援九折谷,全权处置战事,就不会再插手了。”他言辞虽委婉,实则暗示仙主枯守空积山镇压“血气种子”,已无暇旁顾,由他们自行拿主意,只要能夯实外域天地,其他一切都可从权。
濮合道也清楚外域不可有失,两害相权取其轻,沉吟片刻后,主动退让道:“莫如请弥罗宗主移驾九折谷,全力炼制傀儡,所需之物就地取材,也省下来回传送之费?”
这倒是一条变通之策,将魏十七置于眼皮底下,时刻监察,才不虞血气有失,左静虚有些心动,看了大长老一眼,涂真人沉声道:“弥罗宗新立,魏宗主重挫狐族,斩杀族长狐三笠,依约立下功勋,业已得仙主认可,百年之内可不受征召。”
濮合道道:“情势危机,事有从权,成规不可守,何妨请左长老带个口讯,魏宗主当以大局为重。”
左静虚听涂真人说起,当日魏十七将“虎兕出柙刀”留在马芝沟,携女徒匆匆回转仙城,丝毫不给濮合道留面子,十有八九是李一禾体内宝物与外域犯冲,急待回避,要以“大局为重”四字说动其人,无异于痴人说梦,魏十七岂是受人拿捏的主!不过濮合道既然退让一步,不妨顺水推舟,左静虚拿定主意,微笑道:“魏宗主毕竟是一派掌门,左长老人微言轻,有劳濮门主亲自走一趟,陈说利害,请魏宗主移驾九折谷,以示郑重,可好?”
轩辕青抚掌道:“左宗主所言甚是!”
濮合道正有意与魏十七一晤,也不推却,道:“择日不如撞日,妖族新败,当可消停数日,左长老,你我即刻动身,去往太平山潜夫谷拜会魏宗主!”
左迁逢心中暗自冷笑,那位弥罗宗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小心翼翼与其攀交情,打交道,也摸清了对方的心性。魏十七看得长远,所谋甚大,却不会为长远委曲了眼下,濮合道性情高傲,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反倒是濮合道斩去的那具过去分身,通人情,知进退,谙世故,游说利害或许有几分把握。不过左静虚与轩辕青一唱一和,有意无意都未提及,他也犯不着出头,随他去吧!
濮合道估量不差,介虫诸族大败而归,但是清除沾染血气的核心弟子就大费周折,毛虫羽虫鳞虫不约而同暂停攻势,退至苦觉山静观其变,生怕再度酿出血气祸乱。火麟族族长应天晓、妖凤族族长羽嘉、灵龟族族长九千岁、蛟龙族族长鱼怀沙如临大敌,一一看过血气尸身,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出个主意来,到最后妖凤羽嘉将心一横,拍案而起,只要毛虫诸族出力诱敌,羽虫诸族便遣精锐主攻,再试探九折谷一回。应天晓略加忖度,羽虫背插双翅,进退如风,傀儡奔走于地,鞭长莫及,或许能扳回些士气,当下答允下来。
忽忽三日过去,妖族调兵遣将,尚未发动攻势,正一门门主濮合道独自回转九折谷,板着一张死人脸,神情难看至极。左静虚早得左迁逢传书,得知他在潜夫谷碰了一鼻子灰,铩羽而归,但主意是他出的,该问得话还是要问。濮合道脾气虽差,为人却坦荡,毫无隐晦,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去往太平山潜夫谷,见到了弥罗宗主魏十七,向他提议移驾九折谷一事,被对方一口回绝,也不说缘由,直接端茶送客,闹得灰头土脸极没面子。
魏十七的回绝早在意料之中,濮合道所言大体不差,却只讲了前半截,左迁逢传书中还提及一事,当天深夜天生异象,半空忽闻雷鸣,接连三下,响彻天地,星力动荡如潮,惊动无数修道人翘首以观,不明就里。轩辕青、乙真人等也得闻此事,猜想与濮合道脱不开干系,但他既然绝口不提,也不便刨根问底。
知情者都有些好奇,那天深夜到底发生了什么?